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鈦戰機 作品

第二章 獵人華強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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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強大叔一直揹著一把從博物館搶來的喇叭口獵槍。他就睡在餐廳外麵大堂中間,拿幾張沙發拚湊的床上。他總拿著一頭大蒜,在手裡轉來轉去,就說是驅邪。都裝在他出門常背的大野戰揹包裡,其中有一把格鬥電鋸,一把狩獵用眩暈手槍,一罐曼巴司特濃薄荷球,一盒德爾尼亞糖豆,還有一頂假髮,如果他不想讓帝**記得他是個光頭,他就會拿出來戴上。但敵人也有可能記住他的小鬍子,因此他還準備了一把剃鬚刀。

那是三年前一個平淡無奇的清晨,華強大叔還冇在飯館看門,他還在湖城山景區尋找科裡亞兔,跟兩個偏激的環保組織胖子打著遊擊戰,這倆人穿著短尾熊的衣服,硬要說他是環境公敵,說他是社會公害。大叔的小屋在湖城山遊覽處後麵的小河邊上,正巧是藍星鳥公司市場部員工看不見的地方。小屋挺小,就夠一個人住,是他自己用廢舊纜車搭的,取材於湖城山景區報廢的觀光纜車,走不了報銷途徑,就全都扔在河邊,被華強撿來利用。

炸彈落下來的時候,大概冇完全扔進景區,就在邊上,炸彈進去一點,把能回家的運載車,景區遊覽懸浮車,都一起毀滅在湖城山停車場了。就連兩個環保組織的胖子,都找不到回他們自己熊窩的方向了。

“強叔。”其中一個胖子終於想要站到華強的麵前,他有點醉酒了。“我覺得,冇什麼必要再和你糾纏下去了。”

華強大概是知道他想說什麼。“你們兩個年輕人跟我糾纏兔子的事情也冇有意義……現在市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炸得一隻都找不到了,嚇壞了,都躲起來了。”

“強叔。”另一個胖子掏出一份全息板。“我們倆指定是回不去了,找不到車了,我們隻想讓你把這些數據帶回總舵。你知道,把這些錄入進去,你就不是環保組織通緝的生態破壞者了。”

“到這份兒上還要關心你們的任務嗎?”

華強不想理解環保組織這幫人,他心裡很清楚——如果誰打獵,或者亂踩草坪,就有可能被這些傢夥記錄在案,像是給老師打小報告,或是惡魔的小本本,隻有他們的調查員說你是個好人,你纔是個好人。你就算是為了救成千上萬個無辜群眾,砍了一棵參天大樹搭在洪水裡做橋,下一秒你就被記錄在亂砍亂伐的名目裡頭。

“他們感覺像一群孩子。”

“我感覺那兩個叔叔不是真的想保護兔子。”小男孩和華強有同樣的想法,倆人意見一致。“他們每天都站在那裡往全息板上寫東西,從冇真的讓你停止射擊。”

小男孩對他做了個鬼臉,又對兩個胖子消失的方向狠狠地吐舌頭。華強終於忍不住問他:“你父母人呢?”

“找不到了……”小孩還想多說什麼。他還想說口袋裡還有一份全息記錄,那裡詳細寫瞭如何回家,走散了就掏出這座小金字塔,聆聽父母記錄的聲音,觀察它的指引之光。

環保組織的兩個胖子也有“同樣的任務”交給他。反正都是回到城區,有什麼不一樣呢?走罷,走到城際高速交通道那裡,隻要攔下一輛有人駕駛的貨車,或是搭個順風車,就能行了。

“我們一起往景區外麵走,你跟著我。”華強抬頭看,再抬頭看,他那雙明亮的褐色眼睛裡,倒映著不知什麼黑鳥的影子,他的光頭還能對映出停車場裡漫天的大火。他和小孩,一步一步,躲著報廢的懸浮車,往高速路那邊移動。他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不太感興趣,反正小屋冇什麼可留戀的了……這個世界也是,可那個小孩,他還是個孩子,他不應該……環保組織的人希望他保護點什麼,就是現在,現在手裡就牽著要保護的人。

“叔叔,黑鳥越來越多了,它們鋪天蓋地,不知要去向哪裡?”小男孩一刻不停地環顧四周。“周圍好吵,我感到一切滾燙,可我也覺得寒冷……”

“抓緊我。”華強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另一隻手裡的獵槍又捏緊了幾分。他顧不得路上彆人的呼救,,有人在火裡掙紮,可是除了痛心他又做得了什麼?“它們從哪裡來的,要去到哪裡?它們要對這個世界做什麼?這世界將會何去何從?我擔心著,或許下一枚炸彈就落在我身邊,我一瞬間便變成了這世界的垃圾吧?”

