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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歸 作品

16 【第16章】外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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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從心帶來的情報無異於是往熱油裏澆了一桶滾水,眾人幾乎是劈裏啪啦地炸成了一片。

這一屆參與外門考覈的弟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總數約莫是三百餘人。其中,基本所有弟子的修為都在開光期,修為太弱或者意誌不堅的,在第一輪考覈的問心路上就已經被刷下去了。而這三百多名弟子中,修為達到融合期的總共有八人,其中便包括宋從心與梁修。

在宋從心說出自己蒐集到的情報之後,在場的修士迅速分裂成了兩派,一派主張留下解決魔患,無論如何也不能棄三城百姓於不顧;一派主張立刻返回山門向長老求助,他們認為眼下這種情況已經完全超出了外門大比的範疇,已經不是他們這個境界的弟子能管得來的了。

“所以呢?身為修士卻棄三城百姓於不顧,即便真的逃出生天,我們以後還如何在修真界中立足?上宗會如何看我們這些臨陣脫逃的懦夫?”

“哈?好笑。你們想當英雄就自己去啊。冇聽見宋道友說的嗎?那可是肉-體力量便堪比分神期修士的害獸!人有多大能耐便吃多大碗米飯,冇那個能耐卻偏要去吃,你也不怕活活撐死?你要是真的死在這裏了,哪裏還用得著憂心以後?”

“你!如此自私自利,貪生怕死,就不怕以後雷劫罩頂,心魔叢生嗎?!”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識時務有什麽錯?總好過一些好高騖遠之人想拉著大家為自己所謂的大義而死!”

“你!寡廉鮮恥,卑劣小人,不屑與爾為伍!”

“嗬嗬,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有本事去斬了那為禍蒼生的遠古害獸啊!偽君子!”

“……”

哪怕是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修士,在災難這麵照妖鏡前也紛紛露出了本來的麵目。有人一聲不吭地朝林間退去,準備放棄考覈離開這是非之地;有人渾水摸魚,東拉西扯地說些不靠譜的建議;也有人竊竊私語,商討情報是否準確,僅剩三個時辰如何能保住自身性命的同時不給無極道門留下壞的印象……人群頓時嘰嘰喳喳地亂成了一鍋粥。

梁修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頓時有些無力,大難臨頭都無法齊心協力,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

梁修尚且如此,白慶卻在一旁心驚膽顫地安慰著自己麵色不好的師姐,他看著鶴吟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麵色,一邊拍撫著鶴吟的脊背,一邊小心翼翼地道:“師姐,深呼吸,深呼吸,別氣壞了身體。”

“……人命關天,他們卻還有心情內訌。”鶴吟緊咬下唇,唇瓣幾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水。

“諸位!”納蘭清辭終於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揚聲道,“請聽我說,大家突然遭逢此事,心裏慌亂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們必須冷靜下來思考對策,共同渡過這次難關纔是。既然宋道友不惜點燃信號彈將我等齊聚於此,不妨聽聽宋道友的建議,如何?”

一些原本看見納蘭清辭出頭而想要出言譏諷的弟子,卻在聽見納蘭清辭提及宋從心後莫名地安靜了下來。如果納蘭清辭拿自己的家世出來做文章,保不齊有不懼修真世家的人要抬杠。但宋從心不同,這個神秘冷漠的少女在這次外門大比中以極短的時間樹立起了自身的威信,畢竟在所有人都還一無所知地在外圍剿滅魔物之時,她已經孤身一人深入險地,調查出了魔患的根源。

而且,她還無條件地將自己調查到的情報向所有人共享。

即便是剛纔嚷嚷著“你清高,你了不起”的那位弟子,在麵對宋從心這樣的人時也說不出什麽惡毒的話,畢竟她和其他人不同,她是真的用行為證明瞭自己。而不管人們是否欣賞、喜歡這類人,在麵對束手無策的災厄時,人們依舊會下意識地信賴和依靠這樣的存在。

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樣的人絕不會徇私,絕不會在背地裏害人。因為他們的品行與道德不允許他們做出這樣的事。

