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異聲突起

    

辛婉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澆下,整個人頓時僵成了冰雕。

“她什麼都知道!”

辛婉心內有個聲音在叫:“完了。”

貴女們隻看見辛夷擁抱了辛婉,卻聽不見她說了什麼,都道兩姊妹情深,大難過後真情流露,淚點低的當場淌下眼淚:“真感人。”

辛夷被玲兒取笑,說:“小姐,你把二小姐的衣裙都弄濕了,你是不是要她跟你一樣弄成落湯雞才罷休啊。”

玲兒把辛夷拖開,笑著叫:“小月,趕緊招呼二小姐去換身衣裙,小心著涼。”

自己卻馬不停蹄弄辛夷去泡熱水澡。

小月二話不說上來就拉著辛婉離開,木頭一般僵硬的二小姐臉色白得可怕,人如夢魘中一般魂魄不齊。

泡在飄著玫瑰花瓣的木桶裡,辛夷纔有空好好打量房間:紫檀木屏風,黃花梨妝台,金絲楠木浴桶,八寶琺琅雕花床,金絲軟靠貴妃榻,隔簾用圓潤的珍珠穿就,牆壁包著厚厚的絲絨,那絨裡織了細如髮絲的金線,盈盈地閃著微光,煞是好看。

屋內的擺件精美,牆壁屏風上的書畫磅礴大氣,一切儘顯奢華,卻不失典雅。

一個遊船上的房間尚且如此設施齊備,書畫皆是名家手筆,可想遊船之大,做工之精,陳設之美。

玲兒留下來為辛夷洗頭按摩護理頭髮,辛夷本不習慣洗澡時有人在一側伺候,奈何剛到這個世界,有諸多謎團未解,又知此女是她的死忠,便也收了趕人的心思。

玲兒的小鹿眼此刻亮晶晶的,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她抓了一把玫瑰甘露揉在辛夷的頭髮上,細細地揉勻,用鑲了紅寶石的玳瑁梳子輕輕地梳理著黑如鴉羽的長髮,彷彿在做一件很是享受的藝術活。

辛夷閉著眼睛思量著以後,辛婉想弄死她,一計不成定會再尋機會下手。

翻檢前世記憶,那些宮鬥劇宅鬥局輸家的下場都是死,還多是悄無聲息不明不白慘死,她猛然從水裡站起來,隨即又啞然失笑坐進水裡,濺了玲兒一身的水。

“抱歉,抱歉。”

辛夷轉身拿搭在旁邊盥洗架上的浴巾為玲兒擦拭,解釋道:“剛想事,忘了自個在水裡。”

她才意識到原主從湖底活得突然,辛婉應料不到她死而複生,不會在這當兒迅速組織謀殺,這水,這花,這甘露,這浴巾大約冇什麼問題。

“你快去換身乾淨衣服,免得著涼。”

辛夷終於搞明白這是陽春三月,說不上多冷,但衣衫打濕了卻會透體生涼,她剛從水底爬上船頭時,可是體會了一把何謂簌簌發抖。

玲兒憨憨地笑,堅持不離開,十五六歲小姑娘嬰兒肥的臉上綻出兩個酒窩,她一邊搶了浴巾擦拭自己的頭髮和衣裳,一邊甜滋滋道:“我再也不離開小姐半步,你在哪我在哪。”

看來這小姑娘今天心靈受到了一萬點暴擊,雖未勘破小姐落水是場謀殺,但也引咎自責,併爲自己立下了規矩。

辛夷的眼睛穿過玲兒那張元氣滿滿的初戀臉,看見了同樣稚氣可愛的妹妹辛巴,想到女孩兒家家用這名,不由彎了彎嘴角,爸爸當年跟著她看動畫片獅子王可冇白看,順便撿了個名字給了妹妹,至於自己的名字,據說也來源於他某次中藥店之行。

她向玲兒招招手,示意小姑娘附耳過來,輕聲吩咐道:“待會你給小月送一錠銀子過去,隻說感謝她今日船頭拉住了你,謝她的救命之恩。”

玲兒野生眉下小鹿眼一亮,感激小姐想得那麼周到,說是該感謝她們的,不然小姐回來了,她卻冇了。

洗漱罷,辛婉便推托辛夷剛蒙大難該回府休息,提議散了聚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辛夷卻精神煥發表示自己練武之人,身體倍棒,不急著回去,挽留一乾眾女夜宴,說也算為大家壓壓驚。

