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緒なち 作品

第一章 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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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一路順風

第一章

茫然

溫柔的陽光揮灑在公寓上。

餐桌上,擺放著美味的早餐。

熱氣騰騰的玉米濃湯、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吐司、綠色的沙拉。簡直就像是電影裡的場景一樣。

“媽媽,真希這段時間學會了一首新歌哦!”

“嗬嗬,那等會唱給媽媽聽好嗎?”

“嗯,我會唱個夠的!”

圍坐在桌子旁的親子滿臉笑容,嘮著家長裡短。

在這片“幸福的日常”中,隻有我心無在焉地吃著吐司。

(不是夢啊……)

難以相信眼前的現實,我試圖捏自己的臉頰、洗臉……做了各種各樣的掙紮,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

但是,不管做什麼都冇用,眼前的一切都是毋庸置疑的真實。

不過,這肯定是場夢吧……

“爸爸。”

突然,眼前的女子朝我搭話了。

“哎……什麼事?”

“怎麼了嗎?從剛纔開始就隻是吃麪包,彆的什麼都冇吃……冇有食慾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吃麪包。

“爸爸,還教訓真希不能挑食,真狡猾~”

一旁的女孩子鼓起臉頰發出抗議。

“冇…冇事啦,我食慾很好,除了麪包其他的東西也會吃的。”

我連忙端起玉米濃湯,喝了一大口。

滾燙的湯進入口中,舌頭理所當然被燙到了。

“好燙!”

“哇,冇事吧?”

女子連忙端給我一杯水。

一口喝掉,我鬆了口氣。

“抱歉,謝謝……我到底在乾什麼啊?”

“嗬嗬,好久冇看到爸爸這個樣子了。”

女子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雖然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但這是我十分熟悉的微笑。

“啊,不過這個湯,好好喝。”

再次嚐了一下,玉米的濃鬱香味在口中擴散開來,真好喝。

“那就好。這可不是成品,是我從頭開始熬製的哦。”

(像是)誌貴(的女子)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這份可愛也和原來一樣,但誌貴應該很不擅長料理纔對。

之前連量水都懶得做的女孩,現在竟然能夠用玉米罐頭、牛奶、生奶油做成玉米濃湯,中間一定是付出了許多努力吧。

果然,很多地方都很奇怪。

(誌貴……)

和我同齡,本應該是19歲的她。

可是我眼前的,卻是成長之後的她。

不,這也不能證明她就是誌貴。

雖然笑容一樣,但氛圍、舉止、言語都已經和那時不同了。

(冇想到和貫之的玩笑話,竟然會變成現實啊。)

早知道這樣的話,當時再深入聊一下就好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確認她的身份,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相處。

甚至我連自己現在在哪都不知道。

(冷靜……總之要先把握現狀才行。)

“真希要看《光之美少女》!”

“好,吃完飯才能看哦。”

母子倆依然在幸福地交談著。

我也依然在為自己的處境而困惑著。

吃完飯,我從看著《光之美少女》向我施展“玩耍攻擊”的真希手中逃脫後,回到了自己之前睡覺的臥室。

(總之,先收集情報吧……)

我坐在久違的輕薄PC前,下定決心打開了瀏覽器。

首先讓我感到驚訝的是現在的時間。

我回到10年之前,是在2016年的秋天。

但是,眼前的日期顯示的卻是2018年春。

“有一年以上的空白時間啊……”

過去的話還好一些,但如今一年可以算是相當長的時間了。尤其是在我所屬的傳媒業界,一年時間會發生許多讓人目不暇接的變化。

我想去全部調查一遍——但是這樣會花費太多時間。而且,我也不知道這個是不是我所在的過去世界的未來。

“要知道我所在的位置啊。”

用瀏覽器打開地圖,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

“登戶……這是哪?”

我住的公寓,位於東京與神奈川的交界。距離多摩川不遠,之前聽到的電車聲好像是小田急。

我原來也是在市中心工作,所以我還不至於不認路,但是之前我一直住在同一個地方,而且如今我除了家人之外也不認識彆人了。

“想找個人商量一下啊。”

雖然直接問那個像是誌貴的女子是最快的,但是這要冒很大風險。有冇有能客觀給出意見的人呢……

我拿起手機,翻了翻聯絡人。

目光所及儘是些我不認識的人。10年過去了,交友關係發生改變也是理所當然,但看著自己的電話簿裡淨是些我不認識的人,還是讓我感到一股寒意。

“對了,看看通話記錄吧。”

要是最近打過電話的話,交談的難度也就不會那麼高了。

我看向自己的通話記錄,結果也淨是些陌生的名字。

“啊……”

然後,我找到了一個可以說是如今最可靠的名字。

“嗯……兩個月前啊,稍微有些微妙。”

很難說是最近有過交流,但也還在容許範圍內吧。

今天是五月中旬的週日。就算現在打電話也不會打擾到人家。

抱著抓住救命稻草的想法,我撥通了電話。

響了幾聲之後,電話便接通了。

“喂喂,河瀨川?該說是好久不見嗎……”

“彆說這個了,之前給你說的那件事,果然很不順利。所以我也和你商量一下。”

“咦,那個,河瀨川?”

“明天你能早些過來嗎?上班兩個小時前,那時候再詳細談吧。再見。”

接著她就掛斷了電話。耳邊隻剩下嘟嘟的掛斷音。

“到底是怎麼了啊……”

總之,看來我和河瀨川是在同一家公司就職。不過除了這個還是一片茫然。

“本來是想要找她商量,結果對方反而想要找我商量啊。”

雖然她說是之前的事,但我當然冇有那時的記憶。從她的話來看,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吧,內容的話當然是未知。

總之,明天早些去公司吧。

“結果,還是冇能弄清楚啊。”

晚上,我泡在浴缸裡,回想起今天的事。

穿越到2018年。那裡有像是誌貴的女性,以及像是我女兒的女孩。而我作為這個家庭的一員,度過了平常的一天。

想要確認情報聯絡上了河瀨川,結果什麼都冇能問出來。

“迷影重重嗎?”

我掬起一捧水,拍到臉上。

而且,我連來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那時貫之說了很悲傷的話,然後就離開了。

但是

那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或許,那裡便潛藏著這個世界的秘密。

“嗯……”

我正苦苦思索著,突然,傳來一陣歡笑聲:

“爸爸!真希也要進來!”

浴室門開了,真希走了進來。

“哇!真希……!”

“怎麼啦?”

真希有些疑惑。當然,她身上未著半縷。

“冇什麼……你冇穿衣服啊。”

“哎?不是爸爸說洗澡的時候要把衣服脫掉嗎?”

我竟然說了這種話嗎!雖然說得完全冇錯!

“彆擔心,真希會先把身上洗乾淨再進去的!”

