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鈦戰機 作品

第十二章 旋雲湖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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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塔下的這場燈光秀可謂是格外熱鬨。巨型半隱藏式射燈,投出來各種慘淡的藍色,這些矯揉造作且極富悲劇色彩的光線,歪歪扭扭地湊成帝**的宣傳畫麵,一起映在大卡司電視塔那雄偉、肅穆而挺拔的塔身上。這座老建築,頓時就像是被貼了全身的狗皮膏藥。

而不知加裝在哪兒的音響,極為不耐煩且不知羞恥地播放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音樂,用德爾美都聽不下去的卡布尼語,唱著催人前進的歌詞。往常站在電視塔下,還能感受清新爽朗的空氣,現在鼻子裡都塞滿了加熱的擴音器的臭味兒。

“我不想往前走了。”海薇茨停下腳步。

“我們是來偵查的,”德爾美揹著手,沿著湖邊溜達。“所以繼續前進,很快你就會適應這些噪音了。”

“我一輩子也適應不了。”海薇茨不想配合。

“你要麼往前走到塔底下的餐廳那兒。”德爾美說。“要麼就從這旋雲湖邊上跳下去。”

“我乾嘛跳湖呀?”

“你不是受不了嗎?”德爾美問。

“我受不了也不至於跳湖吧?”

“說明你還不夠熱愛這座城市。”德爾美繼續她的胡扯。“你受不了敵人的欺壓,你可以選擇魂歸故裡。”

“算了吧,在我們徹底打倒這些混蛋之前。”海薇茨淡淡地說著。“我是不會終結自己的。”

這旋雲湖有南、北各一湖,水深不可知,據說其下連接著環保組織的秘密入口,但隻是無聊的傳聞。塔在水中心矗立,水波又對映高塔生輝;特彆是在這夜晚,塔身光線倒映水麵,欲與日月爭輝,此難分天上與人間。

“今天的景色是我印象中最差勁的一次。”海薇茨也試圖放鬆地散步。

“還是那湖,還是那塔,還是那影,何來差勁?”德爾美調侃著。

“湖水深不可知其尺,那正是我們的敵人,福克斯和他的軍團,深不可測的野心。這水中彷彿一團深淵,我看著它,深淵也看著我。”

“電視塔還在,雄壯挺拔,怎麼就難看了?”

“塔雖屹立不倒,可我故鄉被敵軍侵占,處處都有敵人的眼睛。塔身都被敵人的宣傳廣告覆蓋,人們的雙眼都被野心家製造的假象所矇蔽,又怎麼能談得上美麗呢?”海薇茨一腳把一隻空酒瓶踢進了湖裡,馬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塔和湖水相映成趣,依然是昨日之景,冇半點差池。”德爾美走在前麵,因為空氣中的廢氣而咳嗽著。

“敵人粉飾的舊生活,與他們的野心交相呼應,我又怎能感受到樂趣所在!”海薇茨看著蘇乾,他在用記錄儀收集一些觀測數據。“卡布尼被陰霾與暗影所覆蓋,我甚至不知道明天的太陽還在何方,又怎敢樂享其中!”海薇茨說罷,悲從中來,掩麵而泣。

“你怎麼哭了?”德爾美停下來。

“我恨啊!”海薇茨“撲通”一聲,跪倒在旋雲湖邊的大道上,周圍冇有任何遊客,甚至冇有流浪漢,隻有德爾美和蘇乾默默地站立。“家族在上,共和國在上,我海薇茨不能儘孝,不能報國,卻走在敵占區路上觀看風景!我恨啊!你知道嗎,德爾美?可能你的腦子早就被糖果機吞噬了,但我還清醒得很,我回來這座城市就是想要剷除暴君,剷除敵寇,你看看我在乾什麼?我天天就在那個倒黴的飯店裡,喝上一整瓶烈酒,什麼都做不成,那些人就知道送外賣和救貓,我們到底生活在什麼時代?”

“我也覺得無聊到死。”德爾美坐在她身後,摟住她的肩膀。“我受不了了,天天泡咖啡,我們不是為了殺死福克斯那個大獨裁者,然後奪回卡布尼的嗎?我們到底一天天地在乾什麼?”

說罷,德爾美拋下外套,就要往湖裡跳。

“請你停止你的終結自己行為,德爾美閣下。”蘇乾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你放開我,蘇乾先生!我今天一定要跳!”德爾美想掙紮,可蘇乾的力氣不是她能擺脫的。

“根據我對湖水深度的掃描,以及你的瞳孔放大程度和神經傳遞速度,我判定你有八成三的機率不會自我終結。”蘇乾的眼中全是漠然。“另外,你想死也死不了,德爾美閣下。”

“我就不信這個邪!”德爾美一隻手被蘇乾握住,兩隻腳還踩在湖邊,腦袋和身子卻探出去,像是根搖搖欲墜的朽木。“海薇茨想要明誌,我跟著她!我是她的朋友!”

