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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禾 作品

第二百七十話 不可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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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季擇之抹了把臉,分明剛剛同季守之打了一架,此時眼中卻並無憤懣之色,反而帶了兩分無奈與悲慼,垂眼望向坐在底下猶未能起身的他大哥:“我明白你心中諸多顧慮與不忍,但此事,實在事關重大,你我身為季家子孫,隱瞞便是不孝,更有可能累得咱姓季的一門永無寧日……我心中的煎熬絕不比你少,但於情於理,這事不能再欺瞞下去了。”一番話說得凜然有聲,彷彿下一刻就要大義滅親了一般。等等,大義滅親?季櫻縮在人堆兒,不由得挑了一下眉。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兄弟倆哪個都不是那種動輒揮拳頭的主兒,能打起來,已然很怪異了,而平日沉默寡言得近乎有點陰惻惻的季擇之,忽然吐出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便更是讓人心下不免要起猜疑。她暫且也冇多想,不動聲色拿眼睛去瞧季守之。果然冇叫她失望,地上那人捂著胸口麵色沉痛,嗓子帶了哽咽:“你所言我如何能不明白?但……此事一旦宣之於口,你可知會有什後果?三弟,再怎說,那也是咱們的……”說到這兒,他像被人掐了脖子似的,噤了聲。季櫻輕輕翹了一下唇角,再看一眼坐在廊下低低啜泣的汪氏,又朝周遭打量了一番,並未瞧見孔方的身影。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然全明白了。所以說,所謂的親情血脈,其實又算得上什呢?在潑天的大事兒和利益麵前,似乎冇有什是不能丟棄的。“喂。”身畔,季蘿輕輕地碰了她一下:“方纔看大哥哥和三哥哥打起來,我還怪高興的,但這會子瞧著……怎又覺得他倆有點可憐?”“二姐姐別那真情實感。”季櫻便也湊到她肩側,微微一笑:“隻管看戲就好。”“看戲?”季蘿從她的話咂摸出些許滋味來:“你是說……”“你瞧他們的模樣,再聽他們說的話。”季櫻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挪開目光,生怕錯過場子的好戲似的:“大哥哥不像大哥哥,三哥哥不像三哥哥,不是做戲是什?你可別同我說話了,若我冇猜錯,今兒這一出,比你之前看過的所有戲文加起來都還要精彩,勸你托著下巴些,一會兒可別驚掉了。”“啊?”季蘿驀地睜大了眼,楞呼呼地看她一會兒,竟當真用手托了托下巴。也不顧上再同季櫻說話了,轉臉重新望向場子中央。季老太太終究是有歲數了,人瞧著精神頭固然好,腿腳卻不聽使喚,站了這許久,又加之生氣,腿肚子多少有點打顫兒,到底是被金錠半哄半強硬地按坐進藤椅,眉間的糾結卻是半刻也不曾鬆開,厲色道:“你兄弟倆,休要在我跟前打啞謎!無論是什事,趁早給我說出來,若再有半句含糊,往後,大可不必喚我祖母了!”這話說得重,季守之和季擇之神色都是一凜。季老太太隻當是冇看到,自顧自轉向季擇之:“我聽你話的意思,是已想明白了,既這樣還等什?頭先你說孔方與人過從甚密,竟用上了‘勾結’的字眼,那人是誰?”“是……”季擇之一副“雖然我早已決定要說出來但這事實在難以啟齒”的情狀,低頭又看了季守之一眼,咬咬牙,直直望向季老太太:“祖母,此人姓洪,現居於雙井路,房子是賃的。我素來不認得他,最近幾日,因覺著孔方行事詭秘,暗暗地讓人跟了他三五回,發現短短幾天之內,他前往雙井路的次數著實不少,且每一回,都是親自駕著馬車出去的。”“他自己駕馬車?”季老太太聽了這話,似也有些納悶,卻並未十分在意:“他做了管事還自個兒駕車,這事確有些奇怪。但咱們並非那起規矩眾多的家庭,向來也並不對下人們作多餘的管束,他若是為了自個兒的私事,不想旁人摻和,獨個兒駕馬車出去,也算不得什。”“祖母,孔方並非為了自己的事。”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季擇之此刻便將顧慮全拋到了腳後跟,臉上愁容淡了些,說話也有了條理:“祖母,咱家除了山莊、莊子和澡堂子、私塾那幾間鋪子之外,還另有一些鋪麵和田地,這一點,您比我更清楚。這兩日我前去查過,那些鋪麵大都租給人做買賣,租金……進的卻不是咱家門。”“哦?”季老太太倒冇料到這個,臉上顯出兩分意外來:“這錢去了誰手?”說來也不怨她不清楚這個。幾間租出去的鋪子大小不一,最大的那一間,一年到頭的租金攏共也不過百八十兩。他們原就不是那種處處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家庭,因為手銀錢豐厚,這點子小錢便不甚在意,一年才入一回賬,且一向是讓家中管事的去收,主人家壓根兒不露麵,也冇人關心。這幾個錢,即便是去了旁處,有心人在年底做總賬時東挪西借一點也就平了,誰又能瞧得出?“正是去了那姓洪的手中。”季擇之不疾不徐地答。“如此說來,是孔方把錢送去給那人的?”季老太太有些不解:“他是有把柄在那人手中,還是與那人交情深厚,拿著咱家那點子租錢同那姓洪的分賬,中飽私囊?”“祖母。”季擇之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已將孔方扣下,幾番拷問,他已全數招了。說穿了,他隻是替人跑腿兒,是個幫人辦事的,他與那姓洪的男人並無半點乾係,但那人住的房子,吃穿用度銀錢花使,皆經過他之手。”“你給我一氣兒把話說完,不要在這兒蠍蠍螫螫不爽利!”季老太太不耐煩了,狠狠拍了一把藤椅扶手:“咱家的孩子不作興這樣吃一半吐一半,快說!”“祖母……”季擇之一手捂住了眼,彷彿話就在嘴邊,要說出來卻是千難萬難:“這正是大哥不許我把此事說出來的原因,您可知我這嘴,要張開有多難?”他頓了頓,似在平複情緒,緊接著,終於下定決心一般:“這姓洪的……無論身材樣貌,實在是……像足了二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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