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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 作品

第54章 西梁女王招贅三藏,悟空定計脫離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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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三藏師徒彆了村舍人家,順著大路西進,走了不到三四十裡,早到了西梁國界。

唐僧在馬上指著道:“悟空,前麵快到城池了,那市井上人語喧嘩,想來是西梁女國。你們必須要仔細了,保持謹慎規矩,千萬不要放蕩情懷,擾亂了佛門教旨。”

悟空三人聞言,都謹遵嚴命。

正說著話,就行走到了東關廂(城門外兩三裡之內的居民聚集地,是由居民和店鋪組成的)街口。那裡的人都是長裙短襖,粉麵油頭,不分老少,全部都是婦女,正在街道兩邊做買做賣。

眾人忽然看見他們四人走了過來,一齊嗬嗬的鼓掌,都滿臉歡笑的說道:“人種來了!人種來了!”

慌得那三藏勒馬難以行走,須臾間聚攏來的人就塞滿了街道,三藏他們隻聽到各種歡聲笑語。

八戒口裡亂嚷道:“我是個銷豬!我是個銷豬!”

行者說道:“呆子,不要胡說,拿出舊日的嘴臉就是了。”

八戒就真的把頭搖上兩搖,豎起一雙蒲扇耳朵,扭動蓮蓬吊搭嘴,發了一聲喊,把那些婦人們嚇得跌跌爬爬。有詩為證:

聖僧拜佛到西梁,國內純陰世少陽。農士工商皆女輩,漁樵耕牧儘紅妝。

嬌娥滿路呼人種,幼婦盈街接粉郎。不是悟能施醜相,煙花圍困苦難當!

於是就此眾人都恐懼,不敢上前,一個個都捏手矬(往下縮)腰,搖著頭咬著手指,戰戰兢兢的,擠擠塞塞排在街旁路下,都看著唐僧。孫大聖也弄出醜相來開路,沙僧也做出凶惡模樣來維持,八戒牽著馬,噘著嘴,搖擺著耳朵,他們一路前行。

又看見那市井上房屋齊整,鋪麵軒昂,一般的有賣鹽賣米,酒肆茶房;鼓角樓台通貨殖(古代指經營商業和工礦業),旗亭候館掛簾櫳(long)。

師徒們一路轉彎抹角,忽然看見有一名女官侍立在街上,她高聲叫道:“遠來的使客,不可擅自進入城門。請投去館驛註名上簿,等下官執名簿奏報禦駕,驗明路引後才能放行。”

三藏聞言下馬,觀看到那衙門上有一個匾額,上麵書寫著“迎陽驛”三個字。

長老說道:“悟空,那村舍的人家說的是實話,果然是有迎陽驛館。”

沙僧笑道:“二哥,你就去照胎泉邊照照,去看看有冇有雙影?”

八戒說道:“彆捉弄我!我自從吃了那盞兒落胎泉水,已經是打下胎來了,還照他乾什麼?”

三藏轉回頭吩咐道:“悟能,謹言!謹言!”

然後上前與那女官作禮。

女官在前麵引路,請他們都進了館驛內,在正廳裡坐下,隨即喚人看茶。又看見那女官的手下人全都是三綹梳頭,兩截穿衣(婦人)之類的,給他們上茶的人也都是笑嗬嗬的看他們。

少頃喝過茶後,女官欠身問道:“使客是從哪裡來的?”

行者說道:“我們乃是東土大唐王駕下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的人。我師父便是唐王禦弟,號曰唐三藏。我乃是他的大徒弟孫悟空,這兩個是我的師弟豬悟能、沙悟淨,一行連馬五口。隨身帶有通關文牒,乞為照驗後放行。”

那女官執筆寫下後,跪下來叩頭道:“老爺恕罪,下官乃是迎陽驛的驛丞,實在不知道是上邦的老爺,知道了就該遠遠迎接了。”

拜畢站起身,她立即令管事的安排飲食,又說道:“爺爺們寬坐一會兒,等下官進城去啟奏我王,倒換關文,打發領給,送老爺們西進。”

三藏欣然地坐在驛館中等待。

且說那驛丞整好衣冠,直接進入城中來到五鳳摟前,對黃門官說道:“我是迎陽館驛丞,有事要見駕。”

黃門官立即啟奏,女王降旨將驛丞宣到殿前。

女王問道:“驛丞有什麼事來奏?”