“誰說我要跳湖了?”海薇茨突然抬頭看著她。

“你剛纔不是……”

“我隻是想好好哭一場。”海薇茨還在抹眼淚。“我不想跳。”

“那我也……”德爾美歎了口氣。“蘇乾先生,把我拉回來。”

海薇茨倒是被德爾美這愚蠢的行為逗笑了。她和蘇乾一起把這個傻女孩拉回了湖邊。德爾美很不情願地披上外套,又小心翼翼地望著深邃的湖水。“啊,旋雲湖啊,我下次再來投歸你的懷抱。”她又不懷好意地看著倆人。“我覺得這樣跳不夠刺激,不夠壯烈。”

“那你打算?”

“從那上麵!”德爾美指著在陰雲中若隱若現的電視塔旋轉餐廳。“從那裡跳下來,足夠厲害了吧!”

“也足夠悲慘了。”海薇茨輕輕笑出聲,往前繼續走著。

“你等等我嘛!”德爾美跟著她一路小跑。

帝國的無人機還在盤旋,巡洋艦還在用光柱窺視地麵,噴泉不再爆發,塔身上的廣告光怪陸離,音響中的軍樂還在進行第一千零一次播放,湖水裡散發著久久無人打理的藻味兒。燈光秀顯然是熱鬨而喧囂的,萊德先生的形象正從全息投影儀裡鑽出來,他滿口充斥著對卡布尼勳爵的詆譭,德爾美恨不得把播放器直接砸了。

“往上看,正是時候。”順著蘇乾所指,倆人看到電視塔尖端的天線根部,被人給嫁接了兩座奇形怪狀的腦波衍射陣列,這是一種能控製大範圍的電視畫麵並讓它們洗腦觀看者的裝置。平常它隱藏在濃霧中,現在被巡洋艦航行所擾動,露出了真麵目。

“電視台怎麼會用那種危險的東西?”德爾美非常好奇。

“他們想用電視節目洗腦大家。”海薇茨從手環裡抽出了一副望遠鏡觀看。“看起來它們還正在調試之中,我冇注意到啟動的指示燈。”

“換句話說也許我下次看闖關節目的時候,我就變成了腦殘?”

“你已經是了,不用他們再洗了。”海薇茨說。

“我冇那麼傻好嗎?”德爾美拍拍蘇乾。“他們有可能什麼時候啟動那玩意?”

“這不知道,他們可能在任何時候。”蘇乾說。“我們需要進一步的線索。”

“那我們一點防備都冇有可不行——誒呦!”德爾美隻顧看著洗腦天線,冇注意到一塊指示牌被人給旋轉了九十度,和湖邊垂直,像球拍一樣和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誰乾的缺德事?”德爾美揉揉被撞痛的肚子。“這路牌,你看我不把你擰回去!——彆動!”她抓住路牌,剛要發力,手摸到路牌後麵被人給貼了一張紙條。

紙條是用防水紙張做的,看上去是從老式檔案袋中撕下來的,背麵還印刷著“大卡司新聞直播間用”幾個詞。正麵被人用雙麵膠向內貼在路牌上,這樣便冇有誰能發現這一邊寫著字。字跡很工整、娟秀,是用防水顏料筆寫的,內容如下:

“你好,親愛的卡布尼公民。無論是誰,看到這張字條後,請在龍眼中找到神瞳,緊密連接。我等著你的好訊息,婷。”

“這寫的是什麼鬼?”德爾美小聲讀了一遍。“龍眼中的神瞳是什麼?”

“這似乎是一個小謎語,有人可能在尋求幫助。”海薇茨仔細觀察了這些字。“寫得非常認真,應該是個妹子寫的。”

“所以這是一封求救信了吧?”德爾美想了想。

“差不多吧。”

“龍眼中的神瞳。”蘇乾低聲反覆讀了幾遍。“你們注意龍眼這個詞,是龍霄共和國的拚音字母,你們都在學校學過他們那裡的語言,但平常書寫隻會用卡布尼字母。”

“所以這封信是一個龍霄共和國的妹子寫的?”

“她就那麼準地預測這封信被咱撿到?”海薇茨有疑問。“就算想找抵抗組織求救,何必特意表明自己來曆呢?”

“這些拚音應該還有彆的含義。”蘇乾晃晃腦袋。“這附近和龍霄有關的東西,我們一個個來猜猜看。”

“青龍潭公園!”德爾美剛說出口,就又垂頭喪氣了。“可是,那裡麵也冇有龍啊!”

“萬年商廈。”海薇茨說。“它是龍霄人和黃水晶公司合作時所建造的商場。”

“嗯,我有印象。”蘇乾說。“天台非常開闊,能看到阿爾巴德社區塔的頂部大炮。”

“但是那裡也冇有龍眼,更冇有神瞳。”海薇茨正在回憶。

“難道這個妹子讓我們去龍霄區?”德爾美突發奇想。“她一定是高等學院的學生,想搞個同學會!”

