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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實 作品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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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哭的罵的吵的嚷的叫的喊的亂成一團。主客四人醉醺醺地扭頭望去,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

眾人簇擁著一個黃瘦矮小的婦人進來。那婦人跌坐在當地,捂著臉開始痛哭起來,旁邊的幾個人橫眉立目大聲叫罵!

後院三個姑娘坐起來,側耳聽著外院的動靜。香香從炕上往下溜,流連順手扯住她,“記住,那小子是賊!”香香欲言又止,流連輕聲喝道:“記住!”香香使勁兒點點頭。

三個人剛一露麵,歪毛兒的老婆便撲過來抱住香香的腿哭鬨起來。流連使勁扯開二人,將香香擋在身後,喝道:“有事兒說事兒,耍什麼死狗,告訴你,二位差爺都在呢,敢撒潑叫差爺抓你!”二位捕快便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服,扣上帽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外麵的人略吃一驚,不過很快鎮定下來:雖說縣官不如現管,可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那黃瘦婦人便哭訴起來,“我家那死鬼是個蠢的,不該得罪妹子,求妹子高抬貴手饒了他。我一個冇腳蟹,日子冇法過,妹子你大人大量,饒他一次吧……”

繡鸞想起那個該死的男人就冒火,怒道:“大嬸,你好奇怪,明明是你家男人盜搶,那麼多證見,差爺將他抓走的,關香香姐什麼事兒!”

香香早氣得哭起來,婦人也是涕泗橫流,旁邊的人也七嘴八舌胡亂叫罵,兩個捕快隻是抱著膀子在旁邊看,並不開言勸阻。香香心虛地縮在後邊,並不敢上前,那女子隻能拉扯香香,苦苦哀求。

古人缺乏娛樂活動,因此十分熱衷湊熱鬨。很快,小院子被擠得水泄不通,吃瓜群眾樂嗬嗬的。

流連勸道:“大嬸不要強人所難,東西是他自己偷的,人是差爺當場拿了的,那麼多乾證,縣裡老爺當場判的。你要香香姐去改口,就算香香姐肯去改口供也不行啊。要不,大嬸你先去求求證人們改口供,隻要他們肯改口,我幫你勸香香姐,讓她豁出臉不要了,說幾句瞎話翻供去。事兒包在我身上!”

婦人諤然,旁邊惡形惡狀的男女早已不耐煩起來,見婦人不中用,決定親自出手了。一個黒胖男子一把推開流連,指著香香惡聲罵道:“裝什麼黃花兒大閨女,還害起臊來往人後躲。是你勾引我家兄弟的,白白的給他肉吃,給他錢花,倆人兒睡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兄弟不肯到你們家當上門女婿,你惱羞成怒汙衊他,那荷包分明是你送他的定情之物,彆想賴!好好地將我兄弟放出就罷了,如若不然,誰也彆想好過!”說著話嘿嘿嘿地冷笑著,上上下下打量著香香。

香香又羞又怕又愧又悔,張口結舌,驚懼不已。流連剛想上前,龔劍雲一把撥開她,擋在香香麵前,傲然道:“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大庭廣眾之下,你如此出言羞辱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你可知誹謗如何定罪?倘若她不肯受辱,為保名節尋了短見,你可是要償命的!既然你說歪毛兒與此女子有染,那你說說看,何時,何地,何人做的牽頭?說不出來,少不得請你去衙門裡敘敘!”說起來,是個貓就避鼠,男子的氣焰低了些。香香從龔劍雲的話裡得了某種啟示,她用䄂子將淚拭去,衝鄭屠福了福,啞聲道:“爹爹,女兒不孝……”話不多說,轉身便向井邊衝去。這麼多人呢,怎麼可能讓她跳下去,更何況鄰人窺視的目光一直在探究她,眾人七手八腳拉住她,更有熱心的吃瓜人氏抬過幾塊石頭壓住井口。被眾人攔下來的香香膽氣大壯,跳著腳兒蹦高兒,隻要尋死。尋釁的人驚住了,目瞪口呆看著鄉鄰婦人扯著大嗓門兒哄勸香香,鄭屠卻是著著實實嚇著了,那麼大一個男人竟癱坐地上,牛吼般地哭著,鼻涕掛了足有半尺長,一雙敢殺豬敢宰羊的大手,可憐無助地伸向女兒,哽咽道,“香香,你先殺了你爹再死,你要冇了我還活個什麼勁兒!”香香撲入鄭屠懷裡,大叫一聲爹爹,父女抱頭痛哭。

太感動了!眾人扯起袖子搌搌眼,忘了要探尋香香是否養過野漢子,想起這孩子是看著長大的,居然被人欺負得冇法活了,再不出手相救,還有臉出門嗎?都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向來犯者,不知誰喊了一聲打死這幾個王八蛋,眾人擁上去拳打腳踢痛打起來。

幾個惡漢暗暗叫苦,本來隻想借為兄弟出頭之名,讓歪毛兒媳婦尋死,然後訛點兒銀子,誰知,對方竟把他們的戲搶了,不由暗叫倒黴,想奪路而逃也尋不著個縫了。瑞騫有點著急,怕出人命,忙扯扯龔劍雲的袖子,龔劍雲淡淡笑道:“無妨,哪兒那麼容易就打死了!”又看了一會兒,方大聲喝道,“住手,當我兄弟二人是死得嗎?打死了是要償命的!全都住手,有事衙門裡說去!”正大打出手的眾人都停下來,扶著腰喘氣,圈裡幾個人早被打得爛桃一般,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時,忽然眾人住了手,逢了大赦一般。兩個衙差打著官腔問他們感覺怎樣,要不要報官。眾無賴捏著鼻子謝過兩位捕快的好意,大度地表示都是誤會,不必追究。兩位捕快還要假惺惺地拉大旗扯虎皮,這夥人哪裡肯聽,互相攙著,隻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一溜煙兒跑了。倒是那婦人,在眾怒難犯時,往旁邊躲了躲,雖被踩了幾腳,倒無妨,此時見眾人目光不善,早已嚇得瑟瑟發抖。鄭屠攔了眾人,“她一介婦人,怎麼拗得過那幾個冇皮虎?讓她走吧,欺負女人也不算本事!”那女子在婆家哪個將她當女子看,不過是一頭倆腳的牲口罷了,忽聞此言,不由悲從中來,泣不成聲。鄭屠道:“算了,你走吧!”

那女子斂袂福了一福,轉身離去,雖未受傷,卻走得跌跌撞撞。她心裡是茫然的,家就在前方,像個張開巨口的惡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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