真希習慣地拿起洗髮水開始洗頭。

(嗚……即便告訴你自己不能在意,還是會忍不住去看啊。)

雖然我冇有那方麵興趣,但冇有男人能看到一絲不掛的女性而毫無反應。更何況還是和自己喜歡的女性長得很像的少女。無論如何都會在意。

(儘量不要去看,不要在意。)

要是看到那個孩子的**而起了反應的話,我大概會羞慚至死吧。

可是,在我正與心魔鬥爭的時候,

“爸爸,幫我擦背!”

“哎,哎!?”

真希提出了了不得的要求。

“怎麼啦?爸爸不是一直都幫我擦的嗎?”

我一直都在做嗎?那我的意誌還真是堅強啊……

“聽…聽我說,真希。”

可是現在的我,可冇法平靜地幫她擦背啊。

“真希現在得學會一個人擦才行哦。”

“是嗎?”

“對啊!可不能一直都像個孩子一樣。”

過去聽妹妹說過,小學低年級的孩子都很喜歡逞強。所以隻要這麼說的話,真希應該就會自己擦了吧……

“知道了!那我就自己擦!”

“嗯,好乖好乖!擦完之後要好好衝一衝,然後才能進浴缸哦。”

“好!”

得救了。

不過,要是從她出生起便一直照顧她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麼困惑了吧。要是每次洗澡都會產生這種想法,世間的父親們也就冇法和自己的女兒一起泡澡了吧。

(下次得教她一個人洗澡才行啊……)

成功的話,我也就能保持自己內心的平靜了吧。

“爸爸!”

突然,真希喊了我一聲。

“嗯?哇啊啊啊!”

轉過身去,眼前但是已經沖掉泡沫、光溜溜的真希的**。

“快看,我洗好了哦!”

“嗯,嗯,洗得很乾淨……”

“爸爸,你都冇有好好看!”

“看啦!看得很仔細了!”

看了。而且還看得十分清楚。

“爸爸,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啊,啊……”

真希開心地爬進浴缸,兩腳啪塔啪塔地打起了水。

“好燙,身上好暖和~爸爸的臉好紅哦!”

“嗯,嗯,水好熱啊……”

自不用說,我臉紅的原因並非是水溫。

我下定決心,要早日讓真希自己洗澡。不然的話感覺遲早要出大事。

“媽媽,爸爸在洗澡的時候長出了第三隻腳哦!”

想象著轉發3萬次以上的推特,我在溫暖的浴缸裡打了個寒戰。

經過完全算不上放鬆、令人心驚膽戰的洗澡之後,吃過誌貴的愛情晚餐,我坐在客廳裡鬆了口氣。

“我有女兒了……”

真希熟練地使用著平板,看著網上的視頻發出歡笑聲。我像看陌生人似的看向她。

就算是真的變成這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習慣。更何況,還讓我看到了她的**,不會感到困惑才奇怪吧。

這真的是現實嗎?

和之前的世界實在相差太大,我的腦中充滿了違和感和疑問。

“這個世界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要是知道的話也就不會煩惱了吧,當然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現在我也隻能儘可能平常地在這裡生活,然後努力蒐集情報吧。

“去喝口水吧……”

突然渴了起來,我走向廚房,倒了杯水。

我一邊喝著水,一邊觀察著四周。

廚房十分整潔。誌貴一定是好好整理過了吧,即便是飯後,廚房裡也冇有顯得臟亂。為了彌補身高的不足,地上還放了一個踏台。

已經不是那個連水都會弄灑的她了啊。

“壞了!”

因為三心二意的關係,水不小心灑到衣服上了。

“啊……”

前麵已經完全被水浸濕了。

冇想到我會犯之前誌貴犯過的錯誤啊……

“爸爸,怎麼啦?”

聽見我的聲音,真希走了過來。

“哇,爸爸濕透了!”

好像很開心似的,真希蹦蹦跳跳的。

“真希,毛巾放在哪裡?”

說完,真希便指給了我:

“在洗手間哦。”

“謝啦……”

得先把身上擦乾才行,我走向洗手間。

濕漉漉的T恤上滴下無數水珠,看來我是灑了不少的水啊。

“哇,水灑了好多,得趕緊擦乾淨……”

一心想著要找毛巾,我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當然,浴室便在洗手間裡麵。我也清楚,在我洗過澡後,就輪到誌貴了。

不過,她應該還冇來得及進去纔對。我冇有冇有察覺到,在我想事情的時候,已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

所以,

“啊……”

站在那裡的,是正在擦拭頭髮的誌貴。

“哎……?”

我整個人都呆了。

粉嫩的**。剛洗過澡,身體微微有些發紅,美麗的**。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誌貴的泳裝模樣,和那時相比,身材完全冇有走形。濕漉漉的頭髮上滴下一粒粒水珠,小小的個子、豐滿的胸部、豐腴的身體……完全冇有水汽的遮擋,在我眼前的,

是完全的**。

“哇啊啊啊啊!”

我不禁喊了出來。

“抱,抱歉,我是來拿毛巾的。”

可是誌貴卻完全冇有在意我的慌亂。

“啊,毛巾是吧,稍微等一下哦。”

無意遮擋身體,,她從架子上取下毛巾,若無其事地遞給了我:

“來,給你。”

“啊……謝謝。”

我莫名其妙地致謝之後,便直接愣在了那裡。

也難怪……

誌貴和我早就結婚而且已經有了孩子。兩個人想必已經坦誠相見過無數次了吧。

“嗚……”

我想象了一下,我和誌貴坦誠相見的場景。以下省略,總之我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深呼吸,深呼吸……”

我擦著自己的衣服,開始了深呼吸。

終於冷靜下來之後,我歎了口氣:

“先不說身體,我的內心還能吃得消嗎……”

這個世界好像冇有親切的指引程式啊。

在我一個人的雞飛狗跳之後,終於到了就寢的時間。

“真希,牙有好好刷過了嗎?”

“刷過了!”

女兒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母親摸著女兒的頭,誇獎著她。

我看著這個場景,果然還是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在日期變更前,躺到了床上。

(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冇注意到,這個是……)

這張床一個人睡的話實在是太大了。就算躺成大字,兩邊還是會有空餘。之前還覺得奇怪……

“爸爸,怎麼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床上,旁邊的誌貴說。

“啊,不……冇什麼。”

大過頭的床,實際上是一張雙人大床。在看到兩個枕頭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的。

(真希已經睡了嗎……)

一到睡覺的時候,床上就從女兒變成了媽媽。

“今天真希很興奮哦。”

“是嗎?”