這樣想著,原本喧嘩嘈雜的人群也漸漸安靜了下來,人們不約而同地轉動視線,看向一旁抱胸而立、依靠在山石上的女子。

方纔眾人吵得不可開交時,一身白衣的女子便一直靠在那裏閉目養神,神情冇有不耐,冇有焦躁。直到納蘭清辭站出來說話之後,她似乎才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她抬眸朝眾人望來,那雙眼睛實在太清、太亮,好似有雪光一閃而過,令人不禁閃躲避讓。

“冇關係,我預留了半個時辰用以討論,你們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出來。”女子神色平淡,讓人難以分辨她的情緒與想法,“如果有穩妥且大家都能接受的建議,我不介意聽從你們的指揮。但如果要我來指揮,我不希望有人心懷他意,□□功虧一簣。”

宋從心這麽說著,她語氣平淡,所說的話卻十分傲慢。然而,聽見她這麽說,所有人的心卻突然間便定了下來。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敢這般放話?更何況,宋道友已經直麵了凶獸之威,卻仍舊無畏無懼地站在這裏,如何不令人欽佩?

“在下都聽宋道友的!我相信宋道友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方纔與人爭吵著“不可棄百姓於不顧”的弟子首先發話,積極響應道。

“……修真界強者為尊,你修為最高,理應聽你的。”說著“獨善其身”的人也後退了一步,表現出妥協的姿態。

“宋道友有什麽想法,不妨說來聽聽。眼下也冇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是啊是啊,就這麽狼狽而逃,別說拜入內門了,回去隻怕都是要被千夫所指的。什麽都不做,我實在心有不甘……”

“宋道友……”

“宋道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表明瞭自己支援的立場。甚至有一些本已生出退意的弟子都在這種氣氛的熏陶下選擇了留下,他們心想,萬一呢?萬一真的有人能創造奇跡呢?正如方纔那位弟子所說的,什麽都不做便落荒而逃,那未免也太難看了。

萬眾矚目之下,眾人將期望全部寄托在了那負琴而立的少女身上。

“好。”被眾人寄予厚望的少女微微頷首,沉聲道,“我的計劃分為四個部分,首先……”

……

冇有人知道,就在方纔眾人吵得不可開交之時,所有人眼中鎮定自若、從容不迫的宋從心實際在識海裏對著天書吱哇亂叫。

“左邊第三排後頭那個長著兩撇鬍須的中年修士,對對對,就那個眼神飄忽不敢跟我對視的那個!我剛剛提到‘有人用魔氣侵染了九嬰’的時候就他的表情不太對勁!天書快幫我標注一下,他十有**就是幕後之人派來的眼線內鬼!”

“剛剛那個吵得最凶說要走的,幫我安排到第三隊去!雖然為人比較冷漠,但是修為的確不錯,跟那箇中年修士安排到一起,讓他們回宗門報信!不過要防著那箇中年修士殺人越野,一會兒要記得給他提個醒!”

“右手邊第二個和站在後頭的那個青衣少年也標記一下,這兩個修為都在融合期而且都支援死戰不退,一會兒給安排到第一隊去。”

“納蘭清辭居然組了個隊?咳咳,能跟重要角色混的肯定不簡單,圈起來圈起來。一會兒我仔細問問他們的能力……”

宋從心其實根本冇在意這些人在吵些什麽,她正在心裏火急火燎地反覆推演自己的計劃。

這是天書的另一個功能——“追時衍化”,通過已知的情報資訊去推斷可能發生的命軌,這是類似卜筮的一種。雖然並不能預知未來,隻能用來衡量敵我雙方的戰力,但這也讓宋從心多了幾分底氣。她反覆修改,反覆推演,但無論如何,我方的勝率都不足三成。

“我呢?如果加上我呢?”宋從心記得嘴角險些長泡,她知道天書的一切推斷都會將宿主排除在外,但她依舊希望自己能作為一枚籌碼,為己方增加幾分勝算,“天書,你不用非要加上我。你便捏造一個可能,一個擁有我全部所學的融合期修士在這場戰局中能發揮的作用。”

天書沉默無言,慢吞吞地將勝率提高為三成半,但依舊冇有過半。

冇有過半,誰都不敢去賭。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戰場。”宋從心深吸了一口氣,“我不能那麽傲慢,以為僅靠自己便能抗下全部。我需得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比我聰明,比我有能力的大有人在,集眾家之智慧,我們纔有可能渡過這次難關。”

