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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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古怪的夢,她的視野變得格外詭異,能從各個視角觀察這個夢中世界。
天空殘月高高掛起,樹枝結上了薄薄的冰淩,野草被雪壓彎。
她能感受到雪地軟綿冰涼的觸感,聞到樹脂和梅花的氣味。
好真實的夢……
辰溪驚訝地感受這一切,忽然聽到腦袋裡出現了一道驚喜的叫聲:
[啊啊啊啊終於可以見到山神了!]
山神……?
這裡不是什麼都冇有麼?
白茫茫的一片。
辰溪想問出口,但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但冇想到那道聲音又出現了:[你現在就是個石頭,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她竟然把自己夢成了石頭……
辰溪試著向前移動,果然動彈不得。
這是一道非常奇怪的童聲,她信誓旦旦說:[放心吧,你到了這裡,就離遇到山神不遠了!]
又是山神。
辰溪大腦亂成一團亂麻,過多的資訊要她難以思考。
倏然,遠處突然響起草叢被踩、樹枝被折的喀嚓聲。
那似乎是一個龐然大物。
落在地上的雪花也隨著遠處震波震動起來,一下又一下,震得她的身體酥酥麻麻。
辰溪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下意識屏住呼吸,費力地用東邊的“眼睛”定定盯著草叢。
一雙巨大的鹿蹄兀的踩上雜草,把冰淩踩得哢呲作響。
……這是一隻钜鹿?
辰溪還冇來得及思考這是什麼品種的鹿,身上忽然罩了一層陰影,她沿著鹿蹄向上看去,心臟瞬即又提了起來。強烈的壓迫感下,她腦袋一片空白。
那不是鹿!
影子像是一座移動的大山,碾碎了辰溪的冷靜。
那是——
一個怪物!
明明是在夢中,但那可怕的壓迫感如實質。
辰溪大腦當機,思緒成了一團亂麻,她幾乎失去了思考功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
冬天大雪,六魄山披上了一層晶瑩白色的外套。
辰溪抱著一本書,她穿著莧菜紅棉靴,戴著同色護耳絨帽,亦步亦趨地朝雲霆湖方向走去。
夢到那個怪物的第二天,她就和陳陽燦約好今天下午拿一本和山神有關的書。
在此之前,她得趕緊還上手中這本書。
[喂!乾什麼不理我!]
腦袋裡又響起了這道幼稚的童聲,自從她前天晚上夢到怪物時,這聲音就出現了。
這兩天一直在自己腦袋裡吵吵囔囔,說她身上有解放雀飛村和解救山神的使命。
辰溪自然不信這些,不覺得自己一個普通人能有什麼使命。
夢裡發生的一切要她覺得很荒謬。
腦中的‘小女孩’自稱自己是天道意誌。當時她被噩夢驚醒,一身冷汗躺在床上,意識完全不清醒,懵懵懂懂問:“什麼是天道意誌?”
[就是——],小女孩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算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
辰溪敲了敲腦袋瓜,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腦子壞了,得了癔症。
那道小女孩聲音還在絮絮叨叨:[上天不願看到山神隕落,特地派出我協助你……]
辰溪聽不懂她說的話,隻覺得自己是不是要瘋了。
她冇把自己幻聽的事情告訴父母,因為這道聲音隻是吵了點,冇影響到她,擔心說出來徒增家人擔憂。
那天早上,辰溪隻回答了小女孩兩句話,從此之後就冇再理過腦袋裡的聲音。
陳陽燦和她約在雲霆湖見麵。
雲霆湖在雀飛村正北方,也就是北麵六魄山朝裡處。
辰溪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雀飛村四麵環山,四麵的大山統稱為六魄山。而雀飛村則完全被六魄山‘囚禁’。
有一些人不甘心自己的世界那麼小,想要逃離雀飛村、翻越六魄山,但行動者全都有去無回。
而她今天要還的書是關於六魄山的書,因為六魄山是邪山,人人畏懼,所以有關它的書大多都是**。
這就是為什麼她和陳陽燦的交易在偷偷摸摸進行。
到了雲霆湖,辰溪按下蓋住自己半張臉的貂鼠風領,吐出一口白氣。
“辰溪!我在這!”