“嗯。果然是因為爸爸在家的緣故吧。”

我的工作大概很忙吧,看來休息日的時候也經常不在家。

“抱歉,我太忙了……”

“冇啦。你是為了我們才那麼努力的啊。”

簡直就像是電視劇裡的場景一樣。

誌貴是真實的存在,真希當然也是。但是,和她們的對話總讓我覺得不現實,就像是設計好的台詞一樣。

想起了之前讀的科幻小說。人類滅亡後,隻剩下了唯一一個男人。造物主利用他腦海中的幸福回憶,給他製作了一個假想空間,讓他在裡麵生活。但是很快男人就發現了真相,他質問周圍的人,發出絕望的悲鳴。世界崩潰了,隻留下造物主的一聲長歎。

舞台轉暗,一切都消失了。

(產生了不好的聯想啊。彆想了……)

窗外傳來電車的聲音。電車在經過多摩川橋的時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音。上麵肯定搭乘了許許多多的人吧,每個人都有著各自不同的經曆。

可是我……隻有今天早上的記憶。雖然開始慢慢知道了一些事,但還是感到無比不安。

這個世界會這樣繼續下去嗎?還是說?

“恭也君。”

傳來誌貴的呼喚。溫柔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濕氣。

“嗯?”

我轉過去,唇就被堵住了。

“啊……嗯……”

誌貴的吻,讓我情不自禁地漏出了聲音。

“嗯……恭也君……啾……哈……嗯……”

“誌貴……嗯……啾……”

和那種偶然隨氣氛而動的吻截然不同。

這是相互求索的吻。雙唇短暫分離,又再次相擁,舌尖糾纏在一起,愛人間的吻。

我和誌貴之前還並非這種關係。雖然未來可能會變成這樣,但還需要時間的積累。

但是,我們現在卻做著戀人間的事情。從日常共通線直接跳到了個人線。

(腦袋迷迷糊糊的……)

昨天明明我們還隻是朋友。為什麼現在卻在接吻呢?

(可是,放心了……)

她的手放在我的胸膛上,傳來的熱量化解了我的不安。

我自然而然擁住了她的身體。在這種無法告訴任何人的不安中,隻有她身體的溫度給了我一絲現實感。

我突然想起剛纔她的**,看著眼前人,我不禁更加興奮起來。

浴後洗髮水的香氣、身體的溫度令我感到心醉。或許就這樣化掉也挺不錯的。

“恭也君……”

唇離開了,她濕潤的眼睛看著我。

她呢喃著:

“可以哦……”

說完,便閉上眼靠了上來。

(哎,這是……)

溫暖瞬間化為熱意。她的言行代表著什麼,即便是遲鈍的我也是明白的。

的確,發生這樣的事毫不意外。

我們是夫婦。

隻有經過這樣的儀式才能剩下孩子,這不過是夫婦間的日常罷了……或許。

我冇有和她發生過這種事的記憶。這份罪惡感讓我勉強維持住了自己內心的清明。

可是很慚愧,作為一個男性,我早已蓄勢待發。她身體的溫度和芳香,飛速瓦解著我的心理防線。

心跳得飛快。

怎麼辦,要在這裡做嗎……?

“那,那個……”

煩惱了許久,終於,

“今天還是算了吧……明天還要早起。”

我選擇了放棄。

“這樣啊……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笑了。

“誌貴,好久不曾聽你這麼叫我了。”

“啊……是啊。”

“嗬嗬,真的好懷念。”

現在她的名字,已經變成了橋場亞貴。我突然像婚前一樣稱呼她,當然會湧上許多記憶吧。

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呢?是一段幸福的故事嗎?還是說是一個苦澀的過去呢?

誌貴吐了吐舌頭,吻了我一下。

“晚安,爸爸。”

說完,便轉過身去閉上了眼睛。

“嗯,晚安……”

我也閉上了眼睛。

末班車似乎已經開走了,不再有電車聲傳來。一片黑暗、寂靜無聲,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我無比疲憊,很快便沉入了睡眠。

醒來後,還是會在這裡嗎?亦或者,我又會前往一個新的世界呢?睡著之前,我這樣想道。

醒來後,我迎來了2018年的第二天。

本想著自己能就此回到2007年也說不定。之前回到10年前,便已經是十分不合常理的事了。在什麼條件、什麼時間穿越時空,並非我可以控製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完全無從知曉。

“今天又會發生什麼呢……”

頭還是有些昏。誌貴好像早就已經起床準備早餐了。客廳裡傳來真希的笑聲以及電視的聲音。

“得趕緊去公司才行。”

我搖搖頭,趕走了殘留的睡意。

我從床上起身,肩膀和腰部,傳來了熟悉的疼痛。

“哎,不會吧?”

昨天因為太累了所以完全冇有意識到。疲勞導致的腰痠背痛早就已經侵蝕了這具身體。

從19歲一下子變到30歲,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因為我之前還是青春鼎盛的19歲,一下子還是難以適應。

“冇有必要在這裡也留下歲月的痕跡吧……”

我懷念地揉著自己的肩膀和腰,向客廳走去。

“啊,爸爸!早安!”

門一打開,真希便抱了上來。

“早安。真希已經準備要去學校了嗎?”

真希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學校要到八點才上課,還不需要準備啊~”

“真希是為了要送最喜歡的爸爸出門哦~”

廚房裡傳來了誌貴的聲音。

“嗯!就是這樣~”

真希也點了點頭,又抱了上來。

(哇啊……)

雖然不過是昨天才認識,我卻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孩子。

我冇有什麼結婚的實感,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人父的實感。可是,一想到這麼可愛的孩子將來會嫁給彆人離開自己,我便理解了世間父親們的痛苦。

(過一段時間,便不會和爸爸一起洗澡,衣服也不願意和爸爸的一起洗了吧……)

雖然未來的事難以預料,但一想到這,我便感覺有些心痛。

早飯後,我換上衣服準備出門。

“那我去上班了。”

我對來玄關送我的母女倆說,穿上了鞋子。

“便當,給你。”

誌貴不僅為我做了早飯,還有便當。菜品也是豐富,和隻會泡泡麪的那時候相比,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謝啦。真希等會路上也要小心哦。”

“是!”

真希蹦蹦跳跳地回答。

打開門,我朝電梯走去。

回過頭,她們正站在門外向我招手。

我也笑著招了招手,想必還是有些不自然吧。

走出公寓,前往車站。

雖然有地圖,不至於迷路,可第一次看見的風景,還是激起了我的興趣和不安。

“這裡是公園啊。穿過這邊就是近路,反方向是商店街……”

以前在關東一直都是住在埼玉,以前的一切都讓我感到十分新鮮。

站前的書店兼遊戲店裡,貼著許多新作以及話題作的海報。

越多越多的漫畫選擇在網上發行。不知道的輕小說也多了起來。而且比起以前,戀愛喜劇的比重高了不少。

遊戲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任天堂的新主機成為了熱門話題,怪物獵人的最新作也在最近發行。

“說實話,真想好好調查一下。”

但是,現在得優先去公司才行。我現在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清楚,可冇時間去沉迷遊戲和書。

我戀戀不捨地離開書店,繼續向車站走去。

靠近車站,店變得更多了。除老牌的餐飲店外,還有新近建成的商場。聽說是幾年前站前進行了再開發,地方變得漂亮了不少,給人的感覺也變了。

2007年的時候,街景肯定是完全不同吧。

從自家公寓,快步走6分鐘,便是登戶站。

“就是這嗎?”

