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8章 賊船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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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南上前一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瑾兒？”

染亦瑾麵對他的質問，充耳未聞。

她身體僵直，右臂緊緊攬著一個大木籃子，頭一個勁向左側偏斜，一頭繁複精美的大鳳釵在她的頭上如同大廈將傾般搖搖欲墜。

白落南提起寒劍，劍尖瞄準她，繼續向前進一步。

新娘子把頭偏得更狠了，誇張到她脖子以下的身體站得板直，左耳卻貼住了左肩，像斷了脖子一樣駭人。

忽然，白落南停住了腳步，劍尖下滑，朝著地麵，含著笑意，朗聲衝著她道：

“師妹，好久不見，你成了三師哥的新娘子，就不理四師哥了？”

他整個人在一瞬間鬆了下來，甚至輕鬆地彎腰拍了拍鞋麵上的雜草，“咱都是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來，四師哥帶你走！”說著，他將寒劍從右手移到左手，頗為恭敬地收起劍鋒，藏在身後，右手在藍袍上胡亂蹭了蹭，伸手就要去牽她。

染亦瑾站在原地，緩緩抬起了左臂。五根纖纖玉指和一小段皓白的手腕便從紅色銀漢一樣的層層紅綢裡滑出。

白落南一步步往前邁，腳步抬得越來越沉。

即將觸碰到她手指的刹那，白落南卻猛然往後一跳！

這時，新娘右臂攬著的大籃子突然飛上夜空！

而白落南看似跳開，匆忙避開她，實際上，卻是往後一頓，攢足力氣，用力向前一撲，直衝染亦瑾身上跳！一瞬間，籃飛人躍，一直僵硬的染亦瑾竟然開始在原地搖晃。

就在這時，染亦瑾突然脖子一軟，仰頭就要往後倒，白落南急忙收力，腳尖觸地，堪堪停在她的身前，一把攬住了她的腰。這時，從染亦瑾的腦後殺出了一個黑影，直躥上天！

白落南扶住了癱軟在地的染亦瑾，衝著夜空，高喊：

“滄海寒！”

霎時間，一道銀藍色的閃電橫劈過夜天，從遙遠的北方迅疾而至，瞬間抵達眼前這輪玉月旁海樓結生般的積雲處，隻看，閃電猛地從九天神雲中一灌而下，熾烈的藍色火焰竟要將雲層灼燒掉了，燃起通天的光芒！那個小小的黑影也在雲層之外隨著它快速下落。

隻見，閃電破出積雲，這時纔看清它似乎帶著一個黑團團的東西。它將那東西往天上一甩，那黑影瞬間就往上撲！

毫不停留，閃電直劈下來，徑直衝向白落南，“唰——！”

眨眼間，依然絲滑插進厚土中！這把熠熠生輝的寒劍已經近乎大半冇入土中，僅僅露出的一小截劍身竟然讓地麵閃耀如海麵般波光粼粼。正如劍的名字——滄海寒。

然而，劍身上還貫插一個東西！

白落南上前一看，差點驚撥出聲。

滄海寒上竟有一顆腦袋！

正是褐蝠門副門主——伏人虎。

那黑影撲上的那個黑團團的東西，正是染亦瑾一直挎著的大木籃，黑影人這時才發現籃子裡已經空無一物了。隻聽，空中爆發一陣極度憤怒的嘶吼聲：

“啊——！”

“女子？！”白落南驚撥出口。

他眼瞅著那個黑影要向他撲來，立馬拔起長劍，將伏人虎的腦袋擋在身前。

那女子就呼得一下子停在半空不動了，生怕他對伏人虎的頭顱做些什麼。

白落南握著劍與那女子對峙，一時呼吸都停頓了許久，他知道染亦瑾身後有東西，但是萬萬冇想到竟是如此情景！！

他剛剛還疑惑為什麼染亦瑾不吭一聲，隻是一直歪著脖子，她若是邁出喜堂一步就有水咒控製，她是如何逃脫的？

冇錯，他剛剛縱身飛出喜堂，不知是什麼東西突然被人從屋頂撒下，全部落在他脊背上，一瞬間皮彷彿被啃食儘了，但是他不能回頭阻擋，活挨著痛，奮不顧身衝到門前，握著劍正欲劈開大門。忽然，他心臟一緊，全身不聽使喚，說不動就不動了，生生停在那兒。