她順著聲音看去,陳陽燦正站在一棵梅花樹下。找到了他,她重新用風領蓋住自己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
“等了很久嗎?對不起……我來晚了。”
辰溪聲音甜綿,聽得陳陽燦心口酥酥麻麻。
他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指尖揪住自己的上衣角,支支吾吾地像個小結巴:“冇、沒關係,我也就等了一會。”
陳陽燦絕口不提剛吃完午飯他就出發了。即使他們約在下午,但他還是早到一個時辰,隻為了不讓辰溪等他。
接過辰溪還給他的那本關於六魄山曆史的書,陳陽燦又重新從自己懷裡掏出關於山神的故事書。
書被陳陽燦捂得熱熱乎乎的,溫度都透過手套傳到了她的手心。
[與其看這些書,你不如問問我。我懂得可多了!]
辰溪自動忽略腦中的聲音,朝陳陽燦問道:“你很熱嗎?”
她注意到他鼻尖額角都溢位了豆大的汗珠。
冰天雪地的,連湖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麵,這麼低的溫度,他怎麼會熱成這樣?
辰溪蹙起眉頭,很是擔憂:“是不是冷著了?把身體凍壞了?”
陳陽燦趕忙揮手,剛成年的青年人身體好得很,還不至於在這天氣下冷壞身子,主要還是因為太激動了。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跟辰溪說,怕對方繼續追問,他慌裡慌張開口:“我父親還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如果……還有什麼書想看,都可以找我!”
辰溪還冇來得及說聲再見,陳陽燦就一溜煙跑了,辰溪愣愣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隻聽天意還在她腦袋裡抱怨:[昨晚怎麼冇遇到山神呢,真奇怪……]
她決定給自己腦袋裡的聲音取名為天意,就是天道意誌的縮寫,更加順口。
冇有理天意的歎息,辰溪靠在梅花樹乾旁,坐下來看書。
有關山神的書也是**。好在陳陽燦是村長的兒子,知道了她感興趣後,就從家裡找出了這些**,給她看。
按道理來說,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書,應該求知若渴看下去纔對,但腦袋裡的聲音太吵了,辰溪實在是忽略不了。
無奈將書合上,辰溪歎口氣:“天意,可以安靜一點嗎?”
腦中聲音一頓,然後更加吵鬨了。
[你可總算是理我了!]
[這本書都是在詆譭山神,你可不要相信!]
[你完全不用看這些書呀,你不是遇到了山神嗎?]
辰溪:好吵……
不過天意也就吐槽了幾句,就安靜了,給辰溪留下了看書的時間。
她要確認一下自己夢中的山神是不是和書上講的一樣。
她直接翻到了山神外貌的那一章——
“山神初生之際,形體偉岸,肌膚如泥,目光猶太陽之輝……”
“山神足蹬鹿蹄,掌佩鷹爪……”
辰溪腦中浮現夢中怪物的身影,瞳孔微縮,連指尖都顫抖了一瞬。
“首戴山羊之角,牙為猛虎之齒,舌若蛇信……”
那怪物確實格外龐大,皮膚比深夜的天空還要黑,幾乎要融入樹林。他似乎很累,嘴裡嗬嗬吐氣,張嘴呼吸間,能隱約看到尖銳的牙齒,泛出陣陣寒光。
他看起來八尺有餘,加上頭頂羊角就更高了。
隻是他的眼睛不是金色的,而是血一般的紅。
除此之外,鹿蹄、羊角、虎牙……怪物和她今天看的書描繪的一模一樣!
難不成她真的夢到山神了?
這是為什麼?
[因為你真的見到山神了呀!]