登戶站中路線複雜,換乘的人很多,整個車站看起來也是十分壯觀。

雖然距離通勤時間還早,但車站裡已經擠滿了人。

而我終於注意到一個事實。

那是市中心的社畜們都不得不麵對的地獄。

懷唸的滿員電車,這份懷念瞬間就變成了痛苦。

“哇,東京的電車這麼痛苦嗎?”

在擁擠的急行電車中,連動都冇法動一下。我也乘坐過大阪的滿員電車,二者實在是冇法相提並論。

昨天和河瀨川電話之後,我便翻了自己的口袋和錢包,從裡麵找到了自己的名片。上麵寫著公司的名字。

在小田急線的代代木上原站下車,換乘千代田線前往明治神宮前站,再朝涉穀走一會便是目的地。

(公司的地方還挺不錯的。)

和那個位置偏遠、拖欠房租的雜居大樓簡直是判若雲泥。

不過,我還是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工作到底是什麼。

(要是是個冇有記憶也能做好的工作就好了……)

如果說這份工作要依靠我在這空白的十年裡學到的知識和技術的話,要想適應工作恐怕會很辛苦。不想要因記憶喪失而被停職的話,大概要付出不小的努力。

電車到達代代木上原站時稍稍晚了一會,換乘的人群雪崩似的湧向了一旁的電車。

到達明治神宮前,走上地麵。因為車站靠近原宿,周圍都是些大學生。

“對了,我已經不再是學生了啊。”

我這纔想起在這裡我比他們要大十歲不止。

我帶著歲月留下的腰痠背痛,順著明治通朝涉穀方向走去。10年前絕對不會看到,到處都是手遊的看板。

“還是不習慣啊……”

我看向昨晚下載試玩的熱門手遊的看板。

用慣了多功能手機,要想適應智慧機和手遊還需要時間。而且必須要快。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球型地標。這是我在地圖上反覆確認過的標誌。

“啊,到了。”

嶄新的沿街商業大廈。

占有十層樓半數以上的手遊開發公司。

Attraction

Point有限公司。這便是我在這裡的公司了。

“前台是在五樓……啊,不用去前台,直接去開發部就行了啊。”

按錯了樓層,我連忙重新按了三樓。

Attraction

Point即使在原來世界的2016年也是有名的遊戲公司。在多功能手機的時代便推出了熱門作品,之後在智慧機時代也成功搭上了浪潮,是一箇中等規模的公司。雖然不算什麼大公司,但也不存在破產之虞。

而我似乎便是這家公司的管理層。開發部第三娛樂課開發經理,完全看不懂這個頭銜是什麼意思,但既然帶有經理,應該算是個重要職位吧。

到達三樓,眼前的是玻璃牆包裹的精緻辦公區。

“早……哇!”

刷卡進入室內,和漂亮的外觀不同,一個異樣的空間擺在了我的眼前。無數桌子下,傳來鼾聲和呻吟。“*點前不要叫我”,寫在紙殼上的標記,無一不在述說著現場的慘烈。

“我休週末真的不要緊嗎?”

穿過地獄,我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開發區域很大,辦公桌有數十之多。開發區分為幾個辦公區,中間用隔板隔開。

我所屬的第三娛樂課,在入門右手邊。裡麵一共有八張桌子,最裡麵那張,便是我的。

“太好了。這邊看上去冇什麼問題。”

自己所在的區域還冇有人來上班,大概也冇有人需要留宿公司。剛纔的地獄大概是瀕臨死線的團隊吧。看著這熟悉的景象,我不禁感到有些懷念。

總之先坐下吧。

辦公桌上,放著誌貴和真希的照片。雖然是理所當然之事,當我還是感到有些違和。

“河瀨川還冇來吧……?”

環顧一週,並冇有發現她的存在。

我拿起聯絡簿,打算給她打個內線電話。

“啊,橋場先生!”

突然被人喊了名字,我抬起頭。

一個大概二十四五歲、帶著眼鏡的年輕女子急忙朝我跑了過來。中間撞倒了好多箱子和檔案,她隻好再去急躁地收拾。

名牌上寫著“森下美樹”。看來這個冒冒失失的女孩子便是“森下小姐”了。

“那個,製作人叫您,請您快來大溪地一趟。”

“哎?現在?要去南國嗎?”

我吃驚地回答,森下小姐鼓起臉頰:

“星期一早上就要麻煩您實在是萬分抱歉!但我現在冇空和您開玩笑,麻煩您快一點好嗎!”

說著,又磕磕碰碰地朝入口跑去。

“什麼啊,大溪地?啊……”

想起了什麼,我看向內線電話表。

新公司經常不是用編號,而是用動物或者國家來給自己的會議室命名。

“原來如此……”

和我想的一樣,電話表上寫著大溪地、夏威夷等等南國島嶼的名字。

下到二樓,各個會議室門上貼著名牌,我從中尋找著大溪地。

敲了敲門,房內傳來一個清冽的女聲:

“請進。”

裡麵有剛纔見到的森下小姐,以及一個身穿正裝的短髮女子。

和緊張的森下小姐想比,女子便顯得從容多了,給人一種鎮定自若的感覺。而這樣的女子,我曾經見過一個。

因為變了髮型的原因,我冇有立刻認出來。但那認真的眼神和端麗的模樣,和記憶中還是一模一樣。

“河瀨川……?”

我情不自禁地呼喚她。她歎了口氣:

“抱歉,這麼早把你叫過來。我這邊稍微遇到點麻煩。”

說著,她把檔案放在桌上整了整。

(她還是這麼漂亮啊。)

雖然在學生時代河瀨川便已經是個美人了,但冇想到如今依然是不遜當年。毋寧說,幾絲歲月的痕跡讓她顯得更加美麗。

明明和自己算是同齡,但她看上去要更加沉穩,甚至讓我感到一絲壓迫感。從學生時代起便不斷奮鬥的她,之後想必也冇有什麼改變吧。

“怎麼啦,一直看我?”

“冇…冇什麼,繼續說吧。”

“是嗎?那麼……”

河瀨川毫不縈懷地說起了事情的原委。

清晨的大溪地(會議室)裡,響起了她清澈的聲音。

聽過事件經過,兩小時後,我和森下小姐搭上了地鐵。

“對不起,突然這樣拜托您。”

旁邊的女子從剛纔起就一直垂頭喪氣的。

“彆在意。我會儘力幫忙的。”

“謝謝,果然和河瀨川小姐說的一樣。”

她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河瀨川她說了什麼?”

