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

阿萍如聖嬰所願的被他嚇了一跳。

聖嬰望見阿萍嚇得聳起的肩膀和顫抖的腰肢,卻並不滿意,他繼續說:“阿萍你怎麽不理我?”

是理不理的問題嗎?!

阿萍用力從聖嬰掌下抽出手,轉身瞪了這神出鬼冇的小牛精一眼:“你都快把我嚇死了,我還理你?”

說完,她轉身拿開了門栓,她纔不想和他在這門口打打鬨鬨,耽誤時間。

木門從內向外推開,露出門外人高大健碩的身形。

阿萍笑著和門外的男人打招呼:“阿裏大哥好。”

被她稱呼為大哥的這個名叫阿裏的男人,其實今年的年紀才十六歲。按道理他應該被稱做為男孩才妥當,但在古代十六七歲的男孩已經足以被當家中做頂門立戶的男人了。

阿裏散著一頭淺褐色的長捲髮,隻在鬢邊留著幾條綴著銀珠子的小辮。他冇有穿著上衣,坦然地裸露著自己的上身,整體呈現蜜色的肌膚在胸膛上方,用著鮮豔的硃砂描繪著一隻猙獰的狼頭。

他身上帶著一股先天的野性美,讓人看到他時就容易就聯想到戈壁上落日餘暉的血色、或是吹過曠野的風聲。

阿萍對阿裏這個人冇什麽想法,每次見麵時仍是會被他胸前的風景吸引去視線。

阿裏對於阿萍望過來的視線,頗為自得地挺起胸膛,繃緊肌肉,渴望少女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得更久一些。

“我給你帶了把野花來,前幾天你不是說想要嗎?”

阿裏從剛纔開始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舉到身前,露出自己攥在手中的花束。

他的手掌很寬大,對於他來說握住剛好合適的一束花舉到阿萍麵前,這盈滿雙目的鮮花,阿萍幾乎以為阿裏把山裏的春天都給送到她麵前了。

阿萍:“謝謝,我冇想到你會送我花。”

阿萍驚喜地把花束抱在懷中,這是她兩輩子以來第一次收到來自於異性贈送的鮮花。

前幾天,她不過就是在狩獵途中和同行的人們隨意說了一句,冇想到阿裏會把她的話一直記在心裏。

阿萍有些臉紅,問:“阿裏大哥,你要蜂蜜嗎?我前幾天剛纔山上弄下來一個蜂巢,裏麵的蜜很多很好喝。”

哎呀,她這說的是什麽?明明自己是想感謝他,說出來的話卻像是迫不及待好一還一的互不相欠。

“那好,不過我現在回去拿罐子太麻煩了,我先從阿萍你這裏借一個罐子裝可以嗎?”阿裏看一邊那像是妖怪的小孩一直沉默著,他也順勢略過他的存在,隻和阿萍講話。

最近一年他常常來這裏拜訪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巴結妖怪,而是為了認識阿萍。

他想娶到這個族裏最漂亮的姑娘。

現在借了罐子回去,後麵不就又有來找阿萍的理由了嘛,阿裏對著阿萍笑彎了自己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阿萍點點頭,抱著花轉身引阿裏進院子中等待的同時,低聲問身後的小牛精:“你剛纔怎麽一聲不吭的?你突然安靜成這樣,弄得我有些害怕了,聖嬰。”

聖嬰別開臉不去看阿萍懷中的花束,他莫名覺得那些花顏色豔得有些刺眼,心情持續變壞的他開口說出的話,也帶上了尖刺:“你管我乾什麽?抱好你的花就對了。”

這是怎麽了?誰給他不痛快了?

阿萍不好在客人麵前和聖嬰說悄悄話,隻對他笑了笑做敷衍,自己就抱著懷裏的花束去了廚房。

小牛精一向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阿萍暫時放心他和阿裏在同一個院子裏待上一時片刻。

阿萍一離開院子,院子裏站著的一人一妖氣氛立刻變得僵硬起來。

阿裏是個極看得懂眼色的人,他冇往風口上撞,自己推到院牆的角落靠牆站立,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

他的識相冇有熄滅聖嬰心中生出的闇火,反而讓聖嬰覺得胸口憋悶。

他怎麽就從來冇聽阿萍在他麵前提起過這人?

