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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鬨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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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1章

仵官

嘀~嗒!

鮮血滴在水麵,有清晰的迴響。【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STO】

汙濁腐臭泛著慘綠的水麵,有一些微小、孱纖的陰影,瞬間聚集過來,將這滴鮮血分食,又瞬間散去了。

半沉在水中的刑架,痕跡斑駁,很有一些年頭了。若是靜下心來,好像還能聽到哀聲。過往它所折磨的悽慘魂靈,又為它的力量添彩,成為新的折磨。

刑架上吊著一個已經看不清麵目的人,頹然地掛著,像一團生了蛆的死肉。

直到某個時刻,上方的石欄門被推開,粗糙的鉸鏈聲音響起,刑架慢慢地抬上來。從漆黑無光的水牢,上升到昏暗的地牢中。

在各種意義上,都能算是「升房」了。

這間地牢的構造也很特殊,四麵都是實心的牆,完全阻隔了外界的聲音。隻在屋頂最中心,留有一個一指粗的孔洞,一線天光,便自此孔投下。那道光線在昏暗的環境裡尤其迷濛……就像是那可望不可即的自由和希望。

僅這一線天光自是無法對抗黑暗,所以地牢裡其實還有一盞壁燈——奉神般的壁龕裡,有一隻小巧的橘色的瓷碗。一條白色的燈芯,如身子妙曼的仕女,立在半碗油中。發出如豆的光。

「我是否需要自我介紹?」地牢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在這個聲音響起之後,陰影中的那個人,好像才具體存在。

這是一個極瘦的老者,麵上有深深的皺痕。發白且枯,用一根烏木簪簡單地簪在一起。身形略略佝僂,但眼睛很亮,聲音也很清晰,給人一種很有條理的感覺。

他穿著普通的深灰色長衫,袖子簡單地挽起來,露出一雙瘦而乾淨的手,手指修長,有冷峻的、刀子一樣的鋒芒。

他好像早就存在於此間,但你無法確定他何時到來。

這聲音彷彿某種開關,喚醒了這間囚室。

刑架上吊著的那團爛肉裡,直到此時,才擠出一雙搖搖晃晃的眼睛,慢慢聚攏了渙散的光。這時這位可憐的囚犯,才體現出一點人的模樣。

他的下半身已經在汙水裡泡得腫脹發白,上半身交錯的傷痕已經糾纏在一處,根本分不清是用什麼刑具造成。

臉色是烏青的,艱難地開口:「桑……桑仙壽!」

「好些年不在外麵走,我還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都冇人認識我了呢。既然知道我……」桑仙壽雙手合握,有些欣慰地道:「那就好辦了。」

囚犯的眼珠子轉了轉,渙散的視線打量房間,在那碗油燈略略停頓。

他自然認得屍油。

有些痛苦地問道:「桑公,世上哪有抓到人二話不說就上刑的道理?還刑了這麼多天?你倒是先審幾句啊!萬一我招了呢?」

桑仙壽搖了搖頭:「這幾年地獄無門的風頭可是很勁,老朽久聞十大閻羅,殺人如麻,個個是狠角色。不用點手段,肯定是撬不開你們的嘴。」

囚犯恢復了幾分力氣,便用這點力氣怒道:「你這是偏見!你都冇有試過利誘,怎麼知道不行呢?」

「那太麻煩了。」桑仙壽笑著取出一份卷宗,翻了翻:「四殿仵官王,地獄無門元老,對吧?現在有幾個身份,請你幫我確認一下。」

麵對這種過分的要求,仵官王當然是選擇配合,一口氣報出好幾個人:「秦廣王尹觀,佑國下城第二十七城人士!轉輪王佘滌生,十年前從钜城叛逃的符文天才!宋帝王匡羽心,前曲國太尉!都市王——」

「噓……」桑仙壽叫停了他,微笑道:「不要搶答哦,我會折磨你的。」

他的語氣是這樣平靜,彷彿這並不是一句威脅。

仵官王乖乖地閉了嘴。

「宣國張介甫,十七年前為報家仇,殺死柴城太守童玉江,滅其滿門,之後消失。沃國譚度玄,出生時渴於人血,吞乳則悲,吞血則喜,其父以為不祥,灌入毒酒,遺於亂葬崗,十六年後迴歸,殺母弒父,誅絕譚氏。」桑仙壽合上卷宗:「哪個是你?」

仵官王頹然地抬起頭,想了想:「他們的力量表現都很像我嗎?」

桑仙壽也很有耐心:「有頗多相似之處,神通表現也擁有成長起來靠近你的可能……而且除了力量之外,人生軌跡也都存在與你重迭的空間。」

仵官王很辛苦、但很得意地笑了一下:「可他們都不是我。」

桑仙壽仔細地看著他:「那看來你現在這張臉,竟真就是你的本來樣子。」

仵官王艱難地嘆了一口氣:「這一個多月,我換了二十七具身體,都被你們揪出來了。我已經冇得換。我也很絕望啊……地獄無門那麼多閻羅,我自信不是跑得最慢的。為什麼抓我這麼用力?」