“叔叔你看!”小男孩指著城際懸浮交通入口處。

“見鬼!”華強心中暗暗地罵道,但冇有將那個詞說出來。他觀察著這座報廢的懸浮車堆砌的高山。高速路入口處遍地堆滿了燃燒不止的懸浮車,入口處的“湖城山景區歡迎你”,歡迎二字不知什麼時候掉了;撞在抬升路徑值班室上的貨車越多,這座新的鐵山也就越來越高。廢鐵、火焰、慘叫,這遠比自駕遊更為刺激——華強希望找到一個缺口,找到一個出口。他希望手裡捏著一隻兔子,兩個胖子還在記錄他的違章事項,湖城山索道上還在蕩著無憂無慮的纜車,敵人的炮火從未落下……他的希望是如此的明顯,如此不加掩飾,他穿過廢鐵山,那座山悲鳴著,吐著鮮血。

“我們怎麼會出生在這裡?我希望住在一個冇有國家的國土之上。”華強歎息著,目前冇有一輛懸浮車能好好地開在軌道或是高

速路上。“我相信自由、和平、希望,這些可怕的人相信什麼?我不可能相信他們所相信的事情。”

他掏出兩塊曼巴司薄荷塊,一塊放到小孩手裡,一塊在嘴裡嘎吱嘎吱地嚼了,那些辛辣而冰涼的液體流經咽喉的時候,他感到自己有多麼無助,又該如何給這個孩子應有的保護?隨時都會有什麼從天空落下,黑鳥還在向主城區飛去,地平線上不時傳來爆炸。小男孩眼中飽含了驚慌和迷茫,是一個孩子的迷茫,黑鳥的利爪讓他不寒而栗。下一秒惡鬼就會出現在一輛懸浮車的拐彎處,這些利爪折磨著他,折磨著路上的每一個人,而且利爪從未感受到被折磨的人的痛苦。

剛纔還能聽到一點爆炸聲,現在又趨於平靜了。在下山的路上鬼鬼祟祟的走著的人,除了華強和小男孩,還有一幫野狼。而一陣尖利而難受的吼叫,像是防空警報,鳴響在湖城山鎮那邊的空中,向著濃煙瀰漫的遠方飄蕩。增壓鐳射炮的聲音,壓抑而又如同兒戲。早晨下了些雨,不同於主城區裡,不過熄滅不了湖城山上的大火。露水還掛在山道邊的野草上,晶瑩剔透,像是淚珠,流淌在鮮血澆灌的排水渠裡。可能今天很多家庭消失在黑鳥的暴風中,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在夢中遊覽湖城山的自然風光和美好的豐收時節,而不是滿麵惡鬼頭盔的野狼、狂徒,站在下山的出口那邊,荷槍實彈。就算是夢到卡布尼的燈火斑斕,直入雲天的大廈,也要比這好,那起碼……是和平時期的美夢啊。

“就快到了,走過盤山路,就到了大路上,那時就有計程車。”華強知道,捱過這一段景區出口的火焰之徑,找到出租車等候區,就冇事了。用地下網絡隧道可以回去,隻要在北卡布尼區隨便找一站出來,一切就結束了。

山路上的全息廣告牌正在插播大卡司集團的新聞,卡布尼市全都被陰影籠罩著。新聞很不清晰,嘶嘶啦啦的。

“那麼說,即使回去也是白搭?”華強還試著從新聞裡摳出幾個字來,放進口袋裡也好。“我不能在北卡布尼下車了,我要坐城際高速艙去阿爾巴德區。”眼看著便逐漸接近計程車站和城際列車站了,不過那裡已經站滿了豺狼,像人一樣,麵目猙獰。

“彆出聲,我們要輕輕的。跟在我身後,彆亂跑了。”華強一邊看著小孩,一邊往前摸索,沿著車站的一側圍牆偷偷溜過去,小孩也學著他的樣子,蹲踞著,一步一步挨著過去。從車站拿手環打個卡就能上車,隻不過那裡站著一排野獸、一排惡魔,還有嘰裡呱啦的怪叫聲,懸浮車門掛在燈杆上,屍骸、廣告牌,都在熊熊烈火中燃燒,野獸在遊蕩,遠冇有兔子那樣溫順、可愛。

“你那時可真勇敢,現在你隻能謹慎地撿破爛。”艾爾尼亞看著華強眼睛裡的淚水。“從那裡穿過去要很大的勇氣。”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可惜。”

“有無數人死於這場災難,你不必太過自責。”

火焰、眼淚、子彈、死亡,華強趁著那幾隻野狼還冇注意這邊,背上小男孩,越過低矮的圍牆,把他放下來,冇命地往車站入口跑去。祈求著,禱告著,不要追上來,千萬不要發現,千萬不要追上來。

“自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我還能記得……”

他跑得太入神了,忘了自己還揹負著什麼,狼群齊刷刷轉過身來看著他們,從它們的口裡吐出惡毒的唾液,像是箭頭一樣飛來。“跑啊!彆停下!跟緊我!”華強擰著身子往入口跑,看著小孩的位置,他不可能有一位獵人這樣跑得那麼快。狼的唾液在牆壁上燒蝕出圓洞,滋滋地響著。華強看到停泊處裡麵有一隻高速艙,馬上把手環在掃描器上砸下去,在他回頭想找男孩的手的時候,那孩子明顯停下來,在地上彈過去,劇烈地抽搐,又恢複原狀,他的胸口多了一個被死神的口水燙穿的洞。

就在這時,南邊港口方向突然爆炸了。雖然很遠,但彷彿就在身邊:衝擊波卷攜著碎片和灰塵衝擊過來,豺狼們慌亂,四處尋找藏身之所,高速艙的門在電控下關閉,飛來的碎屑在觀景窗上打出一道裂紋。華強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高速艙沿著軌道向南邊奔馳。華強的腦中還混沌著,嗡嗡作響,他死死捏著武器,虎口快要出血,他就這樣在地下運動著,躲開炮火。

車子卡在車站,冇電了,華強像個木偶一樣走出地麵,一句話不說,盯著公園管理處的牌子。痛苦地翻騰。死神剛纔帶著小男孩來了城裡,站在他的背後,輕聲低語:“就送你到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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