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天台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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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天晚上，露琳已經坐在宿舍樓天台的座椅上了，現在樓下傳來什麼喧鬨聲都不能阻止她。她等著索菲亞出現在樓頂小屋門口。看樣子索菲亞一定會來了，樓道裡有“咯噔咯噔”的靴子聲。

無數的腳板敲打著宿舍間的道路。那些混亂的喊叫，揮舞武器，叫罵著……露琳眯縫起眼睛，許多手電筒的光柱在樓和樓之間交錯，閃爍，交織。

露琳知道她來了，讓開木頭長椅左邊的位置。

索菲亞迷糊糊的，就和她口袋裡的耗子一樣。膠皮靴子，露指手套。她的亮片小外套在身上反射出許多光點。

“你出現了呢。”看樣子，露琳已經等她好久了。“樓下亂鬨哄的，他們在乾啥？”

“不知道，我上樓的時候，外麵已經開始亂了。”

“黑樹莓對我們奪取食堂非常不滿意。他們是不是要做什麼？”

“他們做什麼都是冇用的。”

露琳從包裡掏出飯盒。“來點夜宵吧。”

“我可以吃嗎？其實，露琳同學，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我來做什麼？”

“最近很無趣，聊聊天罷了。”

“那我們應該聊什麼？”索菲亞甚至不知道何時能接過飯盒。露琳看著她，用一根手指輕輕推開了盒蓋，裡麵的鹹芝士飯糰悄然現身了。而樓下也傳來了猛烈的砸玻璃、踹門的聲音，之前她們看到的那兩對大喇叭也開始了怒吼。

“你可以嚐嚐我在宿舍廚房做的食物。”露琳完全不在意那些噪音。“索菲亞同學，嗯，其實，你不算完全的高等學院學生對吧？”

“差不多，我隻是拿了一件校服。”她抓走一個飯糰，校服外套正在她腰間繫著。這時候呐喊聲、鐵器撞擊聲更混雜了，大量的燈光齊刷刷地亮起來，推開窗戶，有人抓住了窗台，陽台外麵的通風管被踩得嘎嘣作響。

這時彈弓的彈響就更明顯了，鐵管的嘯叫，紮穿雨棚和紙板箱，木頭被撕碎，什麼人摔在混凝土上的聲音。

“其實，我有好好觀察，你拿的校服是我的……我讓亨利哥哥帶去單位洗的。所以，亨利，和你，和科學院，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那時隻知道瘋狂地逃跑。”

“科學院做過很多奇怪的事情。”

索菲亞看著飯盒，還是不敢對上眼神，她始終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更不能算是高等學院的學生。“露琳……同學，那個，我們之後會怎麼樣？”

露琳的手拿捏著索菲亞的肩膀，就像她經常對德爾美那樣，隻不過她的動作過於陌生。索菲亞抗拒著，可是她對露琳，對自己，都充滿了迷茫。“我曾經以為，莎拉同學能夠帶領我們……”

在莎拉死後，索菲亞變得消沉、失落，有些許絕望。就像是樓下那尖厲的悲鳴。許多人擠著，互相推搡，叫著，翻滾，彼此之間碰撞著，貼在一起，被什麼人趕著，在廣場上攪拌著。

燈光亮起又熄滅。從接通電源到徹底喪失動力，七號宿舍樓下的反抗逐漸趨於平靜，隻能聽到黑樹莓兵團的各種口號，以及雙方大喇叭的鬼哭狼嚎。

“露琳同學……”索菲亞轉過頭去，她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我們隻要活下去就好。”那種傷感的調子又逐漸奏響了。畢竟她和索菲亞不是像德爾美那樣，許多年的朋友。但是她每次都能開始新的嘗試，新的醬料，淋在新的便當上，真美味。

她把嘴唇挪開了，現在長椅和樓下焦灼的空氣一樣滾燙。“所以，要服從海薇茨同學的命令嗎？”

“是的。”她用餐巾輕輕擦嘴。“你知道的，什麼青龍潭社區服務隊，不存在了。我們的過去，死了，消失了。現在你也被鳶尾花徽標照耀著，是高等學院的一員，也會永遠是我們大家的朋友。”

“希望可以一直這樣。”索菲亞喘著氣，嘴角邊流著些唾液。現在飯盒裡的點心快吃冇了。她又把頭髮胡亂理了理。“你不擔心樓下的事情嗎？”

“冇用呢。”現在宿舍樓前的空地上依然是燈光亂閃，人聲鼎沸，有些人的嗓子都破音了。女生宿舍那邊是死一般的沉寂，冇有敢開燈檢視的。不過黑樹莓兵團並不會就此收手。

“他們之前就說過，我們攻占食堂是冇用的。”

“但對德爾美同學來講，他們的做法太幼稚了。”露琳走到欄杆邊張望著。

不管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即便是一千個奶油派飛進窗戶裡，或是幾百根標槍紮穿門板，對於身經百戰的鳶尾花敢死隊成員都是小兒科的把戲罷了。但這裡所有人都曾經快樂、和諧地生活在同一個校園裡，不能，也不應該對同學們下狠手。

“他們後麵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索菲亞有些擔心。

“彆怕，他們無論怎麼搞，我們都能打敗他們。”在露琳看來，隻要大家但凡齊心協力一些，德爾美但凡手下留情一些，黑樹莓兵團的學生至少還能活著走出去。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隻要冇有帝國的飛機大炮，都是不堪一擊的。

她們現在都站在那裡，聽著鐵管碰撞聲，這裡還夾雜了哀嚎。燈光變化著，抖動著，逃跑著。一管高壓水槍在樓梯間裡咕嘟嘟翻滾著。索菲亞在逃避。為什麼？因為她心中始終會想起實驗室裡的各種怪談，關於她的，關於彆的實驗品的……

現在有人把磚頭從高處丟了下去。又輪到黑樹莓的學生尖叫了，很多燈光暗淡下去。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金色的馬尾在索菲亞肩膀上拂動。

“那麼，差不多了哦。”

“我們要下去嗎？”索菲亞問道。

露琳猶豫了一下，或許應該等待，靜候這場鬨劇收尾。“不如我們再呆會兒吧？”

“可以嗎？”

露琳盯著索菲亞看了很久。最開始很不適應，但很快索菲亞就能接受她了。“誒，露琳同學。我其實，嗯，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看著莎拉同學死掉，我知道我們什麼都冇有了……不過我想清楚啦，可能，如果我跟你們一起努力，乾掉帝**，到那時，也許我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住處。這可能很難，我想，我至少可以相信大家。”

她顯得語無倫次，但那兩組喇叭比她說得更混亂，都在提高了嗓門彼此詆譭，無休止地咒罵著，看看誰能堅持到天亮。靜姝和她的社團成員發瘋一般撰寫新的陳詞濫調，足以被新聞頻道一直和諧的臟字含量——是嗎，卡布尼學生的文學性就是這樣的嗎？

等到突然電源跳閘，雙方的罵戰終於告一段落。那種簡單乾脆的電流中斷的喀嚓聲，伴隨著極為熟悉的吼聲。

“不讓人睡覺啦？我看你們都安靜點好了！”

太熟悉了，露琳一聽就是德爾美喊的。

“該主角登場了，她是肯定要出來的。”她拉著索菲亞的手。“那，咱下樓吧，回宿舍裡，已經很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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