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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一十章 在日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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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7章

大景皇族,真命之刀

「我……」

死亡是在一瞬間發生的。(由於緩存原因,請用戶直接瀏覽器訪問STO.COM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在人生的某個時刻,忽然就看到了終點。本以為還很漫長的生活,忽然交織出結局。

於是明白一切都已經不可挽救。

生於顯赫,一世無缺。少時學道,三脈同參。百歲成真,博採諸法。萬妖門後拔過城,四十九府傳仙蹤。為中央大景、姬姓皇朝,殫竭此生……

如此尊貴、如此高傲的當世真人。

過往的所有,都是雲煙!

那麼是誰……殺死了我呢?

我這樣的存在……

「我姬炎月……」

在道軀華萎、向後仰倒的最後時刻,姬炎月圓睜其眸,怒聲長嘯:「吾乃大景皇族姬炎月!豈能死於宵小之手?!」

她是大景皇族,她擁有與敵偕亡的勇氣。

秦廣王是死定了的。地獄無門的閻羅,冇有一個逃得掉。

可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那個乾擾了戰局的卞城王,究竟是何方神聖。她未能洞察,未能把握,意味著之後鏡世台或中央天牢的追索,也有可能徒勞無功。

天下豈有能肆行惡事、養出凶禽燕梟而不被鏡世台所知的真人?就算鏡世台冇有發現,法家聖地三刑宮難道是擺設?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是在天外養成的燕梟,卻在現世披上假麵。

那麼究竟是誰,藏得如此之深?

而且全程旁觀戰局,乾擾也來得如此隱晦,幾乎不算是出手,死後都無法追蹤痕跡。

大景皇族,焉能死不知因誰而死!

墓中陪葬者,豈能少一個!

姬炎月的道身在墜落,她的不甘卻在升騰——她的眼眸在這一刻旋分三色,是為青、紅、白,於此眺望,洞察那紅月之上。

道途衍術,真命之瞳!

天命不可違,人生一相逢。

她的眼睛穿透那層層阻隔,也洞穿閻羅麵具,以不可迴避的姿態,在這個瞬間,看到了麵具之下的那張臉——

景國高層很難忘記,天下強者幾乎冇有可能不知道的一張臉!

薑望!

黃河魁首,青史第一真,太虛閣員……

當世最耀眼的一個名字!

她感到不可思議,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鏡世台、通魔、莊高羨、苦覺、齊國、燕梟、太虛閣……

心生諸念,混同一處,而後炸開為複雜難言卻無邊無際的情緒。

命運確有迴響。

「薑望,竟然是你!」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姬炎月臉作獰色,用最後的力量淒聲而鳴:「當時他們就應該把你和苦覺一起殺死!」

轟隆隆隆!

明明冇有真切的雷鳴,卞城王的心中卻下起暴雨。

他的身形一瞬間便從血月上落下,撲至姬炎月身前:「你說什麼?!」

秦廣王的綠眸瞬間斂去瘋狂,橫攔一臂,將他擋在身後:「這局與你無關,你隻是個看客!別留痕跡,她在激你!」

但姬炎月……已經死了。

她已徹底地死去。

隻有絲絲縷縷的咒力,如煙氣一般,自她的屍身蒸騰。它們秉承秦廣王早就潛伏好的意誌,捕捉了姬炎月的殘念,沾染了關於靖海計劃的全部——

可卞城王現在,已經不關心了。

他緘默地站在秦廣王身後,閻羅麵具之下,隻有一雙難以形容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姬炎月的屍體。

你……說什麼?

他的眼睛在問。

可是誰能回答他呢?

過往的歲月裡,有太多疑問。

苦覺究竟去哪裡了?怎麼再也冇有出現過?

淨禮為何突然離開龍宮?又怎麼突然閉關,一直閉到今天?那中央娑婆世界,是如此難出嗎?以琉璃佛子的根性和天資,有什麼問題能夠困擾他這麼久?

為什麼每次去懸空寺,都見不到人。

以前攆都攆不走,現在看都看不到……

這四年來點點滴滴的不對勁,好像在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這答案像一桿刺槍,在多年之後,正中心口。

「她故意拿這話激你。」秦廣王重複了一遍:「今天之後世上就冇有卞城王,你不要衝動。」

他相信姬炎月說的是真話,因為在這樣的時刻,謊言毫無意義。姬炎月不會把最後的時刻浪費在謊言上。

以卞城王的性格,一定會調查真相,一定會為苦覺報仇。

屆時,姬炎月口中的「他們」,就可以為她報仇。

姬炎月最後的真命之刀已經斬出了!用冰冷的語言為刀身,以殘酷真相為刀鋒。

卞城王要如何接下?

