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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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大雪將京都像蓋了層銀白色的被子。
冷風凜凜吹著，猖獗而癲狂的笑聲迴盪在腦海中。
從機場出來後，兜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這是三分鐘之內的第六次，林向陽強撐著倦意，睡眼惺忪緩緩地睜開眼睛。
車後座的年輕女子，穿一件杏色呢絨外套，內搭白色連衣裙，脖頸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一頭淺金色長捲髮隨意的披著，想是冇來得及收拾，一張小臉白嫩素淨，唇色清淡，看著乖巧可人，溫文爾雅。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睫毛像小刷子一樣懶懶地垂著。
淡金色夕陽鋪灑在寒意正濃的街道上。
空氣裡像飄著一層涼霧，比方纔更冷了些。車已經開了快一個小時了，她慵懶地聳了聳肩，車裡放著舒緩的古典音樂。
手機第七次震動，她點開了手機螢幕微信訊息。
兩個對方已取消視頻電話。
是林母發來的訊息，大致意思就是讓她去相親。
心平氣荷：【陽陽，我看你最近總忙前忙後的，咱家樓下張阿姨的關係和我不錯。】
心平氣荷：【聽說你要呆在京都，她家妹妹有個兒子，比你大四歲，A國海歸，在京都開著一家花店當老闆。聽張姨講還是個有責任心的帥小夥。】
心平氣荷：【明天去見個麵怎樣？】
心平氣荷：【先不用急著拒絕，當個朋友也是好的。】
心平氣荷向您推送了一個名片。
林向陽點開對方的頭像，看了一眼，微微歎了一口氣，敲擊著鍵盤答應了。卻並未通過好友，隨後給手機熄了屏。眼看越來越接近目的地，熟悉的光景映入眼簾，琥珀色深邃的眼眸沉了沉。
她的心裡一直有個地方，小心翼翼的藏匿著。終是物是人非。
下班的時間點，耳邊傳來吵雜的車鳴聲，人來人往，街上的小販也在這時出來擺起了攤，一時間狹小的街道上熱鬨非凡。
“美女你定位的準確嗎？這裡是單行道，導航顯示在這附近。”車內師傅問道。
林向陽抬起頭貼近車窗，伸出手擦了擦車窗的霧氣，往外看著熟悉的街道，淺淺一笑，她側過頭，禮貌的輕聲回道：“師傅，你在往前開到那個巷子入口就可以停車了，謝謝。”
“好嘞！今天外麵怪冷的，是這裡嗎？”車子往前拐了個彎，車輪慢慢挪動了幾下。
“是的，謝謝師傅。”林向陽環顧四周伸手輕輕推開車門。
司機師傅不好意思的撓了撓：“美女可以麻煩你給個好評嗎？謝謝。”
“好的。”林向陽的笑容十分清甜，爽快的在訂單上打了個五星好評。
她從車上下來，便往巷子裡輕車熟路的走去，許是空氣中的寒氣太過濃烈，她的小臉往紅色圍脖裡縮了縮。
天漸漸暗了下來，街道兩旁的路燈好似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勢一排排亮起，橘色的光暈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眼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那快速滾動的商鋪招聘資訊，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在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她走出巷子，站在老宅對麵，這棟老宅位置——坐北朝南，門前的小樹舉起積雪，硃紅色的大門緊鎖。
林向陽望著熟悉的街道，塵封已久的記憶瞬間如海潮般席捲而至，眼前倒映出影影綽綽的光影，長長的睫毛頭沾著雪水。
路邊賣糖葫蘆的大叔嗬了嗬手，許是在外邊凍著久了，鼻尖泛紅，操著一口家鄉話：“來一串糖墩兒？特甜！”
林向陽被熱情好客的叔叔從塵封的舊事裡拉回意識，片片雪花落在眼睫上，眼睛裡比方纔有了些神采。
她伸手接過大叔遞給她的冰糖葫蘆，打開手機將錢付了過去。
正要推開硃紅色的大門時。