驛丞說道:“微臣在迎陽驛,接到東土大唐的唐王禦弟唐三藏,還有他的三個徒弟,名字喚作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一行連馬五口,他們欲上西天拜佛取經。因此特來啟奏主公,可允許他們倒換關文放行?”

女王聞奏滿心歡喜,對眾文武說道:“寡人夜裡夢見金屏生彩豔,玉鏡展光明,正是今日的喜兆啊。”

眾女官都跪拜在丹墀(chi,皇帝殿前紅色台階)前說道:“主公,怎麼見的是今日的喜兆?”

女王說道:“東土來的男人,乃是唐朝禦弟。我國中自混沌開辟以來,累代帝王,更不曾見到一個男人來到這裡。幸得現今唐王禦弟下降,想來是天賜來的。寡人以一國之富,願招禦弟為王,我願意為後,與他陰陽配合,生子生孫,永傳帝業,卻不是今日的喜兆嗎?”

眾女官拜舞稱讚頌揚,冇有一個不歡欣喜悅。

迎陽驛驛丞又奏道:“主公之論,乃是萬代傳家的好處。但隻是禦弟的三個徒弟凶惡,不成相貌。”

女王說道:“卿看見禦弟是怎麼樣的模樣?他的徒弟們又是怎麼樣的凶惡醜陋?”

驛丞說道:“禦弟相貌堂堂,豐姿英俊,誠然是天朝上國之男兒,南贍中華之人物。那三個徒弟卻是形體和容貌都獰惡,相貌都像是妖精。”

女王說道:“既然如此,把那領給讓他的徒弟們領走,給他們倒換關文,打發他們前往西天,隻把禦弟留下來,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眾官拜奏道:“主公之言極其妥當,臣等欽此欽遵。但隻是婚配之事,冇有媒人可不行。自古道:‘姻緣配合憑紅葉(傳說唐朝的一個宮女在紅葉上作詩,被一個書生拾到,兩人喜結良緣),月老夫妻係赤繩。’”

女王說道:“依卿所奏,就派當駕太師當做媒人,迎陽驛丞作為主婚人,讓她們先去迎陽驛中向禦弟求親。等他許可了,寡人再擺駕出城去迎接。”

那太師跟驛丞領旨後出了朝堂,往迎陽驛去見唐僧。

卻說三藏師徒們正在驛館大廳上享用齋飯,隻見外麪人進來通報道:“當駕太師跟我們本官老姆來了。”

三藏說道:“太師過來卻是什麼意思?”

八戒說道:“怕是女王讓她來請我們的。”

行者說道:“不是相請,就是說親。”

三藏說道:“悟空,假如不放我們走,強逼我成親,卻怎麼辦纔好?”

行者說道:“師父隻管答應她,老孫自有處置。”

正說著話,兩位女官進了大廳,對長老下拜。

長老一一還禮說道:“貧僧出家人,有何德何能,敢勞大人下拜?”

那太師看見長老相貌軒昂,心中暗喜道:“我國中實在是有造化,這個男子,卻也做得了我王之夫。”

二官拜後起來,侍立在左右,說道:“禦弟爺爺,萬千之喜啊!”

三藏說道:“我出家人,喜從何來?”

太師躬身說道:“此處乃是西梁女國,國中自來冇有個男子。今天幸得禦弟爺爺降臨,臣奉我王旨意,特來求親。”

三藏說道:“善哉!善哉!我貧僧隻身來到貴地,又冇有兒女相隨,隻有頑徒三個,不知道大人求得是哪個的親事?”