他試圖掙紮，卻在驟然間從腳底升起一片淋漓的水意，彷彿置身於蒼茫的大海之中，他越是掙動，水位越向上攀升，波及胸腔的高度，一度往脖頸上蔓延。

他隻好立在那兒，飛快思索：怪不得他身旁這些人都是停在這兒了，他們一旦掙紮，便會被窒息而死！這動也不可，不動也不可。但是絕對不能站在這兒束手就擒！他一邊想，一邊反覆試圖掙脫，小心感覺身體的變化。

腿腳萬分也抬不起來，手也是，脖子能動！能夠左右輕輕移動，但還是抬不起頭，眼睛隻有一點點視力，這完全不能給喜堂內的人迴應什麼，即使脖子能移動一點點，但是這點細微變化喜堂裡的人怎麼能看見呢，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內力還在，但是無法外釋，心脈，心臟跳得好慢啊！

突然之間，他覺悟這應該是一種假象水咒！水咒十分洶湧，有無形殺人之效，但是它僅是體表之感！關鍵是心臟，這，似乎有一層水膜似的東西糊著心臟，才產生了這種停頓窒息之感。

心臟，心臟，刹那之間他已然強行用內力修為自斷心脈，用鮮血崩破水膜束縛，一舉之下，揮劍破門！

水咒？

白落南思忖：水咒控製人身，脖頸之下皆是不能自主動彈，唯有脖頸還有一絲絲知覺，雖然染亦瑾若是受到了水咒的控製，那麼她能動的隻有頭！

他心裡突然一亮，便緊緊盯著染亦瑾的脖子，猜測她會不會在告訴自己什麼。

就在這時，他在染亦瑾的右側髮絲後麵看見了一顆碩大的白珠。

滿頭的金釵紅鳳哪來的白珠鑲在耳後？

電光石火間，白落南意識到那可能不是白珠，而是人眼！是一隻白瞳！

有凶屍在操控染亦瑾？！！

瑾兒可能是趁亂逃出了青牧門，怎奈還是受到水咒影響，不能行動。而青牧門裡今夜死了那麼多人，血肉橫飛的，招來了這附近的凶屍，那凶屍看見他來了，就躲在染亦瑾的身後，想要攻擊他。染亦瑾想要提醒白落南，隻好拚命地彎著脖子，那凶屍做不到那麼摺疊的脖子，就露出了眼睛！

白瞳緊緊瞪著他，他慌忙開口笑聲說話，假裝冇看見，分散它的注意力。然而，他心念自己腹背受敵，不免神情慌張，故意彎下腰拍拍鞋，一邊掩蓋自己的情緒，一邊趕緊想對策。

怎知他一低頭，卻注意到地上有一路點點滴滴的血跡，竟是從那個木籃裡滴漏下來。染亦瑾臂膀冇有知覺，那裝著東西的大木籃就鬆鬆垮垮地掛在她的胳膊肘上，木籃後似乎有隻手在緊緊提拽著它。

這凶屍似乎很寶貝那個籃子，哼，這就好辦了。

他大膽將寒劍交換到左手，並不是他真心不再使劍，而是他的左手出劍速度更快。滄海寒本來就以“隱落三千劍”，刃寒速快而聞名天下，出使間像三千根寒光從赤日射下一樣，讓人顧暇不及。並且師父當年有意鍛鍊他的左手，讓他在關鍵時可以出其不意。

他要奪那個籃子！

他伸出右手，剛要把染亦瑾拽過來，突然之間，她身後伸出了一隻黑爪猛地抓向他的右臂，眼看就要得逞，他急忙往後一跳，躲避開來，同時左手刺出寒劍，一擊刺中木籃，滄海寒帶著木籃就直上雲霄，逃之夭夭，他自己則未防止那凶屍惱怒傷及染亦瑾，趕緊奮身撲上他們身前，果然，那凶屍一驚，反應不來，以為他要如何，慌鬆了染亦瑾，奔向木籃。無奈滄海寒已經奪來了籃子裡的東西。

他想過籃子裡會是什麼東西，滴著血的，又恰好塞進籃子裡的，隻有頭顱了。

但是怎麼也冇有想到就是伏人虎的頭！

白落南隔著伏人虎的頭顱，仰視那位女子，隻見，黑影邪魅，並不是她身穿黑衣，而是她周身圍繞著滾滾黑煙！整個人披頭散髮，張牙舞爪，癲狂至極。

細細的恐懼沿著白落南的頭皮擴散。他在師門修行五年後，闖蕩江湖僅僅兩載，卻已經兩次遇見彆人十年不遇一次的異事。

一次是去年的鬼雨巷，一次便是眼下。

他剛剛堅信瑾兒的身後應該是常見凶屍，即使他心脈儘斷，難以維持半個時辰，但是對付尋常凶屍仍是綽綽有餘，他想著滅掉這個凶屍後，自己還能再往西北方向趕一趕，把屋頂上的東西引得更遠些。

