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如歸 作品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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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都統大人本為禹帝胞弟裕王獨子,出生便被封為南陽世子。長豐元年,世子三歲那年正值時局動盪,長樂公主起兵謀反圍困京都,裕王帶兵勤王救駕,長樂公主一路敗退,退回封地。

裕王窮追不捨,走投無路之下,長樂公主挾持世子以求生路。

冇想到裕王剛正不阿拒不妥協,逼得長樂公主自刎於三軍陣前,她死後跟隨的親信隨之銷聲匿跡,世子也失去了音信。

直到十年前,她當年的貼身婢女犯事落網,為保命說出世子的下落。”

梁文月托著腮,聚精會神地聽春微給她普及那位都統大人的傳奇人生。

“說來也神奇,世子失蹤時還冇開始記事,又在外麵流落五年,按理說應該不知自己的身份。

可據說當時裕王他們久尋不得欲放棄時,一乞兒主動找了過來,說自己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小姐你猜怎麼著?裕王一查證還真是世子。

世子回來後,刻苦勤勉,孜孜好學,才十三歲就成為了禹帝親衛,十五歲執掌巡城司、禁衛,十七歲朝中官職升至從二品,司京都刑獄案件。”

春微撇了撇嘴,有些氣不過地踢了路邊的石子,“這人與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都統大人在外流浪五年,絲毫不耽誤現在人青雲直上,這要擱我身上,能不能熬到裕王來找我都說不定。”

梁文月有些想笑,伸手拍了拍春微的頭,安慰道:“人各有所長,不必過多苛責自己。”

未料春微一把捉住梁文月的手,“哎呀,小姐你手臂上怎麼這麼大一塊青紫,是不是剛被二小姐抓得?”

隻見梁文月潔白的手腕上,印著一道顯眼的烏青抓痕,顯然對方用力極大。

“冇事,我們到了。”梁文月收回手,來到梁閔山屍體停放處,屋外並無人看守。

“係統,監控這附近五十米的動物心聲,有人過來馬上提醒我。”

【好的,宿主。】

動物心聲收集係統,一款良好的監測儀。

“春微你在外麵等我,有什麼情況就敲門。”吩咐完春微和係統,梁文月才放心地溜進屋。

梁閔山躺在中間的楠木棺材裡,一靠近便有股腥臭的淤泥味傳來。

他身上的衣服冇有換,棕褐色的衣衫糊滿了淤泥,衣襟被解開。

腹部有一道橫切口,已經被解剖過了。她扒開腹部的劃痕,檢視裡麵臟器的狀態。

肺部有少量的積水,胃處於痙攣狀態,若在現代,應該要剖開胃取出內容物做化驗,但在古代,就不想這種操作了。

她掰開梁閔山的嘴,從屋內提了壺水往裡麵灌水,水流帶著些微淤泥從喉管衝了出來,他的喉嚨並冇有淤泥。

梁閔山不是落水而死,而是死後被丟下水!

梁文月扒上梁閔山的衣服,動作間褶皺的袖子被往上提了一半,她眼尖地發現梁閔山手臂有幾道長長的劃痕,因泡了水,傷口有些發脹。

看血痕應是這兩天的。

劃痕......她挽起袖子觀察自己手上的烏青,若有所思地把梁閔山的手指搭在她手上烏青處,指痕竟然完全吻合!

看樣子原主生前與梁閔山發生了爭吵,那麼原主是否與梁閔山的死有關,甚至就是凶手呢?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還需要更多的資訊。

梁文月又仔細檢查了梁閔山屍體表麵,在他後腦發縫處發現了塊小凸起,她輕輕按了下,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梁閔山眼睛和鼻子冒出了黑色的血!

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與係統提示音同時響起,屋外春微壓低了聲音,“小姐,快走,有人來了!”

梁文月不作猶豫,帶著春微迅速從反方向離開。

二人東繞西拐,還冇歇一會,便撞上了管家。

他像是在尋什麼人,見到梁文月,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四小姐,我找你好久了,你怎麼在這?夫人有事請你走一趟。”

梁文月不解,“找我?”

“快彆問了,去了就知道了,就等你一個呢。”

管家半拉半拽帶著梁文月繞過花廳,來到了一處不常用的偏廳,還未進門便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爭吵聲。

“這是個什麼事啊,老爺突然就冇了,我們孤兒寡母可不得讓人欺負死!”

“微生言迦此人不通人情,專伐獨斷,冷酷狠厲,這些年來他帶著巡城司在京都橫行無度,凡是巡城司過處,雞犬不寧,被盯上的人,就算冇罪,不脫層皮是出不來的。你們怎麼想得還把他招來了?是嫌府裡還不夠亂嗎?”

“說起這個,不都是我們大夫人的功勞嗎?守著老爺的屍體不讓動,趕忙讓人去報官了。”這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梁文月認識,是梁清意的生母許氏,“要是直接發喪,哪還有這些糟心事。”

有人嗤笑一聲,“怎得,許氏,你是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嗎?我不報官可不就任你汙衊了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府中散播我毒殺老爺的流言?”

“是,老爺子時是來我房內小酌了幾杯,但喝完就回去了,這些老爺的小廝還有我屋內丫鬟都能作證。”

許氏嬌笑起來,看熱鬨不嫌事大,又添了一把火,“喲,這誰知道呢~”

梁文月推門進來,便見坐在主位的紅衣婦人拂袖,桌上的茶具正好摔到梁文月麵前。

“許嬌音,我告訴你,隻要我還冇死,這管家權便由我做主!還輪不到你在我頭上撒野!”

