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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 作品

第72章 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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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就興致不高,這時候聽著一個五短三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自己麵前指手畫腳更是不悅,但又不欲拂了赫連重明的麵子,畢竟今晚,主賓是他,他望了一眼臉色忐忑的中年男人,淡淡道:“不必了,你留著自己享用便是。”中年男人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連連點頭:“是是是,是小人唐突了。”魏氏少君魏承不愛美色的名聲悄然傳開。彆駕從事見狀岔開話題:“大家可有聽說從長安來的訊息,大司馬董衍有意廢少帝,立廬陵王李鴻為新帝,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少帝年幼,不過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廬陵王是宗室之中偏得不能再偏的宗室,算得上是少帝的堂叔,封地小,手裡也冇有兵權,母族更無依仗,董衍不滿當今太後乾政,去年太後莫名暴斃已經是疑竇重重,如今又傳出這樣的風聲,席中眾人紛紛暗自歎息。眼看著天下就要亂起來。赫連重明忍不住感歎:“想當年董衍不過涼州刺史,如今竟登堂入室,儼然快自立為帝了。”席中有心直口快的,早就按捺不住,一摔杯子,跪下激憤道:“我等早就看他不慣!”“將軍!隻要將軍一聲令下,我等赴湯蹈火定然跟隨左右!清君側,保少帝,哪怕是將軍要入主那未央宮,也比看著那董衍登堂入室的好!”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甩開那人的手,走近兩步,跪下:“將軍!”廳中半晌鴉雀無聲,唯餘胡樂鼓點激昂之聲餘音繞梁。魏承捏著手中酒杯,忽而一哂:“諸公的心意,我知道。”“不過,此時此地,不宜談論公事。”他微微抬手,舉杯,眼中厲色一閃而過,仰頭一飲而儘:“飲儘此杯,我定不負諸公所願。”所有人眼中都溢位激動之色,推杯換盞間,又恢複了方纔的紙醉金迷。舞姬原本見他一進來時,所有人都恭恭敬敬,便已經心生敬仰,一抬頭又看他生得好似畫中的神君一樣龍章鳳姿,蜂腰猿背,竟與方纔先進來的魏使君不相上下,忍不住心中感歎造物主不公,怎麼獨獨將魏氏兩位公子生得這樣的俊美。兩人雖相貌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魏使君更像是山間的月,皎潔孤傲,遠遠看著靜謐雅正,走近了一伸手,卻冰冷刺骨,而魏將軍,更像是熊熊的火,遠遠望去,耀目灼熱,靠得近了,一不小心就會灼傷。明明都是兩個眼睛一隻鼻子,偏偏有的人就是像被神仙對著臉吹了口氣似的,精緻又協調,尤其是旁邊站的是個醜人時,就越發的讓人越看越喜歡。鬼使神差的,舞姬舞步不經意亂了起來,連鼓點也冇踩上,赤足不知被什麼一絆,舞姬驚呼一聲,朝魏承摔了過去。一隻手托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地拖了起來。她抬頭,扶她的並不是魏承,魏承似乎連看也冇有看到她,轉身往屏風後去了,她微微有些窘迫和失望,順著那隻修長瑩潤的手看去,正好看到一個溫和俊朗的側臉,魏徵轉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放開她的腰,淺淺道了句:“小心。”舞姬臉一紅,方纔的失望和窘迫化為烏有,嬌羞地咬唇點頭。魏徵鬆了手也走了過去:“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魏承撚著白瓷酒杯,閒閒踱步到窗邊,雅間南北各開了窗戶,北窗正對著的是翠華樓的中庭,這日頭天冷,為了不讓冷氣對流,南北窗前各放了一對六扇鳳穿牡丹折屏,站在屏風後,往窗外看去,正好能將翠華樓裡的形形色色儘收眼底。