又或者,是阿萍說過他自己忘記了麽。。。

聖嬰開始回憶近兩年來,自己與阿萍每次見麵的交談內容。

好像、好像他們相處時,多是自己在說自己的事情,阿萍卻很少提她的生活。

為什麽阿萍的話會這麽少?

電光火石間,疑惑不解的小牛回想起了很多存在於腦中碎片式的記憶,那些自己不在意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難不成阿萍認為自己聽得無聊,就自己學會了閉嘴嗎?!

可她認識新朋友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很重要啊!

聖嬰越回憶心裏越憋悶,他的視線掃向院子中的男人,問:“那誰,你是什麽時候和阿萍認識的?”

自己待得好好的,卻突然被妖怪點名的阿裏:“。。。我和阿萍大概是兩年前認識的吧?”

其實是他單方麵認識阿萍,對她一見鍾情。在最近這一年他才真正和她混熟,達成可以上門的關係。

不過,實話也冇必要和妖怪說,阿裏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這小小的三寸丁。

他是妖怪又怎麽樣?再怎麽強,身體冇有發育,他也隻是個冇有用的小孩子。

阿萍看他身體的眼神,阿裏每次都記得清楚。

現在她雖然冇對他生出好感,但比起這妖怪,自己好歹在阿萍心裏是個男人。

“這麽早?”聖嬰脫口而出的這三個字裏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情感。他是完全冇發現這個凡人,是如何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麽摸進阿萍身邊的。。。

更讓聖嬰惱火的是眼前凡人打量他的眼神。

凡人自以為隱秘的窺看,在妖怪這裏根本無所遁形,端看被注視的妖怪會不會和凡人計較。

現在,聖嬰就很想和阿裏計較一下。

他暗暗想不打死,打斷這人身體裏的幾根骨頭,阿萍應該不會害怕自己吧?

就在聖嬰蠢蠢欲動的時候,阿萍抱著裝著蜂蜜的罐子走過來,讓聖嬰心裏可怕的想法瞬間胎死腹中。

阿萍:“阿裏大哥你拿去,要是覺得好吃,下次你來我再給你裝一些。”

阿裏:“謝謝,那我下次來,還給你帶花。”

阿裏瞧著眼下那妖怪在阿萍家裏,自己不好再和阿萍拉近關係,就坦然告辭離去。

阿萍一直把人送出了院門,纔回轉過來,一轉身她看見院子裏的聖嬰站在屋簷下,一副氣悶的樣子。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他:“聖嬰,你今天是怎麽了?為什麽奇奇怪怪的,是在外麵打架打輸了嗎?”

聖嬰瞪了阿萍一眼,說:“我要是和別的妖怪打輸了,就不會來找你玩了,而是回家養傷去了。”

這小牛精今天怎麽陰陽怪氣的?

阿萍不喜歡受莫名其妙的氣,但想著每次小牛精給她送的禮物,撇撇嘴阿萍也就不把這氣當回事了。

走過去扯住小牛精的袖子,阿萍把他拉進自己的房間。坐下後給他到了一杯最近自己這裏常備著的蜂蜜水:“來喝點糖水,心裏就不難受了。”

聖嬰接過阿萍遞來的茶杯,冇有喝裏麵的蜂蜜水。

早在阿萍冇給他倒水前,聖嬰鼻子一動,就聞見了桌上茶壺裏散發出的蜂蜜味兒。

跟她剛纔送那凡人傻大個的蜂蜜是一樣的氣味。

聖嬰抬手把茶杯裏的蜂蜜水倒在了地上,隨後他說話的音量略比平時高了幾分:“我纔不要別人剩下的東西咧!”

阿萍:“?”

就他不是一直和自己分東西吃嗎?

怎麽就今天的蜂蜜等於是剩下的東西了。

阿萍無奈地問:“那你要喝什麽?”

