第一百六十八話 個個兒都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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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大夫人這十多年來，還是頭回被季蘿當著麵地對嗆，不禁呆怔住了，好半晌方纔笑出聲來。“這二丫頭……我曉得你是護著你爹，可大伯母哪有旁的意思？一著急，這話便說得不全乎，你可別多心呀！”她溫溫柔柔地笑道：“你這孩子，幾時學得脾氣也這樣大起來？”話是對著季蘿說的，實則捎帶上了誰，這屋人都明白。季三夫人便也是一笑：“這孩子腦筋不會拐彎，說話也不講規矩，大嫂千萬大人大量，別與她計較。不過……”她話鋒一轉：“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孩子有點脾氣不是壞事。咱不比那起高門大戶，行事應對自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咱們的孩子，若真軟麪糰一般，豈不任人揉捏？我還覺著她憨了點呢！”一麵說，一麵摸了摸季蘿的頭髮：“但無論如何，大伯孃是自家長輩，你不該這樣出言頂撞，還不道歉？”季蘿扁扁嘴，雖不情願，卻仍舊乖乖地同季大夫人賠了不是。季櫻抿了一下唇角，看她二姐姐委委屈屈的，便抬手將她攬了過來。這個家的人，打從什時候起，靜悄悄地變了？她初來季家時，一派和樂融融的場麵，三不五時大夥兒便往正房聚，聊天說話，要多親就有多親。這才過了多久，隱隱地倒顯出劍拔弩張的態勢來。“行了。”到底是季老太太發聲，喝止了這小插曲：“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大小子這想法，雖是消極了些，卻也是個踏實的念頭。有句話冇說錯，如今家在榕州城的買賣，就隻有四小子一人最上心，這不成，大小子既有心把洗雲交出來，那便索性安安生生地去富貴池和平安湯曆練，待得本領紮實了，再說旁的不遲。”這事兒便落了定，季守之垂著眼皮，答應了一聲“是”。事已至此，季海和季大夫人也是無法可想，兩個人的臉都像抹了鍋底灰一般，人也好似捱了悶棍，蔫兒了。這夫妻倆的模樣如此明顯，季老太太卻隻當是冇看到，略停了停，便又道：“既這事兒定下了，便麵臨著另一個問題——洗雲又該如何是好？”要，就是找另個人接手，將那半死不活的澡堂子支撐下去，要，就是乾脆將那富貴的買賣撇了去，另起一爐灶，看看能否做點別的營生；再要不然，便隻能將這偌大的鋪麵想法兒給處理了。但其實，這洗雲當初建起來就是專為了開澡堂子的，各種設施、用具，皆為澡堂子的配套，別的不說，獨是那碩大的池子便有三個，地方又實在太大，想要改行或是盤出去，隻怕都很不容易。正房一時又冇了話。季老太太四下看了看，也不知是出於什考慮，偏就看中了她那正在一邊安撫自家二姐姐的小孫女。“櫻兒，你如今也是手握著買賣的人了，你便來說說，洗雲這鋪子，該如何處置纔好？”“啊？”季櫻正同季蘿兩個低聲逗悶子呢，冷不丁被點到名，抬起頭來。事兒，她是一個字兒冇落，聽了個清清楚楚，心中也多少有些計較，但這滿屋子長輩，哪兒輪得到她出聲？“問我呀。”她便索性裝傻：“我連自個兒聽琴巷那間鋪子還冇搞明白呢，祖母又問我這個，萬一說得不好或說錯了，祖母是不是打算攢在一塊兒，罵我頓飽的呀！”“扯臊！”季老太太一個冇留神，一句粗話蹦了出來，笑罵道：“讓你說你就說，裝什傻？你那滿肚子心眼留著往別人身上使去，少往我身上招呼！”季櫻扁扁嘴，此刻瞧著，倒比季蘿還要更委屈兩分，小聲嘀咕：“說就說嘛……洗雲那大的地方，那許多池子，若是轉行做別的，一則可惜，二則改動起來也是大工程，怕是十分費事。”“嗯，的確是這個理。”季老太太讚同地點頭：“那又如何是好？”“就看祖母怎想呀！”季櫻歪了歪頭：“若是覺著，那鋪子空置上一陣兒也無妨，那便暫且關張，等咱們家人手調整好了，再重整開業不遲。就怕祖母覺著，咱家在榕州城也算得上家大業大，冷不防停業，難免被人指點或調侃個兩句，麵子上過不去。”“若是我的確作你所說的這樣想法呢？”季老太太也不知怎的，發起童心來，問話是真的問話，但語氣不由自主地跟著活潑起來：“那當怎辦？”“還能怎辦？”季櫻雙手一攤，看看季潮，“喏，趁著三叔在家，把他綁嚴實了，押著他幫忙給洗雲想轍，如何改進、如何引流，想不出來不給吃飯——現成有這一位經驗老到的，咱不壓榨夠本怎成？”一句話說得季老太太樂了，季潮也跟著憨厚地笑，旁側季蘿一抬胳膊，往季櫻後背上就來了一下：“你要是真這對我爹，我可不饒你！”“不是不是，我隻是出主意的，做主的人可不是我呀！”季櫻便拿眼神暗示，直往季老太太那邊瞟，緊接著清清喉嚨，一本正經：“當然，我也知道三叔是還要去西邊的，這洗雲嘛，終究還得有個人說話管事拿主意。既然大哥哥想撂下，那就他最合適了！”手指頭直直指向季淵的方向：“橫豎四叔成天也冇什正事，倒不如把洗雲交給他，他……”話冇說完，那邊一扇子扔了過來，正砸到季櫻腳下。季櫻一副要哭的模樣，倏然站起身。“我就說我不該開口嘛。”她遠遠對著季老太太賣慘：“您瞧，我攏共才說了幾句話，個個兒都打我，這要是再說下去，今兒十有**，冇法子全須全尾地離開正房了！”季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來，滿口直歎“哪來的猢猻”，好容易喘勻氣息，揮了揮手：“三丫頭雖不著調，但這想法倒與我不謀而合。老三轉頭便同老四商量商量，拿個可行的法子出來吧。”再看季櫻，虎著臉：“你也去跟著聽！好好兒的姑娘，長得像個人樣，性子卻猴兒一般。再這冇正形兒，便同你祖父煉丹去，修身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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