梁文月深覺自己推門的時候不巧,應該等她們吵起來了再進門,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氏收斂怒容,即使已經氣得怒髮衝冠了,還是硬擠出了一個笑容,“文月來了,尋個位置坐吧。”

房間不大,來得人倒不少,粗略看過去竟有數十人,夫人小姐丫鬟,一屋子花花綠綠的都是女眷。

林氏慢條斯理地整了下衣襟,掃了眼屋內的人,“人差不多齊了,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如今老爺冇了,事出突然,家裡及冠的男兒又暫時趕不回來,我作為府內正房理應主持大局。”

許氏轉了轉手帕,打斷了林氏,“這哪齊了,後山那位——”

林氏眼刀狠狠剜了過來,“你要是想死我不攔你。”

見許氏熄火,林氏繼續道,“老爺自任職禦史以來,向來兢兢業業,吏祿皆是他勤懇所得。老爺去了,但我們這府內一大家子還要過日子,以後雖說不能錦衣玉食,但吃穿應是不愁。”

“各位若想好好過日子,就要守好自己的嘴,管好自己屋內的下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彆昏了頭!”

哦,梁文月還當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來捂嘴的。

若是被查出梁閔山貪汙行賄,這梁府少說免不了抄家,更彆說他暗地裡做得些醃臢事了。

但是這些和她一個娘早死,爹剛死的受氣包有什麼關係?以她在府內的地位,梁閔山屋內的螞蟻都比她知道得多。

“文月,你說是吧?”梁文月心底正腹誹時,突然被林氏點名。

哦,原來讓她來就是為了樹個典型,好顯示大夫人的威嚴。

梁文月尷尬地笑了笑,正要回答時。

門被粗暴地踢開,一個冷冽沉鬱的男聲響起。

“夫人好大譜啊,在這裡聚眾串供,是當我巡城司死了不成?”微生言迦信步進門,還未有什麼動作,林氏便嚇得跌坐跪地求饒。

“都統大人,冤枉啊,妾身隻是為了安撫人心,冇有彆的意思。”

如夢初醒般,室內其他人紛紛下跪,烏泱泱跪了一地喊冤枉,隻餘梁文月站著。

梁文月:......

猶豫片刻,她果斷滑跪,有氣無力地喊了句冤枉。

微生言迦神色未有變化,冷眼掃了所有人一眼,“關起來,一個個審問。”

*

梁文月被單獨關進了雜物間,微生言迦進來時她正在拆卸一隻風箏的骨架。

“你在做什麼?”

梁文月忙不迭停下手中動作,低聲答話,“回大人,在修風箏。我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風箏,想著與其擱在這裡落灰,不如試試看能不能將它修好。”

微生言迦拾起拆下的一根竹骨,“昨夜醜時,你在何處?”

也就是說梁閔山死亡時間是在淩晨一點至三點之間?

原主真實落水時間不確定,隻知道是在寅時二刻也就是淩晨三點半左右被丫鬟發現。

從微生言迦提供的資訊中,梁文月發現了個邏輯問題。

她,也就是原主本人,為何會落水?

“係統,蒐集梁府內所有心聲,關鍵詞水、梁文月、玉佩。”

【宿主,蒐集到與此相關相關動物心聲526種,已傳輸到宿主大腦。】

【吱,真可憐,梁文月被罵,梁清意壞。】

......

【啾,有人在吵架,玉佩是什麼】

【呱!掉下來了好大水花,‘孽種’又是什麼?】

【咕咕,水花是胖的被瘦的推進了水,危險跑了。】

......

鋪天蓋地的心聲在梁文月腦內席捲,快速過濾後有用的就這麼幾條,看內容,應該是幾個小動物聚在一起談八卦。

原主與梁閔山在死前接觸過,即使他不是溺水而亡,若說出實情來勢必會被關押,她不能被拘住。

腦中思緒萬千,現實裡卻隻是轉瞬間,她狀似侷促地答道:“我不知道,隻記得快過子時那會兒,我去找二姐姐索要玉佩,被她拒之門外羞辱了番。

然後我腦子變得一片空白,不知怎得就走到了池邊,一時想不開就進去了,等醒來已經是到卯時了。”

微生言迦的視線由竹骨流轉至梁文月身上,他轉了下竹骨,尖銳的一端正好對準梁文月,“你與梁閔山關係如何?”

“不如何,真說起來我還有些恨他,自母親去世後,他對我不聞不問,我這些年受儘他人欺辱......”梁文月低著頭,凝視著微生言迦的修長的手,“可他畢竟是我父親,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我也....很久冇有見過他了。”

梁文月說得情真意切,就連自己都快相信她是個好女兒。

微生言迦卻嗤笑一聲,抬眸間眼神流轉,用手中的竹骨挑起梁文月的下巴,黑鴉鴉的瞳孔壓向梁文月。

“你去過梁閔山的停屍房,為什麼?”

“我不相信父親是溺水而死的!那個池子那麼淺,怎麼可能淹死人——”

施加在竹骨的力氣忽然加大,尖端刺進肌膚,一滴殷紅的血珠滲出,梁文月疼得淚眼朦朧,仍倔強得與微生言迦對視,“都統大人,我冇有撒謊,如若你不信便殺了我吧。”

梁文月認命地閉上眼,兩行清淚適時滑下,襯得她分外柔弱無辜,楚楚可憐。

微生言迦輕笑出聲,微微轉動竹骨,更多血珠如雨後春筍般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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