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寒氣給外層的窗戶打了層霜，裡麵卻因為19班熱火朝天的聊天陣仗冒著水汽，板凳和板凳靠在一起，人和人籠在一塊兒，看著就不平靜的水麵飄著牲畜對苦逼學習生活的不滿。

上學期榮獲倒一的王胖子正跟同桌分享自己的英勇事蹟，說著還不忘向大家展示王氏傳家亂舞拳，前麵的觀瀾不小心被他揮到，榮獲他同桌徐嬌嬌的白眼一個。

“你說就說，東甩西甩你那拳頭乾嘛。”徐嬌嬌左手拿著鏡柄，右手擺弄著自己今早出門著急忙慌卷的頭髮，還額外空出隻耳朵聽王胖子那物理兩分的成績。

王胖子臉紅得不行，手不停揉著自己的頭髮，對著前桌觀瀾道歉”不好意思啊觀瀾，我請你喝奶茶吧，我情緒一激動就這樣。“

紮著高馬尾的觀瀾停下正在運作的筆，側了半邊身子，臉框微紅地回了句沒關係，三十秒後又轉過頭說”其實不是很痛，我穿得厚。“

徐嬌嬌斜視王胖子，王胖子看著徐嬌嬌，兩人冇再聊這個話題。

學習委員林易曉在上麵拍著桌子，卯足了勁在嗓門上“同學們！貝老師說讓現在交作業，請各科課代表十分鐘之內收好作業，放在我課桌上。”

剛纔安靜下來的班級一下炸了鍋。

“我靠，作業寫冇，借我抄一下。”大約十幾個人聲重合，原本還是分散的部落突然變成一個大家庭，簇擁那兩三個拿到答案的王。

“等著吧，我剛拿到觀瀾的作業呢，老貝更年期到了？怎麼剛開學就要收作業。”

“誰知道，兄弟，能不能抄快點，我再被老貝抓一次我爸得打死我。”

“我儘量吧。”

汪晉鵬趴在李天桌子旁邊猛抄，還用的漢朝文字抄，其心可鑒。他越抄越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我去，李天你TM撐著手看哪兒呢，再不過來抄作業得被老貝罵死。”

李天伸出食指左右搖晃，一臉癡樣兒的看著前排紮著低馬尾的姑娘。

“還能在看誰，當然是女神木星子。”

汪晉鵬：“傻逼。"

木星子脖子上戴著綠格子圍巾，身上穿著學校冬季校服：藍色衝鋒衣。腦袋瞥向外麵那棵百年老樹，一動不動地瞧著，等到手錶一震就拉開板凳起身。溫柔的聲音在班級裡迴盪“同學們，請把化學，物理，英語作業交過來。”

木星子，南殷2023級理科年級第一，清秀心型臉，澄澈杏眼，精緻小翹鼻，所有五官在她臉上都恰到好處，襯得她甜美可愛。連續蟬聯南殷男高最受歡迎榜首兩年，學校一大半人都是她的粉絲，每逢佳節桌上就擺滿各種小禮物小零食。但可惜，這些零食無一例外都進了垃圾桶。

木星子最迷人的地方就在於她的反差，雖然長得可愛，但總是一副冷漠，麵無表情的臉，除了對老師對誰都一樣，從不主動跟人搭話，無論走哪都是一個人，唯一見到過她和彆人一起走好像是一個高三的學長。

木星子溫柔的聲音一出，許多人就收了筆，難得能看見學霸溫柔的時候，每學期開學一次。汪晉鵬還在奮筆疾書地抄，李天已經狗腿子地把昨晚通宵打遊戲後抄的作業遞到木星子手上。

李天：“我都寫完啦，你可以檢查的哦。”他擠眉弄眼地想做出最討好的那個表情。

木星子看著手錶上的時間，語句平淡地回了句“嗯，放那。”桌上被分出三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一定的高度，分針正正指著的時候，木星子直接把桌上的幾堆本子反疊，堆在一塊，抱出教室。還在借鑒的同學反應過來時，她人已經坐回座位寫完型了。

汪晉鵬像隻狗喘著大氣把剛寫完的作業堆在她桌上“給你。”

木星子腦子轉，筆不停：“自己交。”

汪晉鵬看了一眼她，上下唇抿在一起，重重地撥出口氣，答“好的。”帶著假笑離開那個冷風亂吹的窗戶旁。

蹲在地上像隻烏龜行走的汪晉鵬壓上今年所有的幸運，祈求老貝不要看見交作業的自己，繞過一道道迷宮，所幸，老貝不知道在和誰聊天，冇發現他，他終於把手伸向了作業堆。突然冒出來個好聽的男聲，汪晉鵬都愣了一下。不過...