驛丞說道:“下官剛纔進朝啟奏,我王十分歡喜,說道夜裡得了一個吉夢,夢見金屏生彩豔,玉鏡展光明。知道禦弟乃是中華上國男兒,我王願意以一國之富,招贅禦弟爺爺為夫君,請你坐南麵稱孤,我王願意為帝後。傳旨派太師做媒人,下官做主婚人,因此特來求這親事。”

三藏聞言,低下頭並不言語。

太師說道:“大丈夫遇到時機,不可錯過。像這招贅的事情,天下雖然有;但是以一國之富相托,這世上實在是稀少。請禦弟趕快應允,好去回奏我王。”

三藏越加的裝作聽不見不吭聲。

八戒在旁邊撅著大長嘴叫道:“太師,你去上覆國王:我師父乃是久修得道的羅漢,絕對不會愛你這托國之富,也不愛你傾國之容,快些兒倒換關文,打發他往西去,留下我在這裡招贅,怎麼樣?”

太師聽到他這樣說,膽戰心驚的,不敢回話。

驛丞說道:“你雖然是個男身,但隻是形體容貌醜陋,並不中我王之意。”

八戒笑道:“你甚是不知道變通啊,常言道:‘粗柳簸箕(bo

ji)細柳鬥,世上誰見男兒醜’。”

行者說道:“呆子,不得胡說。任憑師父的尊意,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不要耽擱了媒人的工夫。”

三藏說道:“悟空,你說怎麼是好呢?”

行者說道:“依老孫說,你留在這裡也好。自古道:‘千裡姻緣似線牽’哩,哪裡還會再有這般相宜的地方了?”

三藏說道:“徒弟,我們在這裡貪圖富貴,誰去西天取經呢?那不是會盼望壞了我大唐的帝主啊?”

太師說道:“禦弟在上,微臣不敢隱瞞。我王的旨意,原本隻叫求禦弟為親,叫你的三位徒弟赴了會親宴席後,給他們發付領給,倒換關文,讓他們往西天取經去呢。”

行者說道:“太師說得有道理。我們也不必作難,情願留下師父,給你主做夫君。快快換了關文,打發我們西去,等我們取經回來,還好到這裡拜見師父師孃,討個盤纏,回大唐去。”

那太師和驛丞對行者施禮道:“多謝老師玉成(成全)之恩!”

八戒說道:“太師,千萬不要‘口裡擺菜碟兒’。既然我們許下了承諾,且叫你主先安排上一個席麵,給我們吃盅訂婚酒宴,怎麼樣?”

太師說道:“有,有,有,回去就叫人擺設宴席。”

太師與驛丞,兩人歡天喜地的回城去奏給女主。

卻說三藏等兩人走後,上前一把扯住行者,罵道:“你這猴頭,捉弄死我了!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叫我在這裡招婚,你們去西天拜佛,我就是死也不敢如此。”

行者說道:“師父放心,老孫豈會不知道你的性情。但隻是到了這地方,遇到這些人,不得不將計就計!”

三藏說道:“怎麼叫做將計就計?”

行者說道:“你若是使儘辦法不答應她,她就不肯給我們倒換關文,不放我們離開。倘若她意噁心毒,喝令多人要來割了你的肉,去做成什麼香袋。在那種情況下,我們豈會有善報?一定是要使出降魔蕩怪的神通來的。你知道我們的手腳重,器械又凶,但凡動動手兒,這一國的人全部都能給打死了。她們雖然阻擋了我們,卻不是怪物妖精,還是一個國家的人身;你又平素裡是個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個生靈也冇有損傷,若是因為這我們打死了無限的平人,你於心何忍!這樣實在是不善了呀。”

三藏聽後,說道:“悟空,此論最善。但是恐怕那女主招我進去,要行夫妻之禮,我怎麼可能喪失元陽,敗壞了佛家德行;走了真精,墜落了本教的人身?”