「你猜猜?」桑仙壽含笑問道。

仵官王嘆道:「我猜你們一定還抓到了另外幾個閻羅,但什麼訊息都冇得到。明白他們隻是隨時可以替換的刀子而已……隻好抓大放小,認準我這個組織元老了。」

「猜得冇錯。」桑仙壽很乾脆地承認了:「抓到了你們的宋帝王和轉輪王。」

「他們現在還活著嗎?」仵官王問。

「你還挺關心同事的,他們可冇誰關心你。」桑仙壽笑著道:「佘滌生身上的墨家情報還可以榨一下……匡羽心冇什麼用了。」

「唉!」仵官王很痛心地嘆了一口氣:「希望宋帝王能有一個全屍。」

「他的屍體……還算完整吧。」桑仙壽摸著下巴道。

「請問他葬在哪裡呢?」仵官王關切地道:「有機會的話,我想去祭拜一下。」

桑仙壽又笑了:「你恐怕冇那麼多機會吧?」

「瞧您說的。」仵官王明明已經虛弱得要命,聲音卻越來越精神:「有冇有機會,還不是看您給不給?」

桑仙壽道:「也要看你抓不抓得住。」

「我仵官王行走江湖,就靠一個眼疾手快。」仵官王諂媚道:「如果您能給我鬆個綁,讓我稍作歇息,我能抓得更穩。」

桑仙壽不置可否,施施然道:「你既然不是張介甫,也不是譚度玄。那麼你就是中山國淮城縣尉之子崔棣了。

仵官王怔了一下,終是咧開嘴,露出滿是血汙的牙,滲人地笑道:「中央天牢,名不虛傳。桑仙壽名不虛傳!」

「那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桑仙壽若有所思:「你出身在一個幸福和睦的家庭,父母恩愛,衣食不曾缺你。你的兄長性格仁厚,你的弟弟懂事孝順。還有一個妹妹,聽話乖巧,嫁得也很好……你怎麼這個樣子?」

提及仵官王的家人,還真是非常純粹,冇有威脅之意。對於仵官王這種傢夥,實在不必指望他有什麼牽掛。

「我為什麼不能這個樣子?」仵官王語氣怪異:「一個人一定要經歷痛苦,一定要有什麼悲慘的往事,纔有資格變成壞人嗎?我不能天生就壞嗎?其實我也不覺得自己壞,我隻是有自己比較小眾的愛好……殺牛宰羊和我宰人有什麼本質區別嗎?」

「我越來越欣賞你了。」桑仙壽臉上笑意很濃。

「承蒙大人賞識!中央天牢裡有什麼適合我的位置嗎?我吃苦耐勞,什麼臟活累活都能乾。」仵官王不顧傷疲,立即就要競聘上崗。

「不著急。」桑仙壽微笑道:「先幫我把秦廣王找出來。」

仵官王還想談一下條件:「我行走江湖,靠的是信義二字。我跟秦廣王一起創建的地獄無門,那是好多年的交情……」

桑仙壽轉身往陰影裡走。

「跟這種罪大惡極的人,又有什麼道義可講呢?」仵官王高聲道:「桑大人有所不知,地獄無門裡閻羅之間的遠程聯絡,都是我在負責!我秘術一起,他馬上就會響應!屆時您順藤摸瓜,豈非乾坤朗照!」

桑仙壽走了回來:「你不會騙我吧?」

「我崔棣對您忠心耿耿,願為中央天牢一獄卒也!」仵官王信誓旦旦:「什麼也別說了,桑大人,你看我表現就是!我對天發誓,一定要幫助大人將地獄無門這顆毒瘤剷除!」

桑仙壽抬了抬下巴。

仵官王的身體上,便緩緩退出八根黑色帶鏽的四寸長釘。死死捆住身體、箍進血肉的鐵鏈,也如靈蛇遊走。痕跡斑駁的刑架亦是鬆開鎖環,發出幽幽一聲響,彷彿釋放了一些魂靈……仵官王像一灘爛泥,就這麼滑在了地上。

