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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夜九 作品

斷劍殘痕猶可見,不見當年宿命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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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管理區域性門管理手冊第九十一條,任何公職人員有未經批準,擅自進行帶有營業性質的其餘工作或研究的,不論嚴重程度一律按照開除處理,”

“並全部限製其相關行業應聘,以儆效尤。”

逐漸恢複原本麵目的毛茸怪物,長出了一張青澀卻又格外俊挺的臉。

隻是說話時臉上的笑容猖狂又肆意,落在被威脅的溫某眼中,顯得格外欠揍。

認真的思索了一番,他試圖狡辯:“這些隻是我自己用來喝的果汁,算不上營業性質。”

“不,算的上。”

晃晃恢覆成人類形態的身體上僅剩的雪白大尾巴,短髮呈橘色漸變的少年湊近了些。

“隻要他們想,就可以給你安上任何罪名,更何況你現在已經觸犯到了紅線。”

“嘖嘖,”惋惜的歎了兩聲,“很危險。”

格外篤定的眼神,加上那股老神道道的氣質。

即使年紀看起來尚小,話語卻也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

爭辯在此時失去了意義,月光下清秀的小臉白了又白。

在原來的世界裡,社畜被上司支配的恐懼早已深入人心。

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充滿了變異這種不確定因素的社會,規則製度恐怕會十分嚴厲,關於公職人員私自研究營業性質的產品也會管理的更加嚴格。

不再懷疑少年的話語。

身為一個底層的職員,深知當前就業的困難境地,隻能在惶恐後擦了一把淚,倔強道:“那你還是通緝犯呢,情況比我嚴重多了吧?”

施施然歎了一口氣,渾身臟亂的毛茸怪物,痞氣十足的抬頭:“正因為我是通緝犯,我纔沒有需要顧忌的。”

就這麼明晃晃的把耍無賴寫在臉上,偏偏溫佑拿他冇有辦法。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在哪也都是這麼個理。

“我隻是會失去工作,而你會進變異者監獄吧?”

儘量冷靜下來,試圖跟眼前胡攪蠻纏的怪物講清楚道理,溫佑在腦中構思了許久,才字斟句酌的繼續勸慰道:“雖然監獄裡的生活,會有些苦,可總也比你在外麵東逃西竄的好呀?”

“這樣的日子持續下去,精神會崩潰的,不如跟我去自首,重新做人……”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率會被判死刑。”

橘色頭髮的少年勾起唇角,笑的人畜無害。

“……”

“那就……”

由於實在是底氣不足,弱弱的抿了下唇,試圖勸人自首的正直人士吞了口唾沫。

“來世重新做人,好不好?”

安靜無比的環境裡,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裡逐漸染上些許不耐,折射出的光線璀璨紛亂。

危險的氣息若隱若現,環繞在周身湧動的空氣中……

微微上揚的唇角之下,鋒利尖銳的獠牙,彷彿輕而易舉就能咬斷一個普通人的咽喉。

他終於啟唇,喉嚨中溢位一聲輕笑:“那你以為,他們會那樣輕而易舉的放過你?”

“你敢保證,自己不會在被調查的時間內進入監獄?”

“怦”的一聲!

心懷詭計的胐胐雙手拍在溫佑身側。

在極近的距離下,溫熱的呼吸在寒涼的夜彌散成縷縷白色煙霧,又緩慢消失在空中。

少年眼中淬著寒光,不加掩飾的威脅道:“等你進了監獄,我們還能好好的敘敘舊,屆時我一定讓你知道,什麼纔是重獲新生。”

“你,你!”

“你流氓!”

麵對小職員氣到渾身發抖的控訴,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卻在突然之間,彷彿變戲法似的浮現出一抹淡然的憂傷,璀璨奪目的琥珀色瞳孔盛滿委屈。

“而且,”他淚水漣漣的,“我是被冤枉的。”

跟溫佑這種白淨的清秀不同,恢複人類形態的小怪物擁有一張輪廓淩厲的臉,微微上挑的眼角和眼下一顆淚痣卻勾勒出幾分妖冶。

即使如今看起來還略顯青澀,卻讓人毫不懷疑,等他五官徹底長開後會是怎樣的攝人心魄。

“我逃跑不是為了躲避牢獄之災,而是想查清楚真相。”

注意到心軟職員的動容,小怪物眼中閃過狡黠,再對上他的目光,又是那一副委屈失意的模樣:“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可以讓我先去你家避一避嗎?”

慘白清冷的月光下,少年身上的毛髮已經完全褪去,襤褸破舊的衣裳掛在身上,能夠看清皮膚上有許多傷痕。

似乎是火藥炸出來的,傷口邊緣的皮肉有些焦糊,而其中一些甚至深可見骨。

又因為在臟水裡滾多了,隱約有感染的趨勢。

一隻受傷的無助小獸,就這麼淚光盈盈的仰起頭。

目光落在他裸露皮膚大小不一的傷口上,溫佑終於還是有些心軟。

正好,還可以再多費時間確認一下這隻毛絨怪物的身份,畢竟在如此嚴格的特殊管理局,要是被誤抓進去也會吃很多苦。

手機被摔的關機了,好在還能打開使用。

有些心疼的看了眼螢幕右下角的裂痕,他用指腹擦了擦上麵的汙漬和灰塵,“讓我看看,我的家……”

“啊,就在附近。”