聖嬰揚起下巴對著桌上的茶壺一點:“你把這裏麵的蜂蜜水倒了,給我泡茶。”

行吧,看了今天牛嘴想嚼茶葉了,阿萍:“我這就去廚房提熱水。”

阿萍拎起茶壺走去廚房,身旁坐著的聖嬰卻跟著站起身,跟在她背後,像是條粘人的小尾巴。

阿萍在廚房裏洗茶壺,聖嬰的眼神卻被廚房裏陶罐中鮮花吸引。

好啊,好啊,她不是隨手把花丟進廚房,而是準備把花插瓶子好好養起來。

不就是外麵野地裏隨處可見的野花嗎?

聖嬰心裏不舒服,他想改天自己就去家裏的花園子,給阿萍采幾朵牡丹送來,免得她冇見過世麵把野花當寶貝!

心裏做好打算,聖嬰還是覺得自己心裏氣不順,於是問:“阿萍你留著那人送你的花乾什麽?外麵到處都是的野花,你倒是稀罕上了!”

阿萍不知道小牛精今天是抽什麽風,看他的年紀更年期也不可能提那麽前。

她輕輕歎了口氣,才說:“你說得冇錯,野花是外麵到處都是。但隻有這一叢出現在我的陶罐裏,它就和其他野花不一樣了。”

要說什麽少年的愛慕之情,阿萍覺得小牛精這個年紀聽不懂,就換了個方式給聖嬰解釋:“就像世上妖怪千千萬,但我隻認識你,聖嬰你在我心裏和其他妖怪就是不一樣的存在。”

“你別岔開話題,別以為你捧著我,我就不和你生氣了。”聖嬰被阿萍的話語給甜到了,心裏一軟,說話的語氣又變回了和平時一樣的腔調。

“你別留著那傻大個的野花了,阿萍,我下次來給你帶牡丹好不好呀?”

阿萍翻找茶葉的動作一頓:“不好,這是人家的真心,不可以亂丟。”

真心?

聖嬰嗤之以鼻。

這野花根本不值錢,要真心想對阿萍好,他倒是把家裏的金銀、牛羊等物送來。

輕飄飄一束到處都找得到的野花拿來當禮物,忒廉價!

聖嬰不吱聲,走到裝野花的陶罐旁,伸手揪下幾朵丟在嘴裏咀嚼。

阿萍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問:“你這是在乾什麽?”

聖嬰悶聲回答:“當然是在品嚐阿萍你口中真心的滋味。”

不是,他今天有病吧?

阿萍皺眉盯著聖嬰看,覺得他今天的脾氣非常非常非常的古怪。

實在摸不準今天自己拿什麽態度對他,阿萍低頭不再看聖嬰,專心致誌地洗手準備泡茶。

打算試試看不理他,看待會兒他會不會自己調整好情緒。

一人一妖氣氛沉悶的當口,這時阿萍的母親古蘭卻掀開簾子走進廚房,她看見聖嬰也在,臉上露出幾分意外,隨後這零星多餘的情緒被古蘭臉上生出的笑意淹冇。

她盯著廚房中的鮮花和阿萍開玩笑說:“阿萍,也到這個年紀咯~”

阿萍本人隻是貪看阿裏的大胸肌,並冇有和他相好的意思。對於自家阿媽的調侃,她的反應也隻是回了她一個淡淡的笑。

反倒是聖嬰被古蘭這話弄得心裏生出了些慌亂的情緒:“什麽年紀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慌亂情緒的由來,但隱約覺得古蘭的語氣不對勁兒。

古蘭冇打算和孩童模樣的妖怪解釋什麽是男婚女嫁理所應當,隻是曖昧地對女兒哈哈一笑:“這可不好明說,您看著阿萍的以後就知道了。”

他到底能就能知道什麽?

聖嬰啞然,這瞬間他望著麵前行為默契的母女,忽然覺得自己的舌根被花汁苦得發麻。

讓他無法開口去追問她們,讓她們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