行者說道:“今日答應了親事,她一定會以皇帝禮,擺駕出城來迎接你。你更是不要推辭,就坐上她的鳳輦龍車,登上寶殿,麵南坐下,問女王要出禦寶印信來,然後宣我們兄弟上朝,在通關文牒上用了印,再請女王寫個手字花押,簽押後交給我們。另外叫擺設筵席,就當作是同女王慶賀,又給我們送行。等吃完宴席,再叫排開鑾駕,隻說是要送我們三人出城,回來再與女王配合。哄得她們君臣歡悅,更是冇有阻攔我們的心思,也不起毒惡的念頭。卻等送我們到了城外,你從龍車鳳輦上下來,叫沙僧在旁邊伺候,服侍你騎上白馬,老孫就使個定身法兒,叫他們君臣等人都不能動,我們順著大路隻管西行。走上一晝夜,我再念個咒,解了那術法,還叫她們君臣們甦醒後回城。一則不傷了她們的性命,二來不損了你的元神。這叫做‘假親脫網’之計,豈不是一舉兩全之美呀?”

三藏聞言,如醉方醒,似夢初覺,樂以忘憂,感謝不儘,說道:“深感賢徒高見。”

師徒四人同心合意,商量著怎麼去應對各種情況。

卻說那太師與驛丞不等宣召,直接入朝在白玉台階前奏道:“主公的佳夢最準啊,魚水之歡促成了。”

女王聽聞奏報,捲起珠簾,走下龍床,啟櫻唇,露笑齒,笑吟吟的嬌聲問道:“賢卿見到禦弟,是怎麼說的?”

太師說道:“臣等到了館驛,拜見禦弟後,就詳細說了求親的事情。禦弟還有推脫的言辭,幸虧他的大徒弟痛快的同意了,願意留下他師父給我王做夫君,麵南稱帝,隻叫我們先倒換關文,打發他們三人西去,取得經文回來時,再到此拜認師父師孃,討要盤費回去大唐。”

女王笑道:“禦弟再有什麼話說?”

太師奏道:“禦弟不言,願意婚配我主,隻是他的那二徒弟,要先吃訂婚酒。”

女王聞言,立即傳旨叫光祿寺安排宴席,一邊排開大駕,出城去迎接夫君。眾女官立即欽遵王命,打掃宮殿,鋪設庭院樓台。一班兒擺設宴席的,火速地安排;一班兒擺駕的,流星地準備。

你看那西梁國雖然是婦女之邦,那鑾輿也不亞於中華之盛,隻見:

六龍噴彩,雙鳳生祥。六龍噴彩扶車出,雙鳳生祥駕輦來。

馥鬱異香藹,氤氳瑞氣開。金魚玉佩多官擁,寶髻雲鬟眾女排。

鴛鴦掌扇遮鑾駕,翡翠珠簾影鳳釵。笙歌音美,弦管聲諧。

一片歡情衝碧漢,無邊喜氣出靈台。三簷羅蓋搖天宇,五色旌旗映禦階。

此地自來無合巹(jin),女王今日配男才。

不多時,大駕就出了城,來到了迎陽館驛。

忽然有人進來報給三藏師徒道:“禦駕到了。”

三藏聞言,立即與三個徒弟整理好衣服後走出大廳去迎駕。

女王捲起珠簾走下鑾駕,問道:“哪一位是唐朝禦弟?”

太師指著說道:“那館驛門外香案前穿著斕(lán,上下相連的長袍)衣的人就是。”

女王閃動鳳目,簇著蛾眉(蠶蛾的觸鬚細長而彎曲,用來比喻女人美麗的眉毛),仔細觀看,看見三藏果然是一表非凡。你看他:

豐姿英偉,相貌軒昂。齒白如銀砌,唇紅口四方。

頂平額闊天倉(兩側的額角)滿,目秀眉清地閣(命相家指人的下巴)長。

兩耳有輪真傑士,一身不俗是才郎。好個妙齡聰俊風流子,堪配西梁窈窕娘。

女王看到那心歡意美之外,不覺淫情汲汲(形容急切地樣子,急於得到),愛慾恣恣(放縱,冇有約束),展放櫻桃小口,呼道:“大唐禦弟,還不來占鳳乘鸞也?”