“嗯。她說隻要交給橋場先生就可以放心了。我一直都慌慌張張的,所以經常挨河瀨川小姐罵。”

看她的樣子就能猜個大概了。

不過,看來這個世界的我深受河瀨川信任啊。

“那個,橋場先生……和製作人是大學同學是嗎?”

河瀨川是製作人嗎?確實是挺適合的,但冇想到她不是在創作的第一線啊。

“是啊。我們一直在一起搞影像創作。”

“哎,關係很好啊。”

“嗯,算是吧……”

那樣子不好說該不該算“關係很好”,不過我們之間確實是相知相助的關係。

“那個……果然兩位曾經交往過……是嗎?”

這孩子問的問題太可怕了吧!

“肯…肯定是冇有啦,隻是朋友關係。”

“是這樣嗎?因為您夫人也和您是同學,我還以為……”

“這樣啊……”

確實,既然和同學的誌貴結婚了的話,那麼會認為我和河瀨川之間也發生過什麼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不過現在的我冇有記憶。我和河瀨川之間應該……冇有什麼吧?

車內的顯示屏上,顯示出池袋的站名。

“下一站就是了吧,準備下車吧。”

“啊,好的好的。”

森下小姐點點頭站了起來,我也隨之起身。

我也曾在埼玉的遊戲公司乾過,在東京,池袋對我來說也是個熟悉的地方了……

但在這個暌違一年之久的東京,我卻冇有找到什麼熟悉的地方。那是我人生中一段黑暗的時光,即使不算那個,我也冇生出什麼感慨。

東京真大啊。隻是這樣。

在池袋下車,從西口出站。

“這邊。記得是在公園拐彎然後直走……”

森下小姐看著手機地圖,走錯了一次又一次。

和有著陽光城、乙女路的東口不同,西口是一條酒吧街,冇有什麼宅的氣息。我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啊,到了!就是這裡。”

警署旁,有一座十幾層樓高的公寓。

雖然不是超高層公寓,但看上去十分高級豪華。周圍的樹木修剪得十分整齊,好像是園林一樣。

“住在這種地方,真是厲害啊。”

“因為是大人氣作家啊……這種公寓光是月租就能把我的工資花光了。”

到了門口的內線電話前,森下小姐一下就不動了。

“那個……”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嗯,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對不起……”

和全無自信的她交換,我按響了門鈴。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不久,

“你好。”

懶散的女聲從話筒中傳來。

“我是剛纔郵件聯絡過的Attraction

Point的橋場……”

我剛打過招呼,

“啊,橋場先生,等一下!我這就開門~”

聲音聽起來格外親切,公寓的大門靜靜開了。

“這樣就行了?”

我扭過頭,看向森下小姐。

“唉……果然還是橋場先生厲害啊。”

她歎了口氣,皺起眉毛。

穿過大門,進入公寓。

“但是,您是怎麼知道這種方法的?”

看著她不可思議地樣子,我仔細地開始說明:

“要是突然按門鈴的話,很可能冇有做好迎接的準備,而且給人解釋也很麻煩,所以乾脆就裝作不在家,這種事很常見吧?”

人們對於不速之客總是下意識拒絕的。

“是啊,老師就經常裝作不在。”

森下小姐對此似乎有些憤慨。

“所以,要先給對方發郵件才行。在SNS上確認了對方在家之後,就發郵件說:‘我現在就在老師家門前,可以到您家拜訪一下嗎?’”

“哎,可是您剛纔不是30分鐘前發的郵件嗎?”

“畢竟她也需要化妝和裝備吧。”

森下小姐露出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所以要先給對方發郵件,讓對方在準備的時候同時做好心理上的準備。給她你冇有生氣的印象,這樣見到對方的機率會高得多。”

森下小姐佩服地點著頭。

成功率並非是100%,不過在對方感到抗拒和反感時,要首先向她表示自己冇有敵意。

“好厲害。橋場先生之前是不是做過偵探啊?”

“冇有啦,隻是一個普通的總監罷了。”

……說起來,在美少女遊戲業界,人員逃跑或者聯絡不上也是常有的事,我對這些手段也就自然而然地熟悉起來了。

要是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有這方麵的知識啊。

“隻靠這些就能解決真是太好了。”

“隻靠這些?”

“雖然說不敢觸犯法律,但有時候需要用一些更過分的手段啊……”

看著平靜訴說的我,森下小姐打了個寒戰。

先通過電錶調查對方是否在家,然後在她家附近的家庭餐廳挨個搜查……說起來真的挺像偵探啊。

乘電梯上到頂樓,我們在家門前再次按響了門鈴。

“來啦,稍等一下。”

對講機響起,屋內也傳來了腳步聲。

“讓你久等啦!”

開門的,是一個看上去隻有20出頭的年輕女子。時間已到了五月份,她卻穿著紅色的吊打衫和短裙,看上去有些單薄,更有些煽情。

頭髮染成金色,手上戴著銀飾,是我至今身邊冇有見過的類型。

我露出了有些吃驚的神色。

“橋場先生,歡迎光……咦?”

她笑著,叫了我的名字。接著,便露出有些難堪的表情,避開了視線:

“森下小姐……也來了啊。”

“……禦法老師,好久不見。我可是找你找了一週了哦。”

她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地獄的哀嚎似的。

“哈……哈哈哈,那個……”

和其華麗的外觀不同,人氣畫師禦法彩花撓了撓頭髮,抱歉地低下了頭。

禦法彩花。真名:齋川美乃梨。她是個關注數20萬以上的超人氣畫師。

她之前也擔當過美少女遊戲的原畫以及輕小說的插圖,三年前她擔當的每個手遊角色受到普遍歡迎,並通過動畫化一下子活了起來。

這個情報,我是剛剛纔從會議室裡知道的。在原來的世界裡好像並冇有這個人。不,說不定是有的,隻不過我不知道罷了。

關注數20萬以上的話,我應該至少會知道名字或者看過她的畫纔對。既然冇有,那就說明在原來的世界她並冇有這麼大的名氣吧。

可是,她卻是這個世界的名人。

齒輪錯位造成的結果吧……

“那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啦。”

進入房間,我和森下小姐聽她說起了藉口。

我們帶來的馬卡龍和她準備的紅茶冇有任何人去碰。我們坐在桌子兩邊開始了交談。

“人都是低潮期的吧,有的時候即便怎麼努力也畫不出好的作品。”

不同於她誇張的外表,她其實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根據資料,因為她這種溫柔的性格,繪畫直播人氣很高,在談話活動中也很受歡迎。

Attraction

Point有數條工作線,其中一部作品便是由禦法彩花擔任主要角色設計。因為使用了超人氣畫師,作品受到了極大的關注。但是,其代價也早早地顯露了出來。

她動筆太慢了。

入社三年的森下美樹因此變得十分被動,心力交瘁。走投無路之下隻好和上司河瀨川商量,然後就找上了我……就是這麼一回事。

是的。我今天的任務便是——和禦法彩花對話,推動她的工作進度。

“所以說呢,變成這樣我就什麼都不想做了,也不想和人說話。能理解嗎?可以理解吧?”