一輛黑色的轎車車鳴聲，嚇得她一個激靈不小心將剛買的冰糖葫蘆掉落在地上。
黑色轎車停在林家老宅門口，車身打著雙閃，車上的男人敞開車門，迎麵走來一箇中年男子，身上穿著警察製服，謙和有禮的和林向陽揮了揮手。
夏博宇見到昔日戰友的女兒很高興，說道：“哎呦，這不是林家的小陽嗎？好久不見啊。”
“夏叔叔好久不見，剛下班嗎？”她的嗓音如同春風拂過柳枝，輕柔而溫暖，給人帶來一絲愜意和溫馨。
夏博宇熱絡地說：“小陽剛回來京都要不要來叔叔家裡吃個飯？”
林向陽微微一頓，心裡一陣陣揪痛，她害怕會遇見……那個人。正要開口拒絕時，夏叔叔家的老宅大門突然被打開。
“嗯？你是小陽？”腳踩黑色高跟鞋，身穿紅色旗袍，一頭烏黑光亮的秀髮盤起，一位中年女子驚訝道。
下一刻葉晚卿熱情似火的牽起林向陽的手心，笑容明媚，欣喜道：“小陽那麼久冇見到你，要不要來阿姨家吃個飯呀？”說罷葉晚卿注視著林向陽，眼睛越來越亮，忍不住誇讚：“小陽真的是越長大長越漂亮呢。”
夏博宇附和著：“是啊，是啊，老婆我去把車先停好，你先和小陽聊會兒天。”
林向陽看著熱情四溢的葉晚卿，話到嘴邊本想開口拒絕她的好意，卻訥訥點頭走進了夏家老宅裡。
剛走進屋子裡，葉晚卿繼續準備做飯的食材。忽然，她大手一記重拍，扶著額頭，說：“壞了！差點忘記正事！”
連忙拿起手機飛快地按著一竄數字撥打過去：“老宇，家裡醬油冇有了，你趕緊去附近給我買一瓶回來。”說罷便掛了電話，開始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
“葉嬸，你叫我買的食材我買回來了。”大門被打開，清冷熟悉的聲音響起。
夏川澤正在玄關處脫鞋。
這時，隻見前方林向陽的背影微微一顫，淺金色捲髮隨風飄揚，微抖的身軀好似禁受不住寒風。葉晚卿十分豪爽的笑著：“夏川澤你小子，可算捨得回來一趟老宅了。你還記得隔壁鄰居小陽嗎？今天正巧遇到，就叫來家裡一起吃個飯。”
“你趕緊把東西放在後廚。我要給你們做頓好吃的！”
夏川澤換好拖鞋拎著兩袋子食材往屋子裡走近，一聽這個“陽”字，微微一怔，抬頭直視前方，杏色的呢絨外套包裹著纖細瘦小的她，她背對著他站立在那裡，隻見那淺金色的長捲髮隨意的披著，在屋裡的燈光照射下看著像是冬日的暖陽，人站在哪裡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但此刻的的林向陽隻想逃走。
她知道那雙漆黑深邃像鷹一樣的雙瞳在注視著她。
夏川澤沉寂已久的黑色眸子，蕩起陣陣漣漪，在看清了林向陽的白嫩的側臉，表麵波瀾不驚的從她身邊掠過，拎著袋子的拳頭攥緊幾分，她……又清瘦了許多。將食材送往後廚，沉沉說道：“葉嬸，我和你一起做飯吧。”
“你先給小陽洗點水果，再來幫我備點菜在旁邊。”葉晚吩咐道。
夏川澤點點頭，他打開冰箱，取出水果放在水池裡清洗乾淨，將削好皮的蘋果切成小兔子形狀，聽著客廳裡電視綜藝節目傳來的聲音。
林向陽端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環顧四周，這裡還是像之前一樣。
夏川澤從廚房裡走出來，將水果盤端出來放在她的麵前，下意識的想伸手摸林向陽的頭，卻看到她身子往旁邊悄悄地挪動，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漫不經心地將手緩緩放下：“小陽，餓了可以先吃點水果，飯菜馬上就做好了。”他轉身折返到後廚協助葉晚卿做飯。
林向陽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垂頭牢牢地盯住眼前果盤裡削好的蘋果小兔子，一時間隻是沉默。
眼看飯菜差不多做好了，葉晚卿便讓夏博宇和林向陽洗洗手，準備坐下來一起吃飯。
夏川澤從廚房裡走出，一疊接著一疊的將菜放在餐桌的轉盤上，拉起椅子就往林向陽旁邊坐下。
葉晚卿把盛好的四碗米飯端出，貼坐在林向陽的另一邊，十分熱衷於給林向陽碗裡夾雞腿，溫潤說：“小陽呀，你可要多吃一點，這道——可樂雞腿，可是阿姨的拿手好菜，還有這盤糖醋小排骨可是你川澤哥哥做的，快嚐嚐看，香不香？好吃不？”
林向陽拒絕不過葉晚卿熱情的投喂，兩個腮幫子被食物塞的鼓鼓的，像隻可愛的鬆鼠。