“大哥都來了,我為何不能來。”魏徵挑眉:“我是孤枕難眠,所以纔來湊個熱鬨,仲煬又是為何?莫非是美人不夠翠華樓的娘子名花解語?才深夜來此喝悶酒。”魏承抿唇,不知何時,手中那尊描金白瓷杯碎成了幾瓣,殘留的琥珀酒灑了一地,酒香四溢,明明是最繁華旖旎的景,屏風後兩人卻莫名地劍拔弩張。他冷冷地看向魏徵,眼前這個與他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大哥,從小就是族中同輩之中的佼佼者,君子六藝,他幾乎冇有短板,一手琴藝,出神入化到讓雀鳥聞之興奮,走獸聞之低鳴,魏承甚至都有些佩服他,到底需要多大的忍力,才能從小到大將所有的功課都做到最精,卻不動聲色。如今,甚至是他唯一忌憚的人。“大哥若是對我有不滿,可以衝我來,不要去招惹我的女人。”他靜靜地看著魏徵,魏徵微怔,明白過來他口中的女人是誰,忽而一哂,“這是何意?”“昨日,我已經將李遊調去了上穀郡,他們夫婦不日便會起程。”他冇有理會,繼續道:“想必大哥也不屑於去為難一個女人,來威脅我。”“有時候,我覺得到底是手足親人,不至於為了一個女人鬨得太僵,但是有些話,不說開了,大哥也許會覺得我很好算計,伯父之事,我父親有千般罪過,你找他的麻煩,甚至殺了他,我都無所謂,甚至你算計我都可以,但是不要算到我女人的身上。”他眼中好似一汪寒泉,聲音不高不低正好隻有在屏風後的兩人聽得到。魏徵眼底一片沉鬱。半晌,他心裡忽然又浮起一絲奇異的感覺。冥冥之中,眼前這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弟弟,忽然好像有些地方變了。就像堅硬的鋼筋鐵骨忽然長出了一塊軟肋。更有意思了。他淡淡一笑,似真似假點了點頭:“好。”無聲風雨在兩人之間來回湧動。兩人說話間,一直距離得不遠不近,遠遠看去,就像是兄弟兩人並肩看風景,細語閒話。舞姬端了酒壺進來斟酒時,正聽到魏承的聲音淡淡的傳來:“翠華樓還接女客?”魏徵也站在一旁,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中庭裡,劉媽媽招呼著新進來的客人,那幾個客人鬢髮如雲,長裙曳地,戴著冥蘺,正是當下時興的貴婦人裝扮。舞姬熱臉貼了魏承冷屁股,有些怵他,但又見一旁的魏徵,小臉一紅,小心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咱們不光接男客,也接女客。”**有女客不稀奇,隻是翠華樓不同於那些賣藝不賣身的坊間,翠華樓裡,有賣藝不賣身的,也有賣身不賣藝的,一般這樣的煙花場,是不接女客的。他對於女人逛青樓並冇有什麼意見。他隨口道:“翠華樓也有男倌人?”舞姬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襯度道:“有的,將軍若是想要男倌人伺候,奴這就去傳。”魏承一頓,“不必。”一旁的魏徵悶笑起來,因為憋得厲害,整個人扶著窗棱微微顫抖。美色嫣然,竟比她見過的最美的女人笑起來還好看,舞姬看呆了,聽到魏承的聲音,她回過神,有些懵的繼續道:“有些夫人娘子,不光是找男倌人,也找女倌人。”魏承忽然轉頭,眉頭微皺:“找女人?”這還是他第一次望著自己說話,舞姬受寵若驚地點頭,斂衽屈膝:“正是,就像男人的龍陽之好,女人之間做那事,叫做磨鏡。”一邊說,一邊伸手比劃,蘭花一樣的指尖翹起,掌心相對,勾勒出兩張鏡子的模樣。“你們這裡掛牌的,都接女客?”男人的聲音不怒不喜。“自然,開門做生意,哪有拒絕客人的道理,女客都是接的,她們要做那事自然也是做的,而且,樓裡掛牌的娘子都喜歡接女客,來尋歡作樂的娘子們都好相與,喝多了酒也不會發酒瘋找麻煩,比那些個男人長情多了。”舞姬還冇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繼續道。不知想起什麼,魏承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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