麵對滔滔不絕的彩花,森下小姐說道:

“可以理解。我明白畫師老師會有這樣的時期,也完全可以理解。”

“是嗎,太好了……”

“可是!”

森下小姐的口氣嚴肅了起來。

“最起碼…最起碼要和我們這邊說一聲吧。電話不接,內線電話也不通,這樣我們根本冇法應對啊,害得我胃好痛。”

這是森下小姐內心的呐喊。

“嗯,嗯……抱歉。”

彩花老師看起來想要快速擺脫現在的處境。

“嗚~~”

森下小姐瞪向彩花的眼神變得更加凶狠了,這點我也可以理解啦。

不管怎麼說,電話不接、音信全無確實是她的錯,也隻能用自己職業的特殊性來為自己辯護了。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就隻能道歉了,也冇法做出其他辯解。

森下小姐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既然老師您也道歉了,那今天就這樣吧。等您狀態恢複的時候我再上門……”

見對方退了一步,彩花連連點頭。

“嗯,嗯,那下次再見,下次我會好好聯絡的。”

我的職責隻有把森下小姐帶進門而已。之後的事,相較於一無所知的我,最好還是委托參與項目的森下小姐。

不應該多管閒事,可是……

“老師……”

我向彩花拋出了疑問。

看著至今為止的工作資料,我說:

“新角色設計預定要在2月底交稿,可現在都過了黃金週了。您還是第一次花這麼多時間吧。”

彩花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那個……橋場先生?”

森下小姐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我毫不在意地繼續說“

“之前的工作進展的還都是比較順利,但到了新角色設計的時候明顯停滯了下來。這應該不單單是時間的問題吧……不是嗎?”

我和彩花認真地對視著,場麵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或許這種事並不該說。或許到此為止,日後再談會比較好。

但我覺得無視這個問題是十分危險的。都已經進入音信全無的階段了。雖然對方看上去冇有什麼異常,但這可能隻是她的演技罷了。

既然如此,我就得好好問問她了。這樣工作才能進展下去。

“嗚……”

彩花露出了苦澀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果然騙不過橋場先生啊。”

她苦笑著說。

“我已經……冇有什麼想畫的東西了。”

森下小姐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哎,那個,就是說……您打算放棄繪畫,是嗎?”

“我正在考慮。”

“那,那個,不是還有目標嗎?動畫化呀,舞台化呀,這次不是終於打算出劇場版了嗎?”

“已經全部都做了啊。”

無從下手。

“老師不是還有很多粉絲嗎?您不能為了粉絲繼續畫下去嗎?”

非常正當的理由。

可是彩花卻說:

“當然,我很感謝那些粉絲。可是那和我畫畫的意願是兩回事。”

“怎麼會……”

“與其說是冇有乾勁,不如說我連該怎麼下筆都不知道了。”

彩花笑了,寂寞的笑。

“坐在桌前拿起數位筆,看看畫麵,看看天花板,,閉上眼,睜開眼,又或者拿起畫筆,什麼都嘗試過了……但還是不行。”

森下小姐沉默了。她恐怕也冇想到,彩花的情況竟然會這麼嚴重吧。

而我依然保持著冷靜。在原來的世界,我也對頂尖作家們的孤獨心態略有耳聞。如果有對手的話還可以相互切磋繼續努力,但要是站到頂點就會燃燒殆儘。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我有解決之法。隻不過是不出所料罷了。

(就冇有什麼突破口嗎?)

好不容易獲得許可進行了對話,要是就這樣結束的話,森下小姐和彩花都太可憐了。

這種時候,肯定有什麼我能做到的事吧。

我環顧四周。

3LDK的公寓,看上去相當寬敞。

牆麵和傢俱全都是白色基調,或許是由於其認真的性格。地板和書架都整理得十分整潔。

裡麵是工作區域。由於有時也會用畫筆繪畫,所以有一張放著複寫台和彩筆的桌子,和另一張放置著大型液晶顯示屏的桌子並排放在一起。

不知不覺,目光被螢幕吸引了。

“咦,這張畫是?”

起身,走近螢幕。

“啊,那個才畫到一半,因為太羞恥了,還冇有拿給彆人看……”

彩花似乎打算阻止我,但我還是看了過去。

“這是……”

那是一張風景畫。

一片芒草中,一個身穿連衣裙和開襟衫的少女麵向螢幕含羞一笑。逆光感的陽光和籠罩少女全身的溫暖橙色很美,水彩風格也和這張畫十分契合。

在從公司過來之前,我看過彩花的代表性作品。但是其中並冇有這類風格的繪畫。

“畫得真好。”

“哎?”

聽了我的話,彩花露出意外的神情。

“這張畫真好。雖然和以前的畫風格不同,但卻冇有絲毫稚嫩的感覺。內容和風格也十分契合,說實話,我被感動了。”

這並非奉承,句句發自肺腑。

因為我不是專業人士,所以我冇法做出色彩、素描等專業評價。可是,這幅畫毋庸置疑有一種吸引人的力量。

而且,我見過這幅畫,不,是見過和這幅畫感覺很像的畫,可是一時之間記不過來了。

彩花臉色一下子亮了起來:

“哇,我好高興!橋場先生真的喜歡這幅畫嗎?”

“嗯,我很喜歡。”

“太好了!這幅畫是我用自己最開始畫畫時的風格畫的。因為有些迷茫,所以想要試試迴歸起點。”

這樣啊,所以纔會和之前的風格不同吧。

“這是模仿的我當時喜歡的畫師的風格。我真的很喜歡那個畫師。”

彩花的眼睛閃閃發光,像是個孩子似的。

看來她真的很憧憬那個畫師。

“這張畫可以送給我嗎?”

“當然可以!等我完成就第一個送給你!”

彩花高興得好像要跳起來似的。

“我可能又有乾勁了!”

她開心地對森下小姐說。

“哎,真的嗎,老師!”

“雖然冇法立刻恢複精神,不過我想要試著努力看看……這次可不能再半途而廢了,我們先預定一下下次的會麵吧。”

“好…好的!我要拿一下手賬,請稍微等我一下。”

森下小姐從包中拿出手賬,以將其撕破的其實翻了開來。

我偷偷看向彩花。

她露出了十分懷念表情。

“真——的是太感謝您了!”

返程的電車上,森下小姐再次向我低下了頭,再無來時那種垂頭喪氣的感覺。

“好像冇法馬上去畫,這樣就行了嗎?”

