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話 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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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同石小姐見麵，還是立秋前後的事了。這一向季櫻總在忙，不是張羅流光池的大小事體，便是同大房那一夥子不消停的瞎折騰，忙中還偷空離家出走一回——原先預備尋個合適的日子，自己也做一回東道來著，不想這一耽擱就到瞭如今，入了八月，天都涼了。也是現下冷不丁見了麵，季櫻才猛地想起這茬來，頓覺怠慢了人，很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往前迎了兩步：“許久未見了，石小姐可好？”恍惚記得，她好像自小就身子虛弱來著。“我挺好。”石小姐見了她也高興，遠遠兒地便伸了手來：“往年入了秋，總免不了咳上幾聲，今年卻順當得很，人覺得也有氣力了許多，你聽聽，說話聲都比從前響亮了……你如何？”“我甚都好。”季櫻與她親親熱熱地攜手站在一處，因見著她好似是從“夏”字景那邊過來的，便道：“石小姐今日也在這用飯，不知夏字那邊又是甚景緻？”“不過荷塘舴艋舟罷了，乍一眼瞧著極好，水邊坐久了卻有點冷。”石小姐略抬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笑吟吟的：“我哥哥說這四時小館好，早早兒地便預定了位置，今日特地把我爹孃帶來儘孝心的，這等好事，我自然也要跟著。”既提到了長輩，就免不了過去行禮，彼此見過。季淵三人大抵是不耐煩同人講客套，卻是早已沿著小徑，去大門外等著了。季櫻便與石小姐商量：“前一段實在事多，總脫不出空來相請，我這心總是惦記著。不知石小姐最近可有空？若得閒時，我想請你與那兩位姑娘來家玩玩。隻是我家比不得府上，還望石小姐莫要嫌棄纔好。”“也別石小姐長石小姐短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喚我聲雅竹也就罷了，我也喚你櫻兒，如何？”石小姐回頭看看父母兄長，衝季櫻擠擠眼一笑，將她往旁邊拉了拉，壓低喉嚨：“依我看，索性不去府上叨擾了罷。我最近新知曉了一個好去處，心心念念地想叫上你與蘿兒，還有那兩位一同去，隻是，一來到底冇去過那樣的地方，心下有些不踏實，二來，也不知你們樂不樂意。今日既碰上了，正好與你商量一二。”有那一瞬間，季櫻簡直猜疑她是要領著這一群姑娘，往翠微樓之類的地方去，正待發問，卻見那石雅竹同她湊得近了些，將嗓子壓得更低：“你可知聽琴巷新近開了間女澡堂？”季櫻一個掌不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怎了？”石雅竹給笑得一臉懵，“我說錯什了？”“冇有冇有。”季櫻忙擺手：“你說的是那流光池吧？想去那？”“嗯。”石雅竹點點頭，模樣瞧著還有點不好意思：“從前曾聽我父兄提過，城中的澡堂子是何等情形，可惜他們並不做女子生意。如今竟開了這一間女子澡堂，我心中實在好奇得緊。我聽聞，那澡堂子收拾得極乾淨素潔，池子都是不同的花形，頭的夥計全是小姑娘，連鍋爐出了問題，都是女孩子修，門前還有個胖壯大嬸守著不讓男人靠近。我越聽越有意思……”她說得麵頰生光，忽地想起來什，看向季櫻：“啊，我也曉得女孩子大都害臊，你若是不願意去，那也無礙的，咱們再選別的玩也就是了。”鋪子開的時日還短，倒冇成想，已傳進了她這正經士族小姐的耳朵，季櫻心下多少有點得意，擺擺手：“我怎會介意？”說著話，便拉她順著小徑慢慢往外走：“說來也是巧，我家那二姐姐，也成日同我鬨著，要去聽琴巷的流光池長長見識，隻我前些日子委實不得空，這纔始終未能成行。既雅竹你也有興趣，索性我這東道便辦在那兒，我聽說，除了沐浴泡澡之外，那茶點也不差的。”“當真？”石雅竹眼睛倏然光芒大盛：“如此甚好，那我們明日就去？”哪就這樣等不得？季櫻不由得笑起來，撫撫她的肩：“莫急，總得容我點時間，給那兩位下帖子吧。後日如何？”“使得！”石雅竹攥著她的手使勁晃了晃：“那我便在家等你的信兒了！”兩人說著話，已從四時小館的大門走了出來，一抬眼，就見季淵、許千峰和陸星垂站在台階下頭，嘴上不知在閒聊什，時不時便往這邊張望一眼，顯是等得已有些不耐煩。尤其是她四叔，就差將“屁話真多”直接寫在臉上了。既撞見了，季櫻也便同石雅竹介紹：“這是家叔、許二叔、陸公子。許二叔你該是認得的？前些日子許老太太在她家莊子上辦壽宴，咱們便是那時候熟悉起來的。”“是，認得的。”石雅竹便姿態優雅地衝三人行禮，一抬頭，正與季淵打個照麵，眸子忽地亮了一下。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彎下腰去，臉也漲得通紅。季櫻嚇壞了。人剛剛纔說入秋之後從不曾咳嗽，身子好得很，這會子忽然就咳上了，豈不全成了她的罪過？她飛快地伸手去給石雅竹輕輕拍背，一迭聲問：“冇事吧你，這是怎了……”“冇事，冇事。”石雅竹咳了許久，好容易才順過氣來，轉身對一臉擔憂、正預備過來看情況的父母搖搖頭，然後安撫地拍拍季櫻的手：“我就是一個不小心嗆著了，不妨事，你千萬別往心去。咱們說好了，明兒你可千萬別忘了給我下帖子，我等著你的！”說完，抿唇衝季櫻笑了一下，又扭頭飛快地看了季淵一眼，隨她爹孃上了馬車。季櫻被她給唬得驚魂未定的，一顆心怦怦直跳，被季淵再腦瓜頂上鑿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也上了車。回到家，把事情跟季蘿一說，自然換來一通幾要震破耳朵的歡呼聲。姐兒倆果然冇耽擱，當夜便寫好了帖子，隔日上午讓桑玉送到三位姑娘府上。石雅竹自是等不得地立刻回信稱“一定赴約”，另兩個姑娘中，姓陳的那位應得也痛快，姓沈的那位卻好似有些侷促，回信七彎八繞了許久，到底還是說，這回便不去了。似這等剛做起來的營生，有人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那也實屬正常。季櫻不以為意，預先跟董鴛打了招呼，讓她幫著準備一番。這晚她又是與季蘿在一處睡的，隔日兩人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拾掇停當，便坐著桑玉駕的車，往聽琴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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