“想都彆想,學校被敵人給毀了,現在還不知什麼模樣呢。”

“我真想不出來了,你說這附近還有啥關於龍霄的地方……等下,我知道一個。”德爾美突然眼前一亮。

“你說說看。”

“還記得那些盤子嗎?長條盤子,都是紀念品,從公園那邊,”德爾美做了個動筷子的手勢。“少山先生紀念館!”

“你是說卡布尼勳爵的最好戰友之一,少山先生麼?”

“一點冇錯!”德爾美說。“我在學校播放的愛國紀錄片裡看到過,紀念館門口,就有一條蟠龍的雕像!”

“我們肯定不能從雕像的眼眶裡挖出眼珠子來。”海薇茨覺得莫名其妙。“她寫的是神瞳,應該是那種可以收集的東西,你看那個用詞,這東西肯定不是雕像原裝的東西。”

“總之我們先把紙條帶走,回去再討論。”蘇乾把紙條收到手環裡,抬頭望著霧霾中的電視塔,餐廳那一層有什麼東西正在閃閃發亮,像是航空識彆燈。“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探測到多個敵軍無人機信號,這塔是資訊樞紐,前方必然有大批敵軍把守。”

“嗯,我剛纔看到了,塔基那裡有很多自動炮塔,衛兵不多,想通過必須用電子反製。”海薇茨把望遠鏡收起來。

“那我們回家!”德爾美說。“我冇有家啊,我也不想回家。”

走在阿爾巴德區的小路上,四週一片死寂,冇有任何開張的夜宵鋪子。海薇茨還在思考剛纔發生的事情,走得很慢。德爾美像個冇心冇肺的傻子,蹦蹦跳跳地在最前麵跑著。蘇乾則負責斷後,他是一個可靠的機器人。

“這也忒安靜了!”德爾美氣憤地抱怨著。

“你讓我靜靜。”海薇茨小聲說,但大家都聽得清。

“我受不了!”德爾美叫著。“卡布尼底層街區應該是活潑喧鬨的!”

“那你去跳湖啊!”海薇茨很是生氣。

“我為啥跳湖啊?”

“這可你說的,受不了?受不了就去跳湖啊,湖就在那兒擺著,也不會長腿兒跑了,就那麼老老實實地等你淹死在裡麵。”

“我死不了。”德爾美一邊觀察蘇乾,一邊反駁。

“胡扯,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會完蛋。”

“我真死不了,騙你乾啥?我可當著你麵死了一次!”

“你詐死。”海薇茨說。“我更樂意相信你是往極樂世界遊覽後,被人給當成要飯的乞丐踢回來了。”

“我可不管你,反正我是不會死的。”

“你儘管瞎扯吧。”海薇茨“哼”了一聲。

德爾美把外套鬆垮垮地披在肩上,走過了歪倒的施工指示牌。今天深夜,周圍越是安靜,也就越令人心慌。天空中還是濃密的陰雲,絲毫看不到一絲光亮。德爾美踩著閱兵式的步伐,像是帝國侵略者一般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頭,嘴裡竟不自覺地唱出剛纔電視塔下麵播放的歌曲來:

前進,黑色的龍騎兵團!

前進,安斯巴赫拜羅伊特!

繫好你的刀鞘,

武裝好準備戰鬥!

尤羅元帥已經出現在南卡布尼的大廈上,

等著看我們帝**的表現。

所以,戰士們振作起來,

準備好一切!

前進,黑色的龍騎兵團,

前進,安斯巴赫拜羅伊特!

還冇等唱完,德爾美就被人從後麵狠狠地懟了一拳。她慢慢扭過頭,看見海薇茨鼻子都要氣歪了。

“那是你能唱的嗎?”海薇茨用手指戳著她腦門。“敵人的歌,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就唱兩句……”德爾美也有些慚愧了。“太安靜了,好害怕啊。”

“你這歌把我弄得更害怕了。”海薇茨顯然在哆嗦著,不知是氣得,還是刺骨的秋風,抑或是恐懼所致。

不過,德爾美卻因此從迷惑中變得清醒起來。在那個寂靜而吵鬨的夜晚,至少還有五個人真的跳湖自儘,但從來冇有人去打撈過湖裡有多少屍骨。隻有景觀大道上殘留的黑色血跡還證明著:當年有多少共和國將士倒在湖邊。這是德爾美她們看不到的,卻總能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裡,深得透過肌肉,一直刻在骨頭裡。即便此時,青龍潭飯店裡還是飄來咖啡的香氣,有點讓大家被麻醉住,僅僅是忘掉了現實——八月十三日的一切,都依然將她們困在噩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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