林念：“貝老師，這是我們班同學嗎？”

貝殼順著林唸的視線往下看，看到熟悉的麵孔，笑著點頭給林念介紹汪晉鵬，不多時反應過來什麼，一改剛纔的溫柔，斥聲道“汪晉鵬，你個兔崽子，彆躲，你等著家長來給你開會吧你，你都準高三的了，怎麼還這麼不思進取呢。”

貝殼操起袖子，指著汪晉鵬的腦袋，他逃她追，汪晉鵬一邊躲老貝的打，一邊解釋，最後被老貝捏著肩膀盤腦袋。

汪晉鵬：“彆打了，彆打了，越打越傻咋辦，還要開學考呢，我保證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貝殼停下來喘著氣，汪晉鵬雙腳跪在地上，雙手抱在腦袋後麵，眼睛還偷偷瞟老貝的表情。

貝殼：“你最好是。”踹了一腳讓他滾。

汪晉鵬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林念，生麵孔，長挺帥，不是，人品敗壞，跟那木星子有得一拚。林念嘴唇微揚，顯然對剛纔那幕充滿興趣。誰讓麵前的班主任一直講個不停，那個倒黴蛋又剛好出現，冇辦法。

汪晉鵬估摸著老貝快回來了，進教室吼了一句“老貝在後麵。”原本鬨騰的教室突然就安靜了，徐嬌嬌筆落的聲音清晰可見。

汪晉鵬一回座位就被林天纏著“哎，你說小美旁邊那個同學是不是退學了啊，那我有冇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汪晉鵬看著桌子上不知道哪飛來的情書，回他：“人家有名字，吳可，不是那個同學。”

林天：“哎呀，吳可吳可，那你說我有冇有可能坐小美旁邊？”林天眼含柔情地看著藍色背影。

汪晉鵬：“冇可能。”當然冇可能，要是那個討厭鬼是他們班新同學，草。

林天：“

轉著頭看著汪晉鵬，話還冇說出來就被罵了。

“林天，你以為倒數第二名的成績很光榮嗎？你也就數學比王小胖高五分。”貝殼響徹五樓的聲音傳來，臉上的表情都要因為暴怒擠到一團。

林天馬上埋下腦袋搖頭，雙手合十，把自己變成個隱形人。

林念捂著快被震聾的耳朵，眉角微皺，在貝殼轉身的時候放下了。

木星子因為周圍窸窣的聲音抬頭往講台看的時候正好和一直看著她的林唸對上視線，就一秒，她繼續看剛纔錯的那道時態題。

貝殼拍桌子，把那原本不大但吵人的聲音給遏製住：“好了，來看一下，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林念，大家以後好好相處。”

王胖子近乎無聲地在徐嬌嬌耳邊說：好帥啊這男的，他的頭髮好有型，你說我拿他的照片去理髮店剪，我能不能變帥點。“

徐嬌嬌原本專心致誌看著講台上小臉丹鳳眼的帥哥，突然被打斷，給了王胖子一拳“帥的是臉，不是髮型。”

台上有些溫潤清冷的聲音傳來：“高二19班的同學大家好，我是林念，很高興能和大家一個班，未來的時光一起努力吧。”他說著視線仍未有意無意往在那張合照裡的麵龐看。

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句好，鼓掌聲此起彼伏。

貝殼：“看見帥哥就這麼激動，學習多用點功，現在不得排前幾。"

大家本來昂起的腦袋耷拉下來，他們是平行班第七，俗稱倒五，年級第一在他們班純屬意外。據說是分班考試的時候發燒，因此缺考了兩門，考出來個最浪漫的分數521，這還有什麼好說的。讀了一年後成績穩定，教導主任李晴子專門抽時間跟她談話，要把她轉進她的手下敗將英才班，結果被婉拒了，理由是：轉班不習慣。這下可就被19班各個老師當成個寶，英才班老師也總想來代課，教過狀元，那名聲，不得了。

貝殼掃了一眼班級，指著那個唯一的空位，對林念說“你先坐木星子旁邊，考完試後會重新分座位。”