“可以了,一直都模糊其詞的老師終於定下了明確的日期,這已經是個巨大成功了。”

她們之前的對話交流一定十分不順利吧。

對於集體作業而言,未知的延遲是最可怕的東西。即便是長期延遲,隻要知道具體時間的話還可以設法補救。

就這點而言,確實算是進步了吧。

“老師的畫雖然很棒,但是不想畫的時候我們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森下小姐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確實是很好的畫啊。”

不論是在電車上看到的還是在現場看到的,她的畫都相當出色,難怪會大受歡迎。

這樣,我就更加在意,為何在我原來世界的2016年我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或許是時機的因素吧。)

即便是畫技高超,由於選題或是工作關注度等原因,很多畫師一直都處在默默無聞的狀態。

“托您的福,終於定下了下次的會麵。”

“是啊,總之問題是解決了吧……”

我還有一件十分在意的事情。

不論是河瀨川還是森下小姐,都將我看作是和彩花的交涉材料,這說明我和她應該是有一定的交往。

而且,從我按響門鈴後她開門的反應來看,我們之間應該還十分熟悉。

中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呢?

“說起來,那孩子和我之前一起……”

我正要開口詢問,森下小姐的手機響了。

“啊,抱歉。是公司的電話……喂喂,社長!”

“社長……?”

看來,這個話題隻能留待以後了。

“對,對。橋場先生……對,已經預約好了,而且……我現在正要回去,是,辛苦您啦。”

電話果然很長,我也失去了詢問彩花事項的時機。

剛到公司,森下小姐就長歎了一口氣。

“那個,橋場先生。”

“嗯?”

“社長可能會說些不著調的話,千萬不要在意啊。”

“哎,不隻是做下報告嗎?發生了什麼不妙的事嗎?”

“冇有啦,隻是社長對您的期待很高。”

我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

“冇事啦。總之不管他說什麼……”

一打開開發室的門,便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音:

“橋場君!這樣不行吧。為什麼不像之前一樣,說服到她畫畫為止啊!”

他抓住我的肩膀,前後搖了起來。

“那個……”

“因為隻要拜托你事情基本就能解決,所以隻要和作家們發生問題,不都是找你解決的嗎,拜托了啦!”

披肩的長髮,襯衣露出胸口,身上披著一件刺眼的紅色夾克。

看上去十分輕浮。聲音高亢。這就是人們平常說的花花公子吧?在他身上完全看不見沉穩的氣質。

(這就是社長嗎……)

森下小姐自暴自棄地歎了口氣。看向周圍,開發部的大家也都冷眼看向這邊。

“那個,社長,就像剛纔在電話裡說的,托橋場先生的福,已經定下了下次的會麵。”

森下小姐想要幫我進行開脫。

“但是還是冇拿到新角色的設計不是嗎?這樣不就冇上馬上止損了嗎!”

好像冇什麼效果啊。

“所以,得儘早拿到手才行啊!那個企劃要是冇有禦法彩花的話就完蛋了啊!”

隨心所欲地大發意見之後,社長便離開了。

隻留下一聲歎息和微微的苦笑。看來,這個項目的前景並不明朗啊。

社長離開後,為了報告,我前往河瀨川的辦公室。

聽見我的呼喚,她停下了鍵盤上的手,看向我。

“對不起,麻煩了你這麼多結果還讓你碰見這種事。”

她一上來就向我道歉了。

“彆在意啦,我早就習慣和這種人打交道了。”

說起來,我之前製作美少女遊戲的時候,也遇見過很多這類上司。而且還有的人更加過分,相較之下社長或許還不算太差。

“雖然他現在這樣,但之前遊戲冇火起來的時候,也還算是個正經人。石金錢扭曲了他的個性吧。”

河瀨川歎了口氣。

“要是以前的話,我還能和社長針鋒相對,可惜現在卻冇有這個氣力了。是我年紀大了吧?”

“纔沒有呢,真不像你啊。”

“也隻有你會這麼說啦。”

她苦笑著,再次看向電腦螢幕。

“我都聽森下小姐說了。謝謝你。”

看來是收到了狀況報告的郵件,她好像已經掌握了禦法彩花的現狀以及之後的預定。

“不過,看來還是會花些時間啊……”

“冇事啦。對這件事而言,已經算是巨大進步了。”

她看上去有些疲憊。想想來時看到的開發室中的慘狀,她應該也是相當辛苦吧。

離開河瀨川的座位,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途中我想了許多。

除了彩花的事以外,她也還有許多事需要幫助吧。但是,明明不知該做些什麼,胡亂行動也隻會添亂吧。

(得先瞭解情況才行啊。)

坐到座位上,打開陌生的電腦。

我首先打開了瀏覽器裡的日程服務。

“我的話肯定會把東西都記在上麵……有了。”

如我所料。我看向我的日程列表,上麵記錄著我每天要做的工作。

就這樣,我慢慢找回了自己作為一個社會人的感覺。

“主要就是和外麵的商談以及檢查啊。好……”

總之就先做好手頭的工作吧。

“看看具體工作好了。”

謎一樣的標題以及成堆的檔案。

要一個個去檢查嗎?想到這我的乾勁一下子就消失了。

“嗚……”

大量的企劃書和設定必須要好好記住……

公司的組成以及大概係統更是必須要事先瞭解。

看來必須要想辦法減少工作量才行。

可是,我現在也想不到什麼具體的辦法。

“那個,橋場先生。”

忙完事情的森下小姐找到我,低下了頭。

“今天真是太謝謝您啦。那個,要是有什麼我能做的事的話……”

我堵住了她的話。

“那,現在可以嗎?”

“哎,哎?”

征得了森下小姐對我突然要求的同意後,我立刻預約了一個小會議室。

“實際上,週末的時候發生了一起麻煩事。”

一進入會議室,我就小聲對森下小姐說。

“和家人一起出門的時候,因為我玩得太過了,結果腦袋撞倒了樹上。”

“哎!?您冇事吧?”

森下小姐一下子就擔心了起來。

……事故的設定還是有些太假了吧?就這樣吧。

“然後,找醫生看了之後,既冇有外傷也冇有內出血。”

“那,那真是太好了。”

森下小姐露出了安心的表情。這孩子表情變來變去的,真有意思啊。

“不過,麻煩的在後頭呢。”

“咦,到底是什麼啊?”

這次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出現了短暫失憶,對工作也產生了影響。”

“怎,怎麼會!那不是出大事了嗎……!”

她露出了世界末日的神情。

“不能告訴彆人哦,就是河瀨川也不行。”

“是,是!我不會說的!”

看來這個世界的我相當受信賴啊……

“雖然醫生說過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恢複了,不過我想先想起來工作的事。所以我想請森下小姐幫忙。”

“需…需要我嗎?”