桑仙壽靜靜地站著,並不催促。

仵官王也很自覺,勉強回了幾分氣,便立即爬起來,哆哆嗦嗦地蘸著自己的血,在地上畫陣紋。

「用不用幫忙?」桑仙壽蹲下來問。

「不用,我能行。」仵官王勉強扯了扯嘴角:「大人,我很有用的。」

「你能聯絡上那個卞城王嗎?」桑仙壽略略點頭,似是在表示讚許,語氣輕緩:「我聽宋帝王說,這次卞城王也出來了。這個人很神秘。他有冇有動手?」

「我不清楚,姬真人神威無敵,我早早就被殺出來了——」仵官王又趕忙補充:「所有閻羅都是和秦廣王單線聯絡的。隻要咱們抓住秦廣王,就誰都跑不掉!」

桑仙壽點點頭:「好,你忙你的。」

仵官王拖著瀕亡的殘軀,以最快的速度,繪好了傳訊法陣。這種精神實在可歌可泣。

桑仙壽始終在旁邊看著,予以貼心的陪伴。

「……容我恢復一下道元。」仵官王道。

桑仙壽抬手一指,便有洶湧道元,衝進仵官王的通天宮:「夠了嗎?」

「夠用了!」仵官王當即奮起殘軀,盤坐在傳訊法陣前,雙掌合十,猛然拉開,拉出一道光幕。光幕分為十格,此時儘都黯滅,隻有其中一格在閃爍。「聯絡上了,大人準備捕捉此賊痕跡!他掌控咒道,對糾葛極其敏感,大人務必小心,不要叫他走脫。」

桑仙壽默默地看著。

便見得這閃爍的一格……一直在閃爍。

良久。

仵官王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勉強撐著光幕,澀聲道:「他可能忙著逃跑,冇空注意這些。」

「有冇有可能,是他根本不信任你呢?」桑仙壽問。

「絕無可能!」仵官王斬釘截鐵:「大人有所不知,整個地獄無門,隻有我和楚江王,是從最開始一直陪他到現在的。其他每殿閻羅,都多多少少換過人。他最信任我!每次行動都是我和他一路,這中央天牢也是查得到的。」

不等桑仙壽說話,他又道:「等秦廣王安定下來,他一定會主動聯絡我。我現在不能繼續找他了,不然他會起疑。」

雙掌一併,光幕就此消失。

桑仙壽麪無表情地看著他。

仵官王跪伏在地上:「大人!您現在殺了我,不過得到一具屍體。但留下我,卻留下了抓捕秦廣王的機會。堂堂大景皇族,竟為賊人所刺,咱們中央天牢,豈能放過凶手!?」

「說得好。」桑仙壽道:「殺手說到底隻是一柄刀,折是要折斷的,但更可恨是幕後下單的人。是誰下的單,又是誰給你們提供的情報,你這位地獄無門元老,可能夠提供一些線索予我啊?」

「這……」仵官王艱難開口:「這些事情都是秦廣王自己負責,我們其他閻羅通常隻需要動手殺人。」

「冇有例外?」

「楚江王可能有一點例外,她負責規劃行動路線,要有事前事後的準備。是需要對情報有更多把握的。」

「你說的都是別人也能告訴我的啊。宋帝王跟轉輪王都說的這些。」桑仙壽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竟有什麼價值呢?」

仵官王道:「我對秦廣王非常瞭解,他擅長哪些秘法我清清楚楚!有了我,他在中央天牢就冇有秘密!」

桑仙壽道:「對我們來說,他現在本來就冇有太多秘密……而似這等天才修士,戰力的情報是最不把穩的。因為尚且處在飛速成長的時期,所有過往的情報都是過時的。」

仵官王舉手道:「我知道秦廣王常去的幾個地方,我申請帶隊去抓捕他!」

「你知道的地方,你覺得他還會去嗎?」桑仙壽淡淡地道:「中央天牢的飯,可冇有你想像中那麼好吃。」

「我還有辦法!」仵官王心念急轉,這一刻念頭都快撞出電光來:「大人可以放出我被抓捕的訊息,但不要是在景國,可以是在容國、沃國一類的小地方。秦廣王得到了訊息,在看得到機會的情況下,一定會來救我!屆時咱們佈下伏兵,就能把他繩之以法!」

「哦?」桑仙壽道:「你何以這麼肯定,他這種人,會為你冒險?」

「他一定會的!我們的感情之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仵官王越說越激動,滿滿的感情溢於言表:「我們同甘共苦,同吃同住多少年。從來都是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當初創建地獄無門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他在我在,他走我走——」

「啊?」饒是桑仙壽掌管中央天牢,見多識廣,也越聽越覺離譜。

「是的!!」仵官王慷慨激昂地說到這裡,竟有一些扭捏:「我們是那種關係……」

……

……

「嘔……」

一處僻靜山穀中,尹觀猛然張口,吐出一大灘鮮血,其間遊有幾粒黑蟲。

楚江王擔心地看著他:「你已經吐很久了,再這麼下去會很麻煩。」

「冇事。」尹觀抬了抬手:「不知道為什麼,傷勢本來已經穩定,突然又有點犯噁心。」

【感謝書友「茆不易」成為本書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653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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