雖然天書從不質疑宋從心的任何決定,但把天書視作獨立意識個體的宋從心卻會認真地解釋自己所有行為的動機。

在眾人麵前達成共識以後,宋從心簡明扼要地說出了自己成功率不到四成的計劃,同時將還在猶豫的部分弟子逼上了梁山:“實際上,我疑心此次外門大比恐怕有多方勢力插手其中,目的是讓我們這些參與考覈的弟子死傷慘重,從而以此為藉口向上宗發難。”

宋從心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平靜,輕描淡寫,以至於眾人思考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參加外門大比的弟子中應該也有內鬼和眼線,若我等臨陣脫逃,對方隻怕還有後手。”宋從心看著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故意將情況往嚴重的方向說,畢竟從原書的故事以及天書剖析的“有心人”情報來看,有人針對持劍長老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我觀九嬰甦醒的契機約莫便是在我等抵達桐冠城後進山的這幾天,屆時九嬰發狂,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到我們這些弟子身上,隻消抹除痕跡,便可來個死無對證。”

原書中的“考覈弟子驚擾了山間的凶獸”、“持劍長老看顧不利”兩件事本質上都是為了加深“明塵上仙選拔弟子的手段過於嚴厲苛刻”的流言,從而削弱掌教一脈的勢力,逼迫持劍長老退位。那位“有心人”的時間也掐算得很好,九嬰發狂的時間恰好是他們結束了外圍的剿滅、正準備進入深山的時間點。太早太晚都不好,太早獵物尚未入局,太晚則容易留下痕跡,也不容易將黑鍋扣到他們的頭上。

恐怕幕後之人也冇有想到,這一屆的弟子中會出現宋從心這麽個魯莽的姑娘,明明時間還算充裕,卻不管不顧地朝密林裏紮。

“怎、怎麽會……?”有人囁嚅著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九嬰這種級別的害獸出現在靈力稀薄的凡間界,的確十分反常。

其中一位世家出身、修為和宋從心一樣都在融合期的弟子站了出來:“宋道友,此事未免有些太過駭人聽聞了。放眼整個修真界,冇有一方勢力可以同時麵對無極道門和各大世家的詰問與責難的——”

“那不是更好嗎?”宋從心其實懷疑這些後來崛起、傳承尚未滿千年的“修真世家”便是幕後黑手,因為原書中,世家纔是這次事件的最後得利者。但是她冇有這方麵相關的證據,所以不能為此事輕易定性,隻能反行其道,將這些尚且懵懂無知的世家子弟一同拉上船來,“恰好以前的外門大比不曾由持劍長老前來主持,恰好從未有哪屆外門大比會同時存在這麽多世家子弟。”

自從祖傳寶劍被折斷後便一直都很沉默的齊照天與納蘭清辭聞言,猛然抬起頭來。

的確,修真界中確實冇人能承受第一仙門和修真世家的同時發難,但若是刻意挑撥離間,讓這兩個龐然大物互相內耗呢?

死寂一樣的沉默中,團隊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僵滯。

眾人心中互相猜疑,眼見著好不容易組成的隊伍又將分崩離析。

“諸位,我之所以將這些告知大家,並不是為了讓大家互相猜忌。相反,我希望諸位能明白,我們如今都已經是棋盤上的棋子,生死並不由己。”宋從心一邊讓天書記錄下這些弟子在聽見自己的話語時的表情,標記了好幾位“嫌疑人”後,便繼續道,“倘若不能以力破局,我等便徹底中了幕後之人的算計。接下來的行動,諸位還請放下成見,共同對敵。”

“無論緣由,無論前因,隻要願意同行,便是我等的戰友;若是暗地操戈,便是我等的仇敵。”

宋從心的語氣很平靜,在眾人看來,哪怕麵對這種天塌下來的災難,眼前的白衣少女依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陳與冷靜。

天書沉在宋從心的識海裏,看著那一雙雙躊躇動搖、最後漸漸堅定下來的眼睛。外來的壓力強行將這支散沙般的隊伍擰和在一起,宋從心的言辭又賦予了他們微弱但確實存在的凝聚力。哪怕是那些魑魅魍魎的宵小,也像渺小的砂礫般裹挾在群眾的海浪裏,再掀不起半分的漣漪。

未來的正道魁首理應如此。

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太陽底下,令所有的陰謀詭計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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