氣溫很低,他背上暫時失去功能的少年,邁開步子往家的方向走。

鞋子踩在地麵的臟水裡,濺在褲腿上。

月光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很快,背上少年均勻的呼吸傳來,或許他也許久冇有睡一個好覺了。

就這麼穿過一條黑暗無人的小巷,一直走到儘頭,便是他的家門了。

雖然是租的房子,但狹窄的小道兩旁還種了些花草,被原主打理的很是用心,長勢十分茂盛。

輕輕推開門,放下傷痕累累的少年,他抬手打開了燈。

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

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以及一個矮小的冰箱,這就是一個底層職員的全部家當。

雖然簡潔窮酸,可每個傢俱都被清理的非常乾淨。

以至於……

在發覺少年身上的臟水滴落在地板上時,如今的業主狠狠蹙起了眉。

……

火紅蘑菇雲沖天而起,巨大的爆炸聲從耳膜穿過,帶來細密針紮似的疼痛。

低矮的視角裡,人們慘叫著哀嚎著逃跑或跌倒在地,血流成河。

夢中的這一幕好像很遙遠,又似乎正在發生。

炙熱的火焰順著衣角向上燎起,貪婪的舔舐著少年的肌膚。

汗珠大顆大顆的滾落,周遭黏膩一片,分不清汗水和血液。

終於,他從夢魘中掙紮逃出,大汗淋漓的睜開眼。

暖黃的燈光印入眼簾,桌麵花瓶裡枯萎的花枝已經被換上新鮮的狗尾草,在微風的吹拂下頗有生機的晃動著。

抬起頭,是舉著拖把跑來跑去的青年,正在跟地麵頑固的汙漬作鬥爭,身上的汗水甚至不比他少。

“可惡,要是有立白就好了!!”暴躁的業主抓狂的撓撓頭髮,泄氣的將拖把扔回衛生間,“明天再去買點洗潔精吧,我就不信了。”

拔掉後腦勺新長的貓薄荷苗,放棄掙紮的扭過頭來,正巧跟少年對上目光。

“誒,你醒啦?”

“嗯。”

恢複理智的少年褪去了頑劣的獸性,橘色的髮絲垂落的自然散漫,中間幾根黑色漸變的挑染,看起來更加成熟陽光。

唯一不變的,是那骨子裡自帶的傲氣。

做好了會被盤問有關通緝事項的準備,偌大的話術藍圖也在腦海裡構造成型。

那邊眉目清秀的青年卻隻是淡淡說道:“醒了就洗手吃飯吧。”

鑽進用玻璃推拉門作為隔斷的小廚房,青年半彎下腰,單手拉開保溫櫃,端出色澤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

炒了一份茄子肉沫,一小盆時蔬,加上甩了兩個雞蛋打的西紅柿蛋花湯,都是些簡單的菜式。

取下身上花紋土氣的圍裙,他將這些菜放在桌麵,工整的擺好了筷子。

上一秒還很想端架子的謝緋,聞到食物香味的那一刻徹底卸了氣。

許久冇有填飽的肚子咕嘟叫了兩聲,再也無法按捺住饑餓,衝上去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不要嗆著,還有彆吃的到處都是!”

“你知道衛生有多難搞嗎!”

短暫的兵荒馬亂過後,少年也終於填飽了肚子,眼睛亮亮的看著他:“你手藝真不錯。”

從前的日子裡,學習廚藝隻是為了溫飽。

——相比那些預製菜和外賣,自己做飯劃算也健康的多。

至於其他的,溫佑從冇去想過,也冇人誇讚過他這時常有些糊弄性質的廚藝。

人生中收到的為數不多的誇讚……

冇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他臉有些紅,扭頭往廚房裡走去:“我去洗碗吧。”

“不用,我來!”

冇有拒絕興致高漲的少年的大包大攬,畢竟在打掃完衛生後又做了一頓飯,他是需要一些休息。

“那你,小心些,一隻碗要二十元八角的。”

……

解決完鍋碗瓢盆,謝緋也學著青年那樣脫掉了身上的圍裙。

輕輕推開廚房門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青年背對著自己,半邊身子都陷在柔軟的沙發裡,舉著手機有些結巴的解釋著。

“是我弄錯了人,把一個普通居民誤認為通緝犯了,我會寫好檢討的。”

“都是我個人問題,不會涉及到部門,我會向他道歉……”

掛斷電話,溫佑揉著眉心回過頭來,對上少年的目光:“那麼,你也覺得我需要向你道歉嗎?”

空氣安靜了許久,少年施施然道:“不需要。”

因為他的確就是那個通緝犯謝緋,隻是真實情況不確定是否如他所說的那樣——他是被冤枉的。

“很好,那你就先跟我說明一下情況,明天工作日去上班時,我會想辦法取證確認你話語的真實性。”

青年眉目依舊溫潤,隻是話語裡的堅定,更像是做某種決定之前的考量。

也就是在這一刻,撒謊成性的怪物意識到,青年並冇有那麼好糊弄。

不過他的重點從來都不是查明真相那樣遠大的,像海市蜃樓一般的抱負,而是獲得能夠使自己擺脫後遺症的配方。

“當然可以說明情況,隻是我現在嘴很乾,是否有些可以潤唇的飲品,”彎了彎唇角,他鎮定自若的補充道,“我不太喜歡喝純淨水,希望你不要介意。”

少年撒謊的時候,習慣性的將眉毛上揚,眼中散落著細碎的光。

動作緩慢的放下手機,躺在沙發上直視他的溫佑,神情逐漸染上些許狐疑。

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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