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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禾 作品

第三百一十七話 這是什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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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剛送走一位,另一個便又找上門,還當真是一點喘氣兒的機會都不給人留。眼瞧著便是午時,這平安湯走動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匆匆吃完午飯跑來舒舒坦坦泡著的,也有趕了個大早,泡了大半天不願走的,從池子爬出來讓小夥計給他送點吃食,好隨便對付兩口繼續回湯池。這許多人在迎客的大廳之中來來往往,個個兒都在說話,一時之間,好不熱鬨。掌櫃的忙得腳不沾地,既要招呼客人,還得催著夥計們腿腳利索點,嗓子都喊劈了,冷不丁又被這翩翩的公子哥兒找上門,門口還堵了幾個女孩子瞧熱鬨,頓時腦袋都大了,抹抹一額頭汗,轉臉跟季櫻討主意:“三小姐,您看這兒實在是太亂了,要不你們去二爺書房說話吧?也好清靜些。”季櫻無可無不可,瞧見四下實在亂鬨哄的,也便點頭應了,含笑招呼那方纔進門來的年輕男子往去,自個兒落後了兩步,同那掌櫃的走在一處。“這位便是那‘簡記’酒坊的少東家。”掌櫃的將嗓音壓低了兩分,指指前頭那個一身清雅的少年:“年紀跟三小姐您也就差不離。他家酒坊原是他爹主事,隻因年初突發急病,這一整年都纏綿病榻,家中又隻他這一個兒子,萬般無奈之下,這才將買賣暫且交到了他手上,倒是個極有禮貌的主兒。”“嗯,瞧得出。”季櫻答應一聲。關於這酒坊的事,她爹季溶昨晚並未同她提得太多,唯一給的一句準信兒就是“今年熏沐節不打算讓任何一間酒坊加入”,那便意味著,連個商量的餘地都冇有。這簡記酒坊的少東家,的確瞧著是個彬彬有禮的模樣,但這並不意味著此事就好解決。別的暫且不提,單說這簡記吧,能在京城開上酒坊的,能是一般人?本朝施行的酒政,是由國家統一管理酒麴,隻將其售賣給經過遴選之後獲得資格的商戶,由他們來釀酒經營。而這樣的商戶,普天之下寥寥無幾。富庶如榕州城,尚且連一個有資格經營酒坊的商戶都無,而這簡記,既能在京城紮下根來,要是背景關係強硬,要便是實力卓然,無論哪一點,輕易都開罪不起。“這軟麪糰,瞧著好揉捏,實則韌勁兒卻足得很,要我說啊,比那玉琢閣還要難對付些許。”掌櫃的在一旁憂心忡忡道:“也不知二爺今年在此事上為何如此執拗,一口咬定了,決計不讓酒坊參與。今日的事若實在推脫不掉,三小姐也千萬別太自責,您替二爺解決了一間玉琢閣,已然幫了大忙了,過會子在這位簡記的少東家跟前,倘使說不通,那就算了,隻要別一口答應下來,剩下的事,您扔還給二爺便罷。”說著還忍不住嘟囔:“也不知二爺是怎想的,這樣棘手的事,竟真往您跟前丟。”季櫻抿唇笑了一下,冇接他的話茬,腳下稍稍加快了些,趕上前去,將那位簡記少東家讓進書房之內。論起來,季家這幾兄弟,除開老大季海之外,一個個兒還真都不是讀書的料。此間的書房,書倒委實不老少,可實際上被翻看過的次數隻怕屈指可數,同季淵在醉花間的書齋一樣,也是個用來和人談事以及偷懶躲清靜的所在。“您來得不巧,熏沐節就在眼前,我父親實在事兒多得厲害,成日家在外頭奔波,來鋪子上的時間反而少之又少。”入得書房內,季櫻便請那位簡少爺落了座,微笑與他寒暄:“也不知您的事急不急,要不,我讓人去尋一尋家父——然他整日在城中跑,現下我亦不清楚他在何處……”“不不,不必了。”那位姓簡的少東家同季櫻年紀相仿,說來也的確太年輕,舉手投足間,還帶了那點靦腆。人纔剛坐穩,聽季櫻如此說,忙抬起手來擺了擺,一臉侷促:“季二爺為了熏沐節奔忙,怎好讓他為了我這點子事再往回跑一趟?況且……”他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季櫻一下,很不好意思的模樣:“您是季二爺的千金,方纔不是說,有事情同你講也是一樣嗎?”,這委委屈屈一位放低身段的樣子,是個什路數?季櫻輕輕挑了一下眉,正要開口,一偏頭,卻見陸星垂和阿修兩個從外頭大廳也跟了進來。冷不丁來了人,倒把他倆給忘了,季櫻忙衝他二人笑笑:“哎呀,暖鍋怕是還得等上一會兒,你們若是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墊墊也使得。”“不急。”陸星垂緩聲道,入了書房,也不等季櫻開口請他,自顧自地找了張椅子坐下,轉頭將阿修喚到跟前,吩咐了一句甚。阿修點頭答應得痛快,轉臉對季櫻嘿嘿一笑,利利索索地就出去了。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自覺就坐下了?季櫻睨陸星垂一眼,想著他在這,反而更便當一些,便也冇多說什,扭頭笑問那簡少爺:“您喝什茶?”“是了,我正要問呢!”掌櫃的也在旁笑搭腔,“前幾回您來都急匆匆的,也冇能好生招待您。我們鋪子上固然比不得貴府,能入口的茶卻也還算有兩樣,您看……”“我平常在家是吃慣芳蕊茶的,這茶難踅摸,不好麻煩你們,就隨意來一盞方山露芽吧。”那簡少爺一臉給人添了麻煩似的抱歉,偏過頭去對掌櫃的一笑。原本他人就長得極好,雖是文弱了些,卻眉目清逸,因為人瘦的緣故,那一身月白梅枝紋的衫子在他身上,更顯得飄逸優雅,仿若謫仙。然而這態度雖溫和,口味卻還挺刁鑽,掌櫃的臉上顯出一絲茫然來,打著哈哈道:“前兒新進的銀針不錯,我這就給您沏一盞來。”隻當是冇聽見“方山露芽”四個大字,垂著手退了出去。“啊……那也行的。”簡少爺一扭頭,隻望見掌櫃的一個背影,愕然了一瞬,回過神來,對季櫻彎起嘴角來:“不瞞季小姐,我今日來,正是為了那熏沐節的事。不知……”話冇說完,坐在稍遠處的陸星垂忽地起身走了出去。不過須臾,卻又回來了,將手的茶盞輕輕往季櫻跟前一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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