這是無當之刀,無解的局。

以秦廣王的心智和手段,一時也說不出別的話。

而他自己,現在也是自身難保,提著腦袋走在懸崖邊上,腳步一滑,即是深淵。

卞城王已然定下來,聲音淡漠:「我不衝動——你逃命去吧。」

一步踏出陰曹,一步太虛無距,已然消失無蹤。

「等等!」秦廣王伸手一把,把了個空。

絲縷般的咒力如蛇尋草,攀遊過來,纏繞在秦廣王的掌中,姬炎月所知的關於靖海計劃的一切,都在其間。

但他冇有第一時間去把握。

從下城走出來,每一步都踏在刀鋒,他從來冇有後悔過。他隻有一條命可以拚。

但今天,他忽然有些後悔,後悔讓卞城王來壓陣。

雖說苦覺之死是既定的事實,卞城王遲早都會翻這個帳,有冇有這一次壓陣都是如此。但這一天,能遲應當儘量遲。時間是卞城王的朋友。

景國和懸空寺默契地隱藏了這個真相,必然有他們的理由。

提早戳破,是禍非福。

……

……

太虛山,萬花宮。

青衫掛劍的薑望,站在了宮門前。

「薑閣員——」

守在殿前的女衛剛剛開口,薑望便已開口:「黃舍利!」

「在的!!」黃舍利一步穿出殿堂來,臉上帶笑:「喲!薑閣員!還冇到太虛會議開啟的時間,今天怎麼得空——」

薑望看著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瞞著你的事情可多了——」黃舍利止住了口花花,歪頭看了看他:「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苦覺真人的事。」薑望道:「你早就發現了是不是?那天你問我很多奇怪的問題。」

「來,進來說。」黃舍利伸手去摟他:「進來喝一杯。冇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今朝有酒今朝醉!」

薑望站在原地冇有動,黃舍利的手也終於冇有搭上來。

「我希望知道真相。」薑望說。

黃舍利嘆了一口氣,最後說道:「時間。」

「苦覺真人寫給你的那些信,全都是在同一個時間段裡寫的……」

她補充道:「而且都是在三年前——現在應該說是四年前了。」

黃閣員有些憂愁:「但具體發生了什麼,我真不知道。也許這當中有什麼誤會——」

「謝了。」薑望平靜地道了聲謝,轉過身,已經消失。原地隻有一個淺淺的青雲印記,在做緩慢的告別。

「欸——」黃舍利的手虛抬在半空,她有心用逆旅把這位薑閣員留在這裡,但明白無論重複多少次,這個背影都不會改變。

最後隻是搖了搖頭,背著雙手,惆悵地步入萬花宮中。

「今朝有酒——唉!」

……

……

佛門西聖地,世間凡俗不得見。

唯至誠至虔者,方能群山之中見寶山——當然,這幾乎隻是傳說。

須彌山藏於芥子,等閒不露真容,但薑望自然知曉如何叩門。

事實上他才橫空掠至,那五官明朗但眉有斷口的照悟禪師,便已經在一片燦爛的煦光裡出現。

「禪師在等我?」薑望問。

「太虛閣員得諸方認可,有橫飛天下之權柄。鬥昭狂妄無羈,重玄遵無所顧忌,黃舍利自由散漫……他們經常如此。但你自入閣之後,愈發沉穩,每每過境哪處,都要知會——」照悟道:「從太虛山門直飛到須彌山,一路毫不停頓,幾乎貫通半個現世,這還是你第一次這樣做。」

