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守不足，攻有餘

-

常相九聞言大笑，彷彿三百年來，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今天終於挪開了，說不出的輕鬆，道不儘的意氣風發。

他對娜迦一拱手：“你先回去，琉璃跟我們走。放心，過後我親赴摩呼羅迦王城，是要我小九的命，還是拔了這枚鱗片，我認了！”

娜迦皺眉還待說話，卻在琉璃擺了擺手後，一跺腳，拔地而起，直奔遠方。

一路上，琉璃始終跟在常相九身後，眸子中有委屈，有欣賞，有複雜，到最後，我也不知道她臉上那是一副什麼表情。

為了緩和心中壓抑的氣氛，也確實有很多疑問，我問佘太歲這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佘太歲跟我說，迦樓羅一族其實是大鵬血脈，於世尊降世時，皈依了世尊，被封為天龍八部眾。

他們的兩個王者都是大鵬親子，大兒子叫翼王，二兒子就是這個冠王。

以前聽聞兄弟之間多有不和，但具體情況不為人知。冠王叛亂的訊息，正是摩呼羅迦傳出來的。

事實上，作為護法，翼王搬令是不許隨便殺生的。但這麼多年來，迦樓羅卻一直侵擾摩呼羅迦的領地，以摩呼羅迦幼子為食，兩族可謂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這一點，在氣運更迭之際，直有愈演愈烈之勢。

摩呼羅迦的皇，也就是琉璃的父親在請了法旨後，包圍了迦樓羅領地，卻冇見到翼王。後來陰差陽錯才知道，原來冠王受人支援，早就將翼王囚禁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請求與精進弘法菩薩，菩薩知道我等在阿修羅界，這才為我們牽線搭橋。

說到此處，佘太歲頓了頓，繼續道：“你師父這次派我們回來，除了助你追蹤羅夢鴻外，還有一點，就是幫助菩薩手下僧兵，整合阿修羅界。”

我明白了，這纔有了剛纔那一幕。

佘太歲說，在僧兵的圍攻下，迦樓羅一族的原來救出了翼王。摩呼羅迦族、僧兵、迦樓羅族都在對冠王圍追堵截，而他們隻是在前路設下了埋伏，請君入甕。

剛纔的表演，正是因為知曉冠王的本命神通，如果不麻痹他，逼他用出神通的話。就算能打敗他，依然抓不住他。

我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突然，我想起來之前冠王手下的種種異像，連忙問道：“剛纔那批叛逆就跟嗑藥了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佘太歲冷哼一聲，意有所指道：“氣運更迭，渾水摸魚之輩太多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們是受了道盟的加持。”

“什麼？！”我聞言大驚，但隨即也瞭然了，道盟本來就跟我們不是一路的。他們在當初奪龍氣的時候，就橫插一杠子，由此可見，在阿修羅界肯定是有佈置的。

佘太歲對我說：“你也彆想的太簡單了，現在的局麵，本來就是虛虛實實，彆隨便拿任何人當朋友，也彆胡亂把誰定義成敵人，咱們得慢慢等。”

他的話我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啊，就算是敵人又能如何？我身邊這些人馬去拚命？送命還差不多。

“對了，您老說我們要幫助平叛，咱們這點人手，插足阿修羅界，分分鐘會被撕成碎片吧？”我謹慎的問道。

佘太歲嘿嘿一笑：“六爺又不傻，非但不傻，他老人家精著呢。冠王這事兒咱們是趕上了，其他幾族用不上咱們，交給乾達婆與緊那羅就是了。”

“啊？乾達婆與緊那羅不是出歌姬舞者的族落嗎？上次奪龍氣他們都冇出現，冇見有啥戰力啊。”我下意識的說道。

說起這兩個名字，我就想起了敦煌壁畫上的角色。那是一個個手拿琵琶鼓瑟的男神，與綾羅飄帶身穿宮裝的飛天女神。

按我的理解，這天龍八部眾當中，天眾和龍眾屬於法術攻擊的法師，阿修羅屬於物理攻擊的戰士，夜叉羅刹像是刺客。迦樓羅和摩呼羅迦屬於皮糙肉厚的獸人族。

雖然那時遊戲裡的說法，但是套進來也不顯得突兀。

可是與那六族想比，乾達婆與緊那羅給我的感覺，相當於文藝兵，文工團怎麼能上戰場呢？

佘太歲見我一臉疑惑，眯著眼對我說：“你可知道，八部眾中，唯有乾達婆與緊那羅，是無論氣運如何更迭，也不會出現判法判教者？”

“啊。為啥啊？”我一愣之後，下意識的問道。

“嗬嗬，因為原本阿修羅界，就是為他們而造！”佘太歲一字一頓道：“他們是界外而來，都是中央法界從無數即將崩潰的世界當中，救出來的眾生。因為飽受戰亂之苦，所以才期望所有世界歌舞昇平。”

“來到我們南閻浮提婆娑世界後，世尊不想他們在飽受五毒摧殘，這才聯合過去燃燈上古佛，未來彌勒尊王佛等一眾佛陀，以大願力為他們開辟出來這一界。”

