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 

你本以為今夜便會在如此愉悅的氣氛中度過了。隻是當你邁步的那一刹那，忽有一股不祥之感從你的心底升起，卻是轉瞬即逝，你甚至連一絲的痕跡都難以覺察。你眉頭微皺，你敢肯定那種感覺是真實的，可為何

你立即止住了步伐，謹慎地環顧著四周。有夜蟲之鳴，有灰土之息，有半月之光，有晚夜之風一切似乎都很自然，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難道是你疲勞過度，產生幻覺了嗎？你搖了搖頭，無論真假與否，你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為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任何微小的偏差都足以決定生死。你不想賭，也不敢賭。

你冇有放過一絲一毫的方寸之地，因為你清楚，在這裡，毫厘之差，便有可能是千裡之距。你每邁出一步，都會全力調動你所有的感知，哪怕是風吹草動，亦會引起你的警覺

隻是，你越是走著，你的神情便愈發的凝重。你鼻尖所縈繞著的每一道氣息都是那般的熟悉；你眼眸深處所倒映著的每一幕都是那樣的自然；你耳中所徘徊著的每一個音調都是那般的尋常直至你來到那早已血肉模糊，正在被群狼分食的三具屍體前，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那一刻，甚至連你自己都開始困惑，開始懷疑，哪怕當時的預感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以至於現在的你依舊心有餘悸。

望著那一眾興奮到不加以掩飾的灰狼們，你其實很想告訴它們——走，快離開這裡，可話到嘴邊，卻被你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不是你不敢，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願，你不忍。你不願破壞這來之不易的美好，你不忍打破它們此刻愉悅的心靈。

你不由地將目光投向了遠方，輕歎了口氣。在明日；在那黎明之時；在那大日升起的那一刹那，你便要永遠地離開這裡了，既然你也無法確定，那便讓著最後一夜永遠定格在這歡樂之中吧！

但願那一切都是幻覺，但願今夜能美好長存吧！

你不再有所顧慮，直接身影一閃，便也加入到了那爭奪食物的行列之中。隻是，你雖已決定放下，可那片刻之感，卻是遲遲揮著不去，一直在你的腦海中縈繞著，令你心神不寧。好幾次，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纔在蜂擁的狼群中找到一絲的間隙，從那三隻山羊的身上撕下一塊帶血連骨之肉，卻是因為一個分心被其他灰狼一口奪走，這更是令你的內心煩躁不已。

為了防止再次被其他灰狼再次搶奪，在撕下一塊連皮帶血的羊肉後，你立即飛躥出了那在蜂擁搶奪的狼群，直至來到了一個眾狼幾乎都不關注的角落，方纔堪堪止住步伐。那一刻，你緩緩地趴伏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放鬆著先前那因過度緊繃而疲憊的神經。

隻是，心頭似乎仍就存有著，先前的那一片刻之感。你越是想要將其忘卻，它卻反而越是清晰。那一刻，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靜著心神，又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忽然間，有一道身影在緩緩地向你靠近，你本能地戒備了起來，可當鼻尖傳來了一股熟悉的芳香之時，你隻覺得一陣的愜意，身軀也不自主地放鬆了下來。你微微抬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個窈窕的身姿，哦，是它，小雌狼銀霜。

那一刻，你們四目相對，依舊十分的平靜。你冇有開口，它，也冇有發出一言，卻都好似知曉對方心中所想，好似明瞭對方心中所念，彷彿於你們而言，無聲便已是最好的傾訴。

在你的注目下，它，小雌狼銀霜緩緩地俯下了身子，輕輕地靠在了你的身上，然後漸漸地合上了雙眸，依舊冇有絲毫的言語。隻是，感受著它銀霜那輕顫的身軀，那微顫的睫毛，以及那眼角晶瑩的淚珠，你隻覺得眼眸一澀，鼻尖一酸，似有淚水在你眼眶中打轉著。

你冇有再繼續看下去，而是微微抬頭，將目光望向那浩瀚的夜空，隱隱間，似有一股悵然之意在你胸腔中迴盪著——明日便要分彆了嗎？終究還是有不捨啊！那一刻，你勾起嘴角，笑著，笑著，卻是那般的苦澀，那般的無奈，那般的自嘲

不知在何時，淚已將你的麵龐打濕。那一刻，你將心中一切的雜念都拋之於腦後，隻想好好地陪伴它，陪伴它這最後的一晚。那一刹那，哪怕是你先前耗費不少氣力爭奪而來的食物，也被你閒置在了一旁，不管不顧。

四周的爭奪吵鬨之聲在漸漸地淡去，你抬頭環視，幾近每一匹灰狼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與滿足。今日，你們並冇有返回那個熟悉的山洞，而是直接三三兩兩地在附近的空地處，便休憩了下來，一切再一次地恢複了平靜。

感受著心中那已煙消雲散的雜念，你輕輕一笑。看來這一次，是你錯了，你微微抬頭，望瞭望這片寂靜、漆黑的夜空；你又緩緩低頭，看了看懷中那已然入睡的小雌狼銀霜，今夜，似乎

隻是你不知道，這一切隻不過是暴風雨降臨之前的平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