三藏聞言,耳紅麵赤,羞答答的不敢抬頭。豬八戒在旁邊,撅著嘴,餳(xing)眼(目光凝滯,半睜半閉)觀看那女王,卻也是嫋娜多姿,你看那: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臉襯桃花瓣,鬟(梳成環形的髮捲)堆金鳳絲。

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xiān)嬌媚姿。斜垂紅綃飄彩豔,高簪珠翠顯光輝。

說什麼昭君美貌,果然是賽過西施。柳腰微展鳴金佩,蓮步輕移動玉肢。

月裡嫦娥難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宮妝巧樣非凡類,誠然王母降瑤池。

那呆子看到好處,忍不住嘴流口水,心頭撞鹿,一時間骨軟筋麻,就好像是雪獅子向火,不知不覺間都化去了。

隻看見那女王走近前來,一把拉扯住三藏,俏語嬌聲的,叫道:“禦弟哥哥,請上龍車,和我同上金鑾寶殿,匹配夫妻去吧。”

三藏戰兢兢的站立不穩,似醉如癡。

行者在三藏旁邊教他道:“師父不必太謙讓,請和師孃一同上輦。快快倒換關文,等我們取經去吧。”

三藏不敢回話,把行者抹了兩抹,止不住的落下淚來。

行者說道:“師父切莫煩惱。這般的富貴,不去享用還準備乾什麼呢?”

三藏冇有奈何,隻得依從。擦了眼淚,強整歡容,移步走上前,與女王:

同攜素手,共坐龍車。那女王喜滋滋欲配夫妻,這長老憂惶惶隻思拜佛。

一個要洞房花燭交鴛侶,一個要西宇靈山見世尊。

女帝真情,聖僧假意。女帝真情,指望和諧同到老;聖僧假意,牢藏情意養元神。

一個喜見男身,恨不得白晝並頭諧伉儷;一個怕逢女色,隻思量即時脫網上雷音。

二人和會同登輦,豈料唐僧各有心!

那些文武官,看見主公與長老共同登上鳳輦,並肩而坐,一個個眉開眼笑,撥轉儀仗從人,返回了城中。

孫大聖這才叫沙僧挑著行李,牽著白馬,跟隨在大駕後麵同行。豬八戒往前麵亂跑,他先到了五鳳樓前,叫嚷道:“好自在!好現成呀!這個可弄不成!這個可弄不成!應該吃了喜酒再進親!”

嚇得那些執著儀仗引導的女官,一個個回到禦駕旁邊說道:“主公,那一個長嘴大耳的,在五鳳樓前麵叫嚷著要喜酒吃呢。”

女王聞奏,跟三藏倚靠著香肩,偎依並立著桃腮,張開檀口(tán,紅豔的嘴唇),俏聲叫道:“禦弟哥哥,長嘴大耳的是你的哪個高徒?”

三藏說道:“是我的第二個徒弟。他生得食腸寬大,一生要圖口肥。必須是要先安排些酒食給他吃了,方纔可以行事。”

女王急忙問道:“讓光祿寺安排的宴席,準備好了冇有?”

女官奏道:“已經準備好了,設了葷素兩樣,在東閣上呢。”

女王又問道:“怎麼設了兩樣?”

女官奏道:“臣恐怕唐朝禦弟跟高徒們平時吃齋,因此準備了葷素兩樣。”

女王就又笑吟吟的,偎依著長老的香腮,問道:“禦弟哥哥,你吃葷還是吃素?”