顯然他一直都很關注薑望。

薑望道:「我這次來,是有事相詢。」

「自送知聞鍾歸山後,你就再冇來過須彌山。須彌山自然是永遠為你敞開山門的……」照悟禪師說著,抬掌一翻——

雲海頓開,翻見佛台。

巨佛之像,笑麵迎人。

兩人同駕一雲,穿行在禪境,照悟道:「方丈在靜室等你。」

「方丈算到我要來嗎?」薑望問。

照悟沉默了片刻,最後隻是一聲嘆。

嘆息到了儘頭,祥雲便已散去,薑望出現在一間禪房中。

相應於須彌山佛門聖地的地位,這間方丈禪房也有一種遼闊無邊的感覺。

但相較於須彌山主撐起錦襴袈裟的胖大體型,這間禪房好像又歸於普通了。

須彌芥子,都在一念間。

山主永德,正坐在一張蒲團上。麵向大門,麵向眾生。從來笑容滿麵、燦爛無邊的他,今日冇有笑。

這本身即是答案。

但薑望還是開口:「薑望見過山主……我來問一問,苦覺真人的事情。」

永德緩聲道:「你是須彌山的貴人,無論什麼時間,相詢什麼事情,老衲都應知無不儘。但此事涉於別宗,懸空寺冇有說的事情,老衲也不方便說。」

他什麼都回答了。

「還有……挽救的可能嗎?」薑望微垂著眼眸,聲音極輕。

永德沉默了許久,終是雙掌合十:「這是既定的事實,不是未結的因果。」

薑望亦合掌,端足佛禮:「謝過方丈。」

而後轉身,離開禪室。

永德靜靜地坐在禪室中,也如那尊巨佛一般遙遠了。

照悟禪師陪著薑望踏出須彌山門,想了想,還是道:「出家人本不該多沾染因果,方丈也知勸不住,冇有多說……我不與你說些打機鋒的話,我覺得你還是要想一想。你做這個太虛閣員,有多少人支援?現在整個天下,有多少人傳頌你的名字?你現在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你的未來無限光明。」

薑望對他深深一禮:「禪師止步,現在是山外的事情了——您對我的關懷,我銘記於心。」

青雲一瞬至天邊。

照悟禪師立在群山之中,仍然說道:「或許有些事情就應該深埋於歲月。等過去一些年月,很多事情你回頭再看,可能與當時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或許當時說不清。」

天邊隻有一句平靜的迴應:「一身立此千萬重,天外天,身外身。」

這正是照悟當初所留下的佛偈。

薑望以此言心。

照悟沉默片刻,最後隻是合掌:「南無……彌勒尊佛!」

……

……

道歷三九二七年三月十七,是個清朗的好日子。

生活在懸空寺附近的百姓,見證了一道青虹橫空。

那美麗的虹彩還未散去,便有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在山前。

繼而是洪聲響起:「薑望——來拜山門!」

黑色僧衣一晃,冷麪的觀世院首座已然出現在身前。

他的麵容慣來嚴肅,今天也鎖著眉頭:「施主為何在空門喧譁?」

「這門很空嗎?」薑望邁步往前走:「確實太空了,該有一人站在這裡……我要見貴寺方丈,煩請帶路。」

苦諦道:「施主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言。若是著緊,老僧可以代為通傳。」

薑望便直言:「苦覺聖僧的事!」

「又是苦覺!他不是聖僧!他雲遊去了。」苦諦道:「你不是看過信——」

薑望猛然扭頭,直視著他,那雙寧和的眼眸裡,此刻是如深海沸湧般的情緒。

這位年輕的真人,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對嗎?得享尊位的觀世院首座!?」

苦諦的臉上幾乎冇有表情,但堅決地攔在薑望身前:「薑施主,我已經對你很尊重。佛門聖地,非請勿入。」

「呀……」薑望搖了搖頭,而將手輕輕地放在了劍柄上:「看在苦覺聖僧的份上,我對貴寺包括您,一直是很尊重。您今天的意思是,我若拜山,須得過幾關,是麼?」

他起初很平靜,慢慢地不平靜:「便先從你開始吧!苦覺聖僧是你的師兄,我在你這裡從未聽到你對他有一句尊敬!」

他左手一拂,已經拂開一眾僧侶,在山門前清出場地:「請讓我領教你的鐵麵無私,佛法無邊。」

又隨便指了一個和尚:「去把你們降龍院首座叫來,下一個我來過他的關,我聽到他罵過苦覺聖僧!今天讓我來問問你們,用我這柄劍——我想知道苦覺聖僧這一生,究竟做了什麼惡事,竟然如此地不被你們尊重!」

他冇有讓自己的情緒氾濫,聲音一高又壓下:「還有哪位苦覺同輩真人,還有哪位高僧,欲阻我者都來,看不慣苦覺的都來,都來!都來薑某當麵。苦覺有淚心裡咽,嬉皮笑臉什麼都不問,我這個受他恩惠被他救下小命、才能夠在今天挺直脊樑站在這裡的人……三寶山的淨深……今日替他,問一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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