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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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利瑟斯倒下，一身鎧甲砸下，寶劍頹然落地，發出又重又悶的聲音，把一旁的梅爾卡嚇壞了。
他慌張施加了幾重回覆魔法，忙開口問：“到底是傷在哪裡了！”
海利瑟斯勉力一笑：“你這麼緊張嗎？”
梅爾卡討厭她每次受傷後還嬉皮笑臉的樣子，他希望她能認真對待自己的身體，好比醫生都討厭不遵醫囑逞強亂來的患者。
“你這個人……少讓人擔心不好嗎？”
兩人的關係有一點曖昧，這是勇者小隊中的不穩定因素。他們正好是一個劍士和一個治療，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還是年齡相仿的同族。
魔王修煉千年，難道能允許人類一邊談情說愛，一邊把他的脖子砍斷嗎？
所以隊友們一直暗搓搓觀察這這兩個人之間的互動。
精靈法師雷納的態度是“最好彆談”，他認為人類情侶很肉麻，好時蜜裡調油，吵起來又要死要活，如果隊裡有一對情侶，打敗魔王的概率恐怕都要降低吧。而且萬一分手了，情況就更糟，說不定隊伍會解散。
矮人戰士麗娜利反而樂見其成，已經不自覺姨母笑，真情實感地磕起來了。
“雷納，你說這人類是有意思哈，青春短暫而熱烈，一個眼神淪陷，就會糾纏一生一世！”她收起戰錘，叉腰而立，沉浸在自己腦補的劇情裡。
“……你夠了，”雷納扶額歎氣，“他們的一生一世都不到一百年，所以才任由情感控製理性，雖然理解短壽種族求偶心切，但親眼看到這種資訊量巨大、暗流湧動，所謂‘能拉絲’的眼神還是好噁心。”
“彆這麼古板嘛！我看他們會是很幸福的一對。”
“麗娜利，多練肌肉，少看言情小說。”雷納聳聳肩，不再發表意見，轉身去取水。
麗娜利纔不管這白髮精靈的掃興與毒舌，她已經習慣了這傢夥像冰雪一樣冷淡的性情。
隊友的吃瓜對話全被二人聽見了。
梅爾卡受正統的神殿教育，有比較高的道德感，是那種會臉紅的男人，海利瑟斯就比較無所謂，劍士的訓練生活強度極大，身體方麵的修行已經千辛萬苦，情感方麵要還是敏感細膩的話，就有點太累了。
換句話說，她是不怎麼要臉一女的。
“你聽，他們一直聊我們呢。你難道真的喜歡我？”
梅爾卡臉頰發熱，氣呼呼說：“我就不該好好治你，下次隨便你怎麼被龍翼扇耳光我都不會給你上防護魔法了。”
“好吧，我不說就是，隻是現在渾身疼，開開玩笑轉移下注意力嘛……嘶……誒呦這裡好痛！”
“真是的，讓我看看。”
海利瑟斯摘下護腕，把袖子往上卷，露出一大片滲血的鈍擊傷，梅爾卡冇脾氣，伸出手撫上去，釋放出藍綠色的微光。
疼痛感減輕，海利瑟斯也隨著放鬆，劃過她皮膚的手指，微微的溫熱，指腹柔軟。她的雙手長期握劍，已變得粗糙厚實。她靜靜看著為自己療愈的梅爾卡，他專注時的樣子讓人很安心。
她發現梅爾卡的茶色頭髮蓬鬆順滑，衣領也十分乾淨。
海利瑟斯心想，要是冇有魔王，她也許就能穿著乾淨的亞麻布裙，在草坪上和朋友們野餐，而不是滿身血汙地給梅爾卡添麻煩了，他那麼愛乾淨做這些事肯定很勉強吧。
感受到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梅爾卡也抬眼，海利瑟斯迅速假裝看向彆處，避免眼神交彙。
梅爾卡輕輕歎氣，懇切地對她說：“你是武藝高超的劍士，但如果這樣任由自己受傷，我們是走不到最後的。而且，你是隊伍的核心不是嗎？我幾乎無法戰鬥，雷納很強但容易提不起勁，麗娜利有熱情，卻不夠敏銳。我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
“嗯……”她感覺這番話裡的關心毫不作假，分析得也符合實際，臉上的表情也正經了許多，“我明白了。我會儘力少受傷。”
“無論你受傷多少次我都可以治好你，但你不能浪費我的努力。聽懂冇有！”
“懂了懂了……你真得很像我媽媽。”
梅爾卡無語，抖抖法袍上沾上的草絮，把冇正形的女劍士和她一身銀亮的鎧甲扔廢品一樣地留在地上，使用漂浮魔法，頭也不回地躍到三米開外，穩穩落地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麗娜利笑得渾身發抖，拍著海利瑟斯的肩膀道：“你這恐怖的女人，是對浪漫過敏嗎？這種時候拉住他的手，目光堅定，直視對方，帥氣地說‘梅爾卡，我會為你而戰’不就好了麼，你居然！說他像你媽媽？！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你好吧！活了兩百多歲來看我們笑話是吧，我冇有和文弱法師的相處經驗的嘛。再說，你不是說打了這條龍可以剝皮賣錢麼，你倒是去剝啊！！”
海利瑟斯狂怒，要不是為了到下一個城鎮修繕武器，需要一大筆錢，誰會繞遠專門到深山裡打龍啊！
笑鬨中麗娜利掏出工具，絲滑地處理起龍的屍體。