三藏說道:“貧僧吃素,但是未曾戒酒。得有幾杯素酒,給我那二徒弟吃些。”

正說著,太師啟奏道:“請赴東閣會宴。今宵是吉日良辰,今日就可以與禦弟爺爺成親。明日天開黃道,請禦弟爺爺登上寶殿,麵南改年號即位。”

女王聽後大喜,立即與三藏攜手互相攙扶著,走下了龍車,共同進入端門裡。隻見那:

風飄仙樂下樓台,閶闔(chāng

hé,傳說中天宮的南門,也指皇宮的正門)中間翠輦來。

鳳闕大開光藹藹,皇宮不閉錦排排。

麒麟殿(藏有朝廷機密檔案的宮殿)內爐煙嫋,孔雀屏邊房影回。

亭閣崢嶸如上國,玉堂(漢代殿名)金馬(漢代宮門名,也稱“金門”)更奇哉!

來到東閣之下,又聽到一派笙歌聲韻美,又看見兩行紅粉貌嬌嬈。在那中堂中間擺設著兩種盛宴:左邊上首的是素宴,右邊上首的是葷宴,下邊兩列安排的都是單人的席麵。

那女王斂著袍袖,十指尖尖的,奉著玉杯,就來安眾人的席位。

行者走上前說道:“我們師徒都是吃素。先請師父坐了左手的素席,轉下的三席,分列在左右,我們兄弟好坐。”

太師歡喜的說道:“正是,正是。師徒即父子,不可並肩而列。”

眾女官連忙調整了席麵。女王一個一個的傳杯,安了他們兄弟三人。

行者又給唐僧丟了個眼色,叫師父給女王回禮。三藏走下來,就也擎著玉杯,給女王安席。

那些文武官員,朝上拜謝了皇恩,各自依著品從,分坐在兩邊,然後才停住了音樂請酒進席。

那八戒哪裡管什麼好歹,放開肚子,儘情地吃了起來。也不管什麼玉屑米飯、蒸餅、糖糕、蘑菇、香蕈(xun)、筍芽、木耳、黃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jing)、芋頭、蘿蔔、山藥、黃精,一股腦兒大吃大喝個乾淨。

他喝了五七杯酒,口裡叫嚷道:“伺候的過來!把大觥(gong)拿來!再吃幾觥,各人乾各人的事情去。”

沙僧問道:“這麼好的宴席不繼續吃,還要乾什麼事情?”

呆子笑道:“古人雲:‘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們如今招贅的招贅,嫁人的嫁人,取經的還去取經,走路的還去走路,不要隻管貪杯誤事。快早早的打發了關文。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女王聽完後,立即命人取大杯過來。近侍官連忙取過來幾個鸚鵡杯、鸕鶿勺、金叵羅(一種敞口的淺杯)、銀鑿落(鐫鏤金銀為飾的酒盞)、玻璃盞、水晶盆、蓬萊碗、琥珀盅,滿斟玉液,連注瓊漿,果然都各個飲了一巡。

三藏欠身起來,對女王合掌道:“陛下,多蒙盛設,酒已經夠了。請登上寶殿,倒換關文,趁著天早,送他們三人出城去吧。”

女王依言,相攜著三藏,散了宴席,走上金鑾寶殿,就讓三藏即位。

三藏說道:“不可!不可!剛纔太師說過,明日天開黃道,貧僧纔敢繼位稱孤。今日就印了關文,打發他們去吧。”

女王依言,仍舊坐了龍床,立即命人取來金交椅一張,放在了龍床左手邊,請唐僧坐了,叫那些徒弟們把通關文牒拿上來。

大聖就叫沙僧解開包袱,取出關文。大聖將關文拿過來,然後雙手奉上。

那女王把關文仔細觀看了一番,上有大唐皇帝寶印九顆,下有寶象國印,烏雞國印,車遲國印。

女王看完後,嬌滴滴笑語道:“禦弟哥哥又姓陳?”

三藏說道:“俗家姓陳,法名玄奘。因為我唐王聖恩認我為禦弟,所以賜姓我為唐。”

女王說道:“關文上麵怎麼冇有高徒們的名字?”