林念點頭，雙肩揹著包，操著步子往那邊走，帶來一陣風，拉凳子，放書包，落座，風停。桌子有點矮，他隻能把要蜷起的腿收回來豎直放在抽屜下，雙腿有些岔開，略帶散漫地往後靠在椅子上，就這樣坐了半天。貝殼走後班裡又熱鬨起來，一道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雙眼失神，呆愣地望著前麵的勵誌板。等到休息夠了，終於準備跟旁邊一直冇什麼反應的人打招呼，被王胖子一聲“同學們，去圖書館抱書。"打斷了。

班裡的同學一個個起身，林念也一樣，混在人群中，一起擠那個1.2m寬，2m高的門。擠出去後，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手撐著欄杆，扶著腰，緩過來後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正對著門口，看見冬日的暖陽灑在那個藍色校服上，光透過彎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烏黑的髮絲，在地上映出一個影子，挺美，他心想。

木星子的眼裡像是有一把尺子，精確規劃好她要走的每一步路，每一個方向，她從林念旁邊經過時，連風都是靜止的，隻知道一晃眼，人就已經在拐角了。林念腿長，步子大，還是要緊趕著才能追上她。

他冇再嘗試跟她搭話，在腦子裡以自己的方式算木星子的步速，最後推算出：嗯，這個人800米一定跑得很快。“木星子兩頰的碎髮冇再揚起的時候，他就知道到站了。王胖子在前麵吆喝著”女生抱左邊的化學書和生物書，男生抱右邊的四類書。“事實上地上隻有最後三摞書，他們下到二樓的時候，跑第二趟的男生已經在往樓上走，隻不過一個心無旁騖，一個腦子裡閃著公式，都冇注意。

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王胖子從樓梯上跳下來，準備抱走最後一摞物理書，被木星子搶先，木星子抱著物理書往回走，林念趕緊抱著化學書追上她。他還冇記熟路呢，這學校怪大的，他們先要下兩層樓，然後穿過一個天台，再從另一層樓下去，回拐，彎彎繞繞地走一些小路，再繞過池塘，不知道怎麼拐出來到這個圖書館的。

冷風忽然颳起來，王胖子站在風裡，望著剩下的那摞生物書，抱起，小跑進教學樓。

等到王胖子坐在座位上時，第一排還是空著兩個座位，他抓腦袋，轉頭準備跟徐嬌嬌說，徐嬌嬌頭也不動，伸手把他腦袋轉回去，繼續跟小姐妹的聊天。

徐嬌：“林念好帥啊！我剛纔出去的時候碰到他的手，又細又長，媽呀。”徐嬌雙手捂在臉前，左右晃動，嬌羞得不行。

激動的小姐妹："我也覺得，林念一來咱學校的校草該易主了吧。“

徐嬌：“是啊，之前我們那個校草榜不是還有爭議嗎？這下好了，林念真是毫無爭議的帥。後麵一年肯定過得很快，哎，不說了，我要多看幾眼帥哥。“

等到徐嬌嬌往前瞧才發現前桌的兩個人還冇回來，皺著眉咂了下嘴，書砸向地麵的響聲傳出來。

林念腦袋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落，輕聲喘著氣，往木星子方向看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木星子衝鋒衣裡就套了件寶藍色毛衣，下樓的時候還把圍巾取了，自然不覺得熱。倒是林念，穿著棉服，帶紅色條紋的束腳運動褲裡還穿了秋褲，他現在恨不得把所有風扇打開對著他吹。

他坐在座位上，眼睛往窗外瞟，覬覦木星子那個位置，他想吹冷風，汗流著，書包裡又冇有紙，弄得他現在很狼狽，又看見木星子抽屜裡那包心心相印，在想怎麼跟她開口。

猶豫了很久，他最後穿著他那件黑色衛衣站到窗戶前，手扯著衣服，裡裡外外甩，讓涼風透過他的上半身。

樹被擋了木星子很煩，光被擋了木星子很煩，她那同桌身上隱隱約約的玫瑰花香讓她消了點兒氣，她伸左手從桌下摸出那包紙，放在桌邊緣的位置，林念一直就是對著她這麵兒的，自然看到了，看一眼麵無表情的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這個紙，我可以用嗎？”

木星子冇看他，往錯題本上騰上午寫的題，點頭，等他抽完就把紙放回原位。徐嬌嬌癟著嘴看向周圍的人，一副委屈到極致的樣子，她觀察了好久才肯定男神冇紙的。大家安慰不了她，給紙的是木星子。

李天冇看到會讓他一顆忠誠的心在地上摔碎的場麵，倒是汪晉鵬仇視的目光跟著兩人，看到這一幕後更是在心裡暗罵：臭味相投，狼狽為奸，一丘之貉。他語文成績挺不錯，也算是有點文采地罵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