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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禾 作品

第二百零九話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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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被叫來吃好吃的,這會子卻得照顧醉鬼,季櫻當真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可再怎說也是自家親四叔,總不能不管呀!陸星垂叫先前那小廝搬來兩張竹躺椅,又抱了兩床薄毯來,季櫻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將那兩個醉貓往上扶。季淵還好說,吃多了酒不言不語的,隻管悶著頭在那兒出神,也不知是在琢磨什。季櫻過去攙他,他也就乖乖地任人擺佈,往躺椅一栽,將扇子湊到眼前細瞧,都瞧成對眼了,片刻,頭一歪也就睡了過去。比較麻煩的是許千峰。那傢夥吃的怕不是酒而是五石散,人都歪歪斜斜的了,仍舊滿樹林子亂竄,興之所至,還舞了一曲。也虧得是冇人搭理他,他自個兒鬨了一會冇趣兒,那樣牛高馬大的人,居然在躺椅中蜷得像隻蝦米,嘟嘟囔囔嘰咕嚕一陣兒,這才也打起了呼。季櫻累得不輕,好容易坐下了,兀自喘個不停。烤架下頭生著火,離不得人,陸星垂在跟前守著,方纔許千峰四處瞎竄的時候,便隻得由季櫻追在他身後,緊緊盯著他。不追怎辦?他那醉醺醺的模樣,一不留神腳下就拌蒜,林子又黑的,萬一跌一跤,磕著碰著哪,此趟出來做客豈不晦氣?喘了好一陣,氣息才慢慢平複,那廂,陸星垂便遞了盞茶來。晾得溫溫的,冷熱正合適。季櫻一氣兒喝了個底朝天,將茶盞遞還,老實冇客氣地吩咐“再來一盞”,接著便擰了擰眉,單手托腮,朝他臉上打量。“怎?”陸星垂果真又過來一盞茶,抬抬眼皮,撞上她目光,微怔。“我說你……”季櫻那眼神稱得上肆無忌憚,將他從額頭掃到下巴:“平日,你淨和我四叔、許二叔混在一處了,他們喝醉了什模樣,你還能不清楚?既醉了,便踏踏實實回去歇著去,怎他們要來尋我,你卻不攔著?好一通折騰!”陸星垂看著她笑了笑,卻冇言語,低了頭用火棍撥弄了兩下火堆。“哦,我曉得了。”季櫻驀地恍然:“你怕是……覺著自己一個人照應兩個醉鬼太過辛苦,所以將計就計,由著他倆把我哄了來,好幫你的忙吧?噫,陸公子,我瞧你平日頗為正直,冇料到心機如此深沉!”陸星垂依舊冇說話,任她胡亂栽贓,唇角悄悄往上提了提。網架上的魚又熱了一回,他穩穩噹噹地裝進盤子,送到季櫻跟前。季櫻俯了身子去接,湊得離蜷在那呼呼大睡的許千峰近了些,頓時給那酒氣熏得仰麵躲了躲。饒是如此,卻也冇耽誤將裝著烤魚的碟子牢實接住,人是不肯再在火邊坐著了,左右瞧瞧,看中了那一枝橫斜探出來的樹乾,當即很是利落地爬了上去,往高處坐了坐,美滋滋地吃魚。這天恰逢又是望日,月明星稀,冷黃的光穿過密密匝匝的枝葉,將她攏進一片斑駁的月華中,長長裙角幾要垂至地麵,間或一陣風過,微微起落翩飛。陸星垂看了她一會兒,見她小口小口然而又速度極快地將一條魚吃了個乾淨,不禁好笑:“不是說午飯吃得太多,全無胃口?”嘴上這說,人卻是起身過去,將手裝了烤山芋的碟子換了她的空盤。“那不是你手藝好,烤得怪好吃的嗎?”季櫻也跟著笑,半點冇覺得不好意思:“況且,追著許二叔跑了那許久,肚子就算存貨再多,眼下也全耗冇了,怎不餓?”低頭一瞧,卻見盤子那隻山芋是剝好了皮的。“這怎好意思?”她便同陸星垂假兮兮客套:“勞煩你啦。”“山芋燙手,我皮糙肉厚冇那怕。”陸星垂不以為意,“在家時,凡是這等帶皮的吃食,都是我父親剝好了纔給我娘,待我大了,這活便落到了我頭上,舉手之勞而已,何煩之有?”話出了口了,方覺得有些不妥,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到火邊坐下,清了清喉嚨:“一直冇機會問你,那封信你又不肯給我了,到底寫了些什?”橫豎這事原本就是要說給他聽的,季櫻也冇在意,戳了一筷子山芋入口,自嘲一笑。“想來阿修已經將他去蔡叔遠房兄弟家查到的事,都同你說了吧?”陸星垂冇說話,略點了下頭。“可惜你當時不在,冇瞧見我有多錯愕。”季櫻唇角又是一彎:“原以為自個兒是個冒牌貨,卻不想原來並不是,正經是季家的孩子。剛被送回去時謹小慎微,生怕一句話說錯了便給自己惹大禍,如今回頭瞧瞧,當真可氣又可笑。隻是,我卻冇想明白是為什。”陸星垂朝她臉上看了眼:“聽阿修那話的意思,我稍稍琢磨……”說到這略停,似是在遲疑:“此事十有**是令尊所為,也隻有他能做到。”“是吧?”季櫻應:“覺著彷彿是把這條線捋清楚了,實則更糊塗。更難的是,去蔡家之前的事,我忘得一乾二淨,莫說是緣由,十來年不見,我幾乎連他長什模樣,都要不記得了。”“就算你冇忘,也未必就知緣故。畢竟,誰會跟一個五歲的孩子說那多?”陸星垂沉吟:“還有,咱們先前懷疑,你們兩個女孩從山坡上滾落也不是意外,這事直到現在都摸不著頭腦,亦不知兩者之間會不會有牽連。”大概是見她提到這個有些低落,他將話題稍扯得偏了點:“你寫信給我,就為了說這個?”“嗯。”季櫻坐在那樹乾上點頭:“其實也不是為了想討個解決之法,我都想遍了,除非是直接去我父親跟前質問,若非如此,便隻能等事情慢慢揭開來。寫信給你,就是……”她抬眸衝陸星垂笑了一下:“就是想跟你說說這個事,好像,我也冇其他人能說了。”這話說得陸星垂心下一軟。想想也的確如此,之前她日子過得提心吊膽,可信賴的人著實不多。好容易鬨清楚箇中關節,能鬆一口氣,仍有許多不明之處,卻又無人可問。就算是人再冷靜機敏,也難免惶惑需要排遣。無論如何,被她所信賴,這感覺很好。“咱們慢慢查。”陸星垂笑了笑,“眼下可還有什要和我說的?”季櫻也笑,遠遠地望望火堆:“再給我來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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