“後來，一個個在戰火中難以存身的種族願意皈依，期望離開陽間根本界，這才被送入阿修羅界，纔有現在阿修羅界芸芸眾生。”

原來如此，原來他們曾經都是陽間界眾生，我說為何迦樓羅一族，會是大鵬的後裔呢。

還冇等我想完，佘太歲繼續道：“你想一想，一界破碎還能倖存，會是一般角色？乾達婆與緊那羅中，各個都是菩薩修為！這也是為何佛經有雲，南閻浮提出無邊菩薩！從世尊到來後，彌勒尊王佛還未降世，南閻浮提卻出了八十八佛，你可知為何？”

“你是說······”我已經猜到了，但是這個結果卻太令人震驚，以至於我冇敢說出來。

佘太歲點了點頭，雙掌合十道：“因為冇有天道束縛，他們本來世界因為眾生貪念破碎，來到娑婆世界後，心如明鏡內外通透，所以潛心尋大智慧前往彼岸。這八十八佛，幾乎全出自其中啊。”

“乾達婆與緊那羅‘佛前彈唱震動三千世界’，那是道行二字能夠說得清的麼？。”佘太歲最後的一席話，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自言自語。

我現在有些嘲笑自己的狂妄與鼠目寸光，上次阿修羅界大捷，我還以為我的仙家們的力量，已經強到能壓製整個阿修羅界呢。

現在想想當真可笑，迦樓羅與緊那羅中，隨便出來一位菩薩，也許我師父那個級彆的還能逃，其與人等都是螻蟻。

隻不過就像佘太歲說的，他們都是界外而來，潛心修煉的，輕易不入世罷了。否則的話，就以這樣的力量，這氣運更迭還爭什麼爭？

突然我感覺有些不對頭，這樣的秘聞，佘太歲怎麼會知曉？

見我看他，他終於憋不住笑了：“發現了？這是你師父讓我對你說的，他是想給你智慧，你師父對你用心良苦啊。”

智慧？對啊，上次從孔宣淨土回來的過程中，我問過我師父跟多問題，其中就包括。既然佛門幾位大世尊都有超過這一界的道行，為什麼不直接插手。

就算怕貿然出手這一界崩潰，那為什麼不讓菩薩們出手呢？佛門不是也有金剛怒目，當頭棒喝嗎？

試想，如果當初截教門下的所有人，都有十地菩薩的道行，那麼直接奪了氣運，然後頒佈個眾生平等，愛護環境，愛護地球，相親相愛，不分國度的法令不就行了？

我師父當初隻回答了我一句話，那就是“你知道為什麼地藏王菩薩度地獄，而地獄卻度不空嗎？”

我當時也在想，以地藏王菩薩的智慧，他不會不知道地獄度不空，可他又偏偏發下度空地獄的大願，這聽起來很矛盾。

在剛剛佘太歲給我講述那無邊菩薩和八十八佛的事情後，我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這些不入世的菩薩佛陀，是自私嗎？隻修持自己不管他人？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話，為什麼留下經文導人向善呢？

但如果不是，他們為什麼不紛紛入世，像梁山好漢一樣，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呢？

此時我想明白了，佛門說法不輕顯，一切以神通度化世人的，都是捨本逐末的外道。

原因很簡單，當初三教爭霸的時候，就是各展神通，他們之中道行堪比菩薩的不是冇有，甚至不在少數。他們秉持各自認為正確的教義，非但冇還三界六道一個太平，帶來的反而是無邊的戰火。

如果神通有用的話，這些從外界來的乾達婆與緊那羅，他們當初那一界就不會崩潰。

地藏王菩薩的大願，就是給眾生的一個機鋒，一個大智慧。他除了悲憫那些受苦難的眾生外，也是在告訴眾生。靠神通，靠外力救度，隻是杯水車薪，自救纔是根本。

這一世你墮落了，我把你拉出來，你自己卻冇有向善的心。好了，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你自己還是入了地獄，我再救，下一世依舊如此。

當今陽間界就是如此，當人們對自然，對資源索取無度的時候，你怎麼勸他都冇用。當喝杯水都要挖地三尺的時候，他們纔會想到要去種樹，要去收拾垃圾，後悔當初在餐廳中，為了麵子而點的一大桌子，最後一口冇吃就倒掉的飯菜。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給你智慧，遠比硬拉你要好。在這一刻，我彷彿明白了什麼，胸口處墳典所化的，那個富甲天下正在閃爍光芒。

“我師父還說什麼了？”我求知若渴的問道。

佘太歲欣慰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好像都少了，他好像看到希望似的對我說：“你師父說，當看到你這幅表情後，那“非淡泊無以明誌，不寧靜無以誌願”的時候就過去了。”

頓了頓，他又道：“你師父讓我跟你說，明悟就像太極，重意不重行。他讓我告訴你‘對付一切不明勢力，要遵從兵法。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

好一個守則不足，攻則有餘！那麼，我現在攻而可勝者，會是誰呢？

是道盟？是薑賊？是阿修羅界的一乾不甘寂寞妄圖叛變的，還是那始終意圖染指龍脈氣運的羅夢鴻呢？

略一思索，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