現下，他知道了，全錯了。

他們在喜堂內猜測屋頂上的東西會是西北群山中一隻下山的千年惡靈，或是少海裡跑出來的吃人惡蛟，或是地火獸，見今日人多聚眾，便盤踞在屋頂上方行凶作惡。

不，屋頂之上不是靈，不是獸，更不是凶屍，而是人！

活人！

殺害師兄青雲慕北，讓他一個活生生的人焚燒得麵目全非的，滅青牧門上下幾十口人，殘殺伏人虎及其褐蝠仙門，其餘六七門派，還有無甚武功的眾多鄰裡親人一百多號人的！正是他以為的所謂尋常凶屍，躲在染亦瑾身後的，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子！

來不得白落南過多思索，那女子居高臨下又是一聲暴吼！

她未持任何武器，徒手在空中比劃，用力砍了下來，隻見束束的黑色毒瘤便從天而降，白落南將伏人虎的腦袋用腳從劍上踢了下去，揮劍迎擊！

白落南奮力迎擋毒瘤。但是毒瘤的數量太多了，如同無數隻蝙蝠般圍繞著他，在縫隙中尋找任何機會貼附在他的身上，一旦貼到身上，便如劍刃般劃裂，如毒蚊般吸吮皮肉。

原來他從喜堂裡衝出來時，那屋頂上的人撒下來的正是這些毒瘤！

白落南一邊密集揮劍砍擋，一邊觀察那女子。

突然，他將滄海寒揮向他正上方的天空！一瞬間，武器脫手，所有的毒瘤吸附在他的身上，啃食他的皮肉，白落南用手臂腿腳捏拿踹踢它們，一個前滾，趕到伏人虎的頭顱前，抱著它就狂奔起來！

那些毒瘤步步緊逼，白落南一手抱著伏人虎的頭，一手拽著一根垂下來的藤條，往樹枝上蕩，在林間枝頭穿梭，往最高的一棵樹上攀爬。隻見，毒瘤們稍作一停留，便一窩蜂往那棵樹上撕咬去，隻聽一陣猖狂的“嗡嗡嗡～”，甚是眨眼間，所有葉片枝條都被啃完了，主乾搖搖欲墜，白落南做好蹦下去的準備，但見，他縱身一躍，所有毒瘤緊隨其後，往下撲！勢頭成泰山壓頂、佛掌降世般，又瞬即變化陣型，如蜂針鋼叉般，片刻之內就能將落在地上的白落南啃得個無血無毛。

突然，一聲嘩！白落南一抬頭，卻見像幻術般所有的毒瘤變幻成一股黑煙，被風吹散！

“啊！”那女子已然匍匐在地，背後刺入了一根寒冰柱。

白落南站起身，一扭臉，滄海寒已經立在他身旁。

他把它握在手裡，劍柄滾熱，劍身寒氣摛展洶湧，一副誓死護主的情狀，白落南衝著它道：“好樣的！”

白落南方纔細瞧這女子撒下毒瘤，確定無疑她正是那屋頂之人！

他在掙紮毒瘤時，揮劍斬向高空，攻擊那女子，她左閃右躲，被劍芒挑戰卻見她無論如何絕不下落，躲閃開去又回到高處，又想在青牧門中屋頂之人也是絕不動彈一步，死死站在高處。

他未對滄海寒囑咐，隻憑默契猛然將它甩到高空！

這正是“隱落三千劍”的使法！

白落南抱住伏人虎的頭顱逃跑躲避毒瘤。滄海寒一飛沖天，臨高俯視那女子，瞬間化為三千分身，唰唰從月空而落，如流星巨石碎裂劃出天際，那女子縱然有三頭六臂也必定遮擋不及，更何況她冇有任何武器。

毫秒之間，橫插斜刺她躲避一番，終於不及，背刺墜地。

現在，兩人都身受重傷，白落南更加不妙，他冇有多少時間了。

“嘭——呼！”

白落南正蓄勢再攻時，身後突然亮起一顆銀色的煙炮，卻與震盪明亮的求救信號不同，這顆煙炮綻放在空中，便立刻向四方伸出無數個細長的觸手，漫及百裡。

“千百度”？

這是銀風門在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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