三藏說道:“三個頑徒,不是我唐朝人物。”

女王說道:“既然不是你唐朝人物,為什麼他們肯跟隨你過來呢?”

三藏說道:“大的那個徒弟,祖籍是東勝神洲傲來國,第二個是西牛賀洲烏斯莊人氏,第三個是流沙河人氏,他們三人都因為罪犯天條,南海觀音解脫他們的苦難,讓他們秉善皈依,將功折罪,所以他們情願保護我上西天取經。他們都是我在路途中收的,因此冇有把法名標註在文牒上。”

女王說道:“我給你把他們的法名添註上,好嗎?”

三藏說道:“但憑陛下尊意。”

女王就令人把毛筆硯台取來,濃磨香翰(此處指墨),飽潤香毫,在牒文的後麵,寫上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三人的名諱(尊稱彆人的姓名),這才取出禦印,端端正正的印了,又畫了個手字花押,然後讓人把文牒傳了下去。孫大聖接了,又叫沙僧把這文牒包裹停當。

那女王又賜出一盤碎金碎銀,走下龍床遞給行者說道:“你們三人把這權且作為路費,早早去西天。等你們取經回來,寡人還有重謝。”

行者說道:“我們出家人,不收受金銀,途中自有化緣的地方。”

女王見他不收金銀,又取出綾羅錦緞十匹,對行者說道:“你們行色匆匆,來不及裁製了,在路上把這做件衣服遮遮寒。”

行者說道:“出家人穿不得綾羅錦緞,自有護體的布衣。”

女王見他還不接受,又叫人:“取來禦米三升,在路上權且做一頓飯。”

八戒一聽到個“飯”字,於是就接了,把這些米放在了包袱中。

行者說道:“兄弟,現今行李已經很沉重了,你倒有力氣來挑米?”

八戒笑道:“你哪裡知道,米好的是個日消貨。隻需要一頓飯,就能了賬了。”

他們於是就此合掌謝恩。

三藏說道:“膽敢煩請陛下相同貧僧去送他們三人出城,等我囑咐他們幾句,叫他們好生的西去,我卻回來,與陛下永享榮華,無掛無牽後,方纔可回去鸞交鳳友。”

女王不知道是計,就傳旨擺駕,跟三藏並倚著香肩,一同登上鳳輦,出西城而去。

滿城中的人都把水盞中填滿淨水,香爐中燃起真香,一則是出門看女王的鑾駕,二來看禦弟的男身。大街上冇老冇小的,全部都是粉容嬌麵、綠鬢雲鬟的女子。

不多時,大駕出了城,到了西關之外。

行者、八戒、沙僧,他們同心合意,結束整齊後,直接迎著鑾輿,厲聲高叫道:“那女王不必遠送,我們就此拜彆。”

三藏慢慢走下龍車,對女王拱手說道:“陛下請回,讓貧僧取經去也。”

女王聞言,大驚失色,扯住唐僧說道:“禦弟哥哥,我願意用一國之富,招你為夫,你明日就能高登寶位,即位稱君,我願意為君之後,喜宴都已經吃過了,怎麼卻又變卦了?”

八戒聽後,發起個瘋來,把長嘴亂扭,耳朵亂搖,闖到駕前,叫嚷道:“我們和尚家和你這紅粉骷髏做什麼夫妻!放我師父離開!”

那女王看見他那樣的撒潑弄醜,嚇得魂飛魄散,跌進了輦駕之中。沙僧就把三藏從人群中搶了出來,然後服侍師父上馬離開。

隻見從那道路旁邊閃出來一個女子,她喝道:“唐禦弟,哪裡走!我和你耍風月兒去!”

沙僧罵道:“無知的賊人!”

抽出寶杖朝著她劈頭就打。那女子弄了一陣旋風,嗚的一聲,把唐僧給攝去了,無影無蹤的,不知道被攝去了什麼地方。

噫!正是:脫得煙花網,又遇風月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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