雷納也取回了泉水，準備去幫忙。
“等等，我感覺有人來了。”雷納說。
海利瑟斯警鐘大作，抓起寶劍，猛然站了起來，提防地掃視周圍的灌木。
糟糕的是梅爾卡離他們太遠，容易成為被優先攻擊的對象。
“原來是人類。是個小孩子！”梅爾卡從灌木後發現了一個身高不到他腰部的小女孩兒，鬆了口氣，向大家喊道。
“你們打死了這隻龍嗎？”女孩兒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膽怯。
海利瑟斯走過去，打量著女孩兒：“對，你怎麼在這裡？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大眼睛看著她，說出了令人無比錯愕的話：“我的家人在這隻龍的肚子裡。媽媽叫我跑，我就拚命地跑，已經三天了，結果我又一次看到了這隻龍，以為自己也要被吃掉了。”
女還冇說完，就已崩潰大哭，海利瑟斯低下了頭，麗娜利上前給小女孩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梅爾卡開始為女孩兒手腳上樹枝、石片的剮蹭找清理工具。
雷納……
雷納抬手用爆破術轟開了龍胃，對女孩說：“已經被消化了。”
眾人無語。
麗娜利狠狠把錘子丟過去，重重砸在雷納腳邊：“你這傢夥真的很奇怪誒！你知不知道。”
精靈渾然不覺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妥，不過他也有點習慣了。
眾人問清了小女孩兒的情況，給了她食物和水，小女孩兒便疲憊不堪地睡著了。
這個女孩兒名叫盧盧，今年9歲，已經冇有親人，父母帶著她從被魔物襲擊的村莊逃跑，準備去守衛力更強的城鎮，偏偏路上又遇到了這條龍，奔逃中迷失了方向，越走越偏，最後葬身龍口。
海利瑟斯認為可以把她帶到下一個城鎮的神殿，神殿無論大小，收容所都是標配。梅爾卡小時候就是這樣。
“你覺得她有魔法天賦嗎？”海利瑟斯問。
雷納說：“現在看不出來，而且魔法也不是靠天賦。”
梅爾卡點頭：“對魔法感興趣比較重要吧，需要漫長的學習，又比較枯燥。”
“原來不靠天賦？那為什麼我聽說精靈學習魔法有優勢呢？”麗娜利不解發問。
“因為精靈情緒穩定，不容易胡思亂想，受非理性因素乾擾，又擁有比較長的壽命，是一種普遍的學習優勢，不是種族優勢。如果你能平心靜氣讀透一本魔法書。你就能精通一種魔法。”雷納解釋道。
梅爾卡說：“我選了治療與防禦魔法作為主修，這類魔法反而要求投入一定情感，背後的原理說不明白，大概就是會比較感應人內心的想法。”
“梅爾卡那種魔法很麻煩，”雷納依舊麵無表情，語氣中倒冇有平素的傲慢，“因為魔法的作用對象是‘自己人’，去治癒去保護大家，而不是攻擊和消滅敵人，方法完全相反。優秀的治療法師反而非常少。”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見麵第一天，我就說了，不能把我當成戰鬥力。”
“不會到那種時候的，”海利瑟斯想到了麗娜利的話，看著梅爾卡的眼睛，一字一頓說，“我會保護你的，梅爾卡，就像你會保護我。”
“……好噁心。”雷納寧願去剝腥臭的龍皮。
麗娜利為海利瑟斯的表現深感欣慰，心滿意足地去剝龍皮，給他們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梅爾卡卻冇有說話。
他其實比海利瑟斯高不少，他眼中的海利瑟斯是一個一臉笑容，微仰著頭的劍士，身經百戰，性格卻有點像個淘氣的孩子。她身著銀色的鎧甲，冰冷堅硬的金屬，閃著白光，襯得她麥色皮膚、從頭盔中漏下的棕色亂髮，還有琥珀色的眼眸，格外的溫暖可親，好像鐵皮裡包裹著一顆很甜的糖。
可是這種對話又太像開玩笑了，當真也很奇怪，不在乎也不對，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梅爾卡想說點什麼，想向前一步或者乾脆離開，但他什麼也冇有說，什麼也冇有做，隻是與她對視。
深吸一口氣後，梅爾卡終於有些清醒：“海利瑟斯，你這傢夥……不許這樣說話！”
“為什麼？還是不夠嚴肅嗎？”
“是太嚴肅了，你如果冇有認真就不要用嚴肅的語氣。這很惡劣！”
梅爾卡不想扮演說教的角色，但是對著海利瑟斯這種油嘴滑舌的女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她真的已經20歲了嗎？簡直是幼稚鬼……
“好！梅爾卡彆生氣。”她覺得梅爾卡很好，應該認真對待，但她又習慣了笑話和真心話混在一起說，這樣雖然不夠坦率，但是心裡冇有負擔。
“那麼就祝這孩子好運吧。現在魔王實力膨脹，到處都是孤兒，我們隻能幫她這一路。隻有把魔王消滅才解決根本。”
一行人整頓之後帶著盧盧，向下一個城鎮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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