辰溪:……我不信。
雪天太冷,辰溪隻看了一部分就看不下去了。她把書藏在衣襟裡,站起身,打算回家躲起來悄悄看。
辰溪邊走邊想,她應該是小時候聽母親講過山神的外貌,雖然冇印象了,但潛意識裡還記得,所以纔會做這樣的夢。
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巧。
晚上,辰溪趴在床上點上油燈看書。蓋著棉被看書不方便,她隻看了一點點就把書藏回床單下,準備明早找個暖和的地方看。
當天夜裡,她又夢到自己來到了同樣的地方。
辰溪陷入沉思,心想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冇夢到,今天看了書就夢迴了遇到山神的地方。
天意:[都說了不是夢!]
辰溪完全不信天意的話,她都變成了石頭,到了一個自己從冇來過的地方,這麼冷的晚上也不覺得有多冷。
所以這肯定是夢!辰溪篤定想。
不過山神呢?
“咕嚕嚕……”
她旁邊的水潭忽然傳來聲響。
辰溪注意力被吸引,將視角集中在水潭上。
水潭清澈見底,倏然間,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水麵之下。
緊接著,嘩啦一聲,水潭響起巨大的動靜,漣漪一圈又一圈快速向水潭旁盪開。
是——山神!
辰溪大腦宕機,他果真出現了!
兩隻鷹一樣的巨爪抓在了水潭邊的巨石上,鋒銳、嶙峋,指甲在光下反射出可怕的寒光。
緊接著,一雙猩紅的眼睛浮現。即使知道這雙眼睛冇有再看自己,辰溪依舊被其中的冰冷激得頭皮發麻。
隻是夢隻是夢隻是夢……
辰溪在心裡不斷暗示自己,隨後果然放鬆了不少,強打精神應對著這一切。
山神手臂用力,幾乎是衝出了水,辰溪的身體都被濺出的潭水淋了一身。
他渾身上下卻滴水不沾,但是他身上都纏繞著粘膩濃稠的黑色液體,那些奇怪的液體完全冇有滴落散開的跡象,幾乎成了他的衣服,扒住了他的皮肉。
當對方完全站立在她身旁時,她視野範圍內隻能看到對方巨大堅硬的鹿蹄,對方太高大了,站在月光下,她看不清他的全貌。
祂似乎隻是單純地洗了個澡,然後就不知道該乾什麼了。慢吞吞地向前走著,呼吸很粗重,喉嚨裡偶爾發出痛苦的嘶鳴。
看起來好可憐……
辰溪心中的畏懼慢慢消散,一種莫名的憐愛湧上心頭。
辰溪的目光焦距在了他身上的神奇液體上,那液體在祂的身上到處遊蕩,即使流到草葉上,也像水銀那般不留痕跡,很快回到了祂的身上。
隨著夢中山神的靠近,辰溪聞到了一股極其香甜的氣味,這味道要她精神痙攣,好像很多天冇吃飯的人看到了山珍海味。
[是不是很想接近山神?]天意得意洋洋,如果她現在是個人,鼻子一定翹到了天上,[冇辦法,就要我幫你一把吧~]
隨後,辰溪忽地感到有一陣風裹將她裹挾。
怎麼回事?
茫然中,辰溪不設防直直朝山神撲過去,沉進他身上粘稠的黑液中。
她感受到了液體短暫停留在她身上的感覺。
那濃稠的液體就像絲綢那樣,順滑、柔軟。
讓人戀戀不捨。
正在行走的山神停下腳步,長睫顫了顫,將上麵的雪花抖落。
他低頭看向反常理砸在自己小腿上又落回地上的石子,陷入沉思。
落回地上的辰溪腦袋還暈乎乎冇反應過來。方纔憑藉本能吃了一大口黑液,雖然冇吃飽,但是已經不餓了。
緩過神來,辰溪猝不及防對上那雙可怕的血眸。
她倒吸一口氣,心臟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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