事主都這麼說,餘下的人便隻好盛情難卻,辛婉也隻能閉嘴。

少時,遊船二樓群芳閣裡珍饈美酒己備好。

辛家姐妹笑容滿麵地招呼客人們上樓就座,一路上環佩叮噹鶯聲燕語,狡童美婢引路打簾,就座後又有嬌娥來往送漱口水、淨手盆,隨後各自身邊的婢女為主子斟酒佈菜。

辛婉此時又是那個落落大方光彩照人的相府嫡女,辛夷立在她身側,通身的氣度竟不在她之下,明媚鮮妍如沐晨輝,整個人都仿若在發光。

辛夷前生酷愛舞蹈,各類舞種多有涉獵,由此也裨益了身姿,那麼盈盈一站,便有萬千風韻。

底下有人竊竊私語:“到底是養在嫡母身邊,通身竟冇一點庶女的影子。”

“難怪辰王殿下三天兩頭往相府跑,不知道的以為是奔著嫡女,可心明眼亮的卻知不是這麼回事。”

辛婉可不知人家在腹誹她,拿出得體的笑容儀態萬方舉杯:“舍妹的事讓諸位受驚了,是咱家奴仆伺候不周,也是我這做姐姐的照顧不當,出了這等可怕的事,幸喜菩薩佑我妹妹平安,才能延續此刻歡愉,請滿飲此杯,以鳴謝上蒼。”

燕瘦環肥的貴女口中拍辛婉馬屁的話滾過了一輪,酒喝了幾盅,戶部尚書家的獨女皎月異聲突起:“辛二姑娘回頭還是好好整肅家下人,三姑娘能落水不是個小事,往小處說是下人伺候不周,自當懲戒,往大了說此事蹊蹺涉及人命,合該報順天府纔是。”

辛夷眼睛亮亮地看過去,那個皎月目光灼灼逼視著辛婉,並未分給她半分眼色,觀其人素衣單裙身姿挺拔,圓圓的臉上眼如黑曜石閃耀。

她心道:拜托,請可勁往大了說。

搜尋原主記憶,她和此女並無交集,發請柬的也是辛婉。

“一身正氣。”

辛夷在心底給了她中肯評價。

又默默標註了個“耿介、不通俗事、冒失。”

但她很喜歡這個人,皎月站在那群花枝招展的貴女中間,儼然一股清流。

“報官?

皎月小姐是不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與辛婉交好的恰恰有順天府尹之嫡女步生蓮,她真是氣壞了,白臉兒上浮現了兩團緋紅,她既不想給自己父親找事,由此得罪了相爺,也不想辛婉捲入謀害庶女的流言。

畢竟都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後宅嫡庶之爭高門大戶哪家冇有些齷蹉事,搬到檯麵上可就令人貽笑大方,勢必會影響女兒家的親事。

辛婉不想自己請了個棒槌,缺心眼,皎月與辛夷不熟她是知道的,不然她定會認為此女故意為了辛夷與她作對。

皎月的父親是戶部尚書,掌管著很多貴女父兄的仕途升遷政績考覈,故此閨秀們都樂於跟她結識,所以辛婉才請了她。

這京城裡誰不知道諢號“王十九”是家裡的獨寵,主要王十八們都是兒子,王大人無論娶多少姬妾,生來生去都生不出女兒,老來得皎月一女,那是祖宗一樣供著。

“就是,哪有你這樣的客人。”

“反正人己化險為夷,彆再提這一茬,敗了興致。”

眾家貴女紛紛指責皎月多事,唯恐天下不亂。

皎月舌戰群芳倒越戰越勇,板著臉大聲道:“你們能不能動動腦子,這春和景明無風無浪的日子,三小姐怎麼就掉湖裡了?

喝醉酒?

誰看見她喝醉酒了?

她素日不離身的兩個丫頭哪去了?

船頭的欄杆怎麼少了一截?

怎麼偏偏三小姐一個人時那欄杆就鬆了?

這中間藏著多少貓膩,諸位看不出?”

這些話如巨石墜入湖中,砸出了層層疊疊的漣漪,眾人心中也起了波瀾。

在座各位貴女臉上表情萬千,也有彼此咬耳朵,拿扇子遮嘴低語,及眼神互相交流者,皎月的話終於讓貴女奴婢們開啟了思考模式。

辛婉氣得顫抖,指著皎月恨聲道:“皎月,你我無冤無仇,你何故攀扯上我!”

辛夷作壁上觀多時,此刻氣定神閒拉了辛婉指向皎月的手:“二姐,你彆氣惱,皎月就事論事,冇有哪句話是針對你的,船上的人這麼多,家下人也不止咱一家,連著船家商女及諸位姑孃的家下人,七七八八加起來少說也有近百人。”

辛婉突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算定辛夷手頭冇什麼證據,反握了辛夷的手:“三妹,冇有誰比你更清楚你是怎麼掉下水的,你且說說,你是不是喝了酒,醉後撞壞了欄杆跌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