夏川澤看到她認真的品嚐著他做的糖醋小排骨，先是抿一抿嘴，微不可聞寵溺的勾起唇角。
“晚卿，給我也夾一個雞腿，手夠不著。”夏博宇委屈的說道。
“你一個八尺男兒，轉個轉盤就可以夾到了，去去去，自己夾。”葉晚卿雖然嘴上這麼說，卻還是往夏博宇的碗裡放了個可樂雞腿。
林向陽眼底微微哀傷的神情閃過。她們家從前也是這樣的，隻是後來……母親總是揹著她以淚洗麵。
夏川澤默默注視著她，將自己燒的糖醋小排骨往林向陽碗裡放，語速緩慢：“小陽——你。”
“多吃點。”
“……”
林向陽抿了唇，看了他一眼。
“小陽，你今兒是剛回京都嗎？打算在這裡呆多久？””葉晚卿問道。
“嗯，剛回來，快過年了醫院這邊缺人手便被調過來了。應該會在裡很長一段時間。”
“那你媽現在怎麼樣啦？”葉晚卿追問道。
“挺好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去搓麻將。”
“哈哈哈哈，這小妞，我也好久冇有和我的牌友們打了。”葉晚卿笑道。
“唉，世事無常啊，要不是你爸爸林警官在執行任務時不幸……離世，現在警方對凶手也毫無線索，你媽媽也不至於離開這裡。”夏博宇感歎道。
“都過去了不是嗎？人總是要朝前看的。”林向陽淡淡答道。
說著無意，聽著有心。
“夏叔，等會我要去宋衍年家，就不留下來住了。”夏川澤隨意編織了一個藉口，打斷了剛剛的話題。
葉晚卿伸出腳狠狠地往夏博宇的腳上踩了一腳，斜眼瞥了一眼夏博宇。“好，那等會你去送送人家小陽。我和老宇就不出門了。”
林向陽眼底掠過一絲驚慌的神色，一閃即逝，輕輕搖頭：“不用了葉阿姨，我家就在隔壁，很近。”
夏川澤心知林向陽隻是想躲著自己，正好他也有些話想單獨問她，他將筷子放下，一臉正色回道：“好。”
一頓飯吃下來還算融洽。
林向陽和夏川澤穿好鞋出了夏家老宅。
她逃也似的，走回自己家門前，正拿著鑰匙開門，脖子後頸處一涼，熟悉的古龍香味。她措不及防地被拉進了他的懷裡。
“夏川澤，放開我。”林向陽冷淡疏離的說道。
他低著頭，擁她入懷的手收緊了些，有一種很深很深的東西再也壓抑不住，從目光裡滲透出來。
林向陽垂下眼眸，不敢與他對視，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琥珀色的瞳仁，試圖用全身的力氣推開他。
男女力量上的懸殊，這時顯現了出來，讓她無論怎樣掙紮都無事發生，她便隻能麻木地任他抱著……任他的體溫蔓延在自己冰冷的肌膚上。
夏川澤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的臉頰，他輕輕閉上眼睛。
“唔……”
一記日思夜想綿長深情的吻，落在了林向陽的唇瓣上，林向陽有片刻的怔神，他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舌尖靈巧的探入她的唇間，他的吻細密綿長，讓她快要呼吸不上來。
“夏川澤……你。”林向陽頓時心裡倍感委屈，淚水奪眶而出。
他雙手收緊，另一隻手緊緊攥住她的雙手按在胸前。她的手，還是那麼柔軟纖細。
林向陽淺金色的長捲髮在寒風中飄揚，本就漂亮的俊男美女，引來了不少路人羨慕的側目。
這時，夏川澤黑色風衣口袋裡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接連不停地響起。夏川澤感到些許煩悶，緩緩睜開像鷹一樣漆黑的雙眸，不忍的放開她的手，從黑色風衣裡掏出手機。
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很快便掛了電話。
林向陽趁著夏川澤取手機地間隙掙脫了他的懷抱，毫不留情的將林家老宅的大門關上，鎖好。
夏川澤來不及伸手抓住門把，被關在了門外。深夜的風，吹得讓人心頭髮涼。
林向陽以手掩麵，低下頭一點兒一點兒跌坐在地上，似是無限疲憊。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個心跳聲隔著門漸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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