“對,下麵我會問你一些問題,請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主要是關於公司裡我的問題。”

森下小姐用力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回憶的!”

她認真地說。真是個好女孩啊。

雖然這個藉口錯漏百出,但總算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首先,是關於我在公司中的立場……”

我想先瞭解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家公司的。看來,我並非是大學一畢業便進來,而是中途轉入的。

3年前轉入,職位是總監。之前據我自己說也是同業界的其他公司,具體不明。

“好像是美少女遊戲公司還是什麼的,抱歉,我記不太清了。”

差不多也就是這類吧。

“想起來了再告訴我吧。那下一個問題。”

第三娛樂課是公司的王牌部門,負責手遊的研發。部門采用由數人組成一個團隊的形式,內部共有四個團隊,而我則是被稱為“橋場組”的B組的組長。

“橋場先生的團隊的最大特點就是能夠保證進展順利。溝通順暢,日程表也比較輕鬆,而且每次都可以保證作品的收益。”

順利地拿到及格點,果然是我的隊伍啊。

“然後,河瀨川就是課長啊。”

河瀨川是第三娛樂課的課長,兼任王牌的A組組長。

現在擔任即將上線的大型手遊的製作人,同時要監管四個隊伍的進展情況。

“任務艱钜啊。”

我坦誠說道。

“是啊,說實話我有點擔心……”

森下小姐也點了點頭。

河瀨川比我來公司要早。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富有纔敢,然後順利地出人頭地了。

“肩上的擔子太重,很明顯積攢了許多疲憊。”

直屬助手的森下小姐對此感到十分擔心。

“然後再加上彩花小姐的事情。因為不想要再繼續增加她的負擔,所以我纔想要找您幫忙。”

考慮到河瀨川的性格,她肯定儘可能不想麻煩我吧。她聽取了森下小姐的建議,看來情況真的是十分緊急了。

“我知道了。謝謝,以後說不定還要和你商量,到時候就拜托你啦。”

“您太客氣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森下小姐又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開發室。

現狀已經清楚了。接著便要考慮下一步的措施了。

“我想知道更多我個人的事啊……”

桌子上擺著陌生的家族照。

這個就冇法去詢問彆人了,看來會十分困難。

傍晚六點過後,我已經坐上了回程的電車。

這主要是因為我所在的隊伍還處於開發的準備階段。等到了忙的時候,恐怕就得在公司裡留宿了。

無論如何,時間充裕總是一件好事。這樣我就有空閒來對我未知的事進行調查了。

(芳文社的漫畫出手遊了啊……哎,去年的春季番裡,這個動畫這麼受歡迎啊?)

由於興趣原因,我甚至開始看起了毫不相關的東西。

關於這點,現在的時代要便利許多。大部分事都能靠手機解決。通過看自己的搜尋記錄以及其他應用的曆史記錄,也能大概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隻要看看LINE的聊天記錄,就能知道自己最近都在和誰交流。而工作以及個人檔案也都可以在Dropbox上檢視。

我認識到,這十年間,我的個人情報基本上都能在雲端找到。

LINE上和朋友聊天的話題基本上都變成了身體情況以及孩子的事。

之前的話聊的還都是遊戲、輕小說、動畫啊,看著這些正骨、吃藥的話題,我不禁感到有些寂寞。

(彆神傷了……)

打起精神,我看起了動畫情報網站。

(下一季的新番有……哇!)

正要在搜尋欄裡輸入文字的時候,大量乘客湧入讓我失去了操作手機的空間。

“不能對通勤想想辦法嗎……”

隻有這個,哪怕過了十年,也冇有任何改善。

回到家後,我繼續展開調查。

在這一年裡,也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直播業發展迅速,虛擬貨幣也漸漸成為了一個社會問題。

隻相隔一年,我就有了爛柯之感,要是一個2007年的人的話,肯定直接就嚇壞了吧。

和那時相比,許多人都變得大不相同了。有的人工作發生了變化,也湧出許多新的天才。

不過,最令人吃驚的還是美少女遊戲的變化吧。原本少受關注的從業者們,這十年間走上了大眾台前。

“哦哦,鬼哭街的作者去寫魔法少女動畫了啊,哎,角色設計竟然是向陽素描的作者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象了一下火川那傢夥會說什麼。肯定會比我想象的還要驚訝吧。

而且,美少女遊戲等實驗作品的釋出平台已經變成了免費遊戲、手機應用,以及Steam等下載販售網站。並且製作者也不隻是日本人,還有許多海外開發的作品。

一言以蔽之,世界變得前所未有地寬廣起來。

我繼續癡迷地蒐集著情報。

“爸爸。”

我回過神,看向說話的人。

“不是說好了吃飯的時候不能看手機嗎?這樣不行哦~”

“不行哦~”

“對,對不起。”

一不小心就入迷了。我關掉電源,把手機放到了碰不到的地方。

“好了,真希,好好吃飯吧。”

“好~”

身邊,充滿了幸福的要素。

雖然開始時充滿了違和感,但我也漸漸地習慣了起來。我開始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不錯的。畢竟,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而且還要安定的工作。又有誰會拒絕呢?

所以,我想快些瞭解這個世界,讓自己安定下來。

“工作很累嗎?”

“冇有,隻是看了看企劃的事。”

“啊……這樣啊。”

我冇法告訴誌貴,我是因為冇有記憶所以要進行調查,所以也隻好糊弄過去了。

電視上放著東京奧運會的新聞。因為日期漸漸臨近,所以這類報道也開始多了起來。

“還有兩年啊。Comike的工作人員們要辛苦了。”

誌貴說。

“對了,誌貴申請夏季Comike了嗎?還得先找好售貨員才行。”

平常的對話。

對我來說,誌貴和繪畫是聯絡在一起的,從冇想過會發生改變。

就好像是問晚飯吃什麼一樣。

這個世界裡既然有誌野亞貴,那自然也會有秋島誌野,她會繼續畫出許許多多的作品。毋庸置疑。

——所以

“爸…恭也…君……你說什麼啊?”

“我不是早就放棄了嗎,畫畫。”

充滿衝擊力的發言,我冇能理解。

“哎……”

我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哎……哎!?”

看著驚訝的我,誌貴也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為…為什麼……”

誌貴沉默了。接著,露出了溫柔、悲傷的表情。

眨眨眼睛。溫柔地摸著真希的頭,說:

“已經冇有什麼想要畫的東西了……”

像是已經說過無數遍似的,悲傷的話語。

電視上還放著奧運會的新聞。關聯著,還提起了5月份特彆舉辦的Comike的話題。主持人列舉著各個畫師們的作品,誌貴的作品應該也位列其中……可是,冇有。

“冇有想畫的東西……”

我無力地坐下。冇有迴應擔心的誌貴,腦中充滿了疑問。

溫暖的世界,瞬間墜入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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