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總要接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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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柳家上頭還有人?”徐青城接過一杯茶,慢慢啜飲。

柳原點了點頭,“當初我在邊關截獲的書信上雖然隻有柳家的信印,但父親言語之間卻透露出一些敬畏,所以我懷疑柳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估計跟薑忠國一樣,隻是個乾活的,上頭絕對還有人。”

那時的柳明已官居丞相之位,能讓他俯首陳臣的,位置隻高不低。

“大人物啊。”徐青城道。

“這纔是最麻煩的。”柳原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估計要牽扯到宗室了。”

“此事我們不好定奪,我修書一封送往皇城,由陛下聖裁。”徐青城淡淡道。

一旦牽扯到宗室,那就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了,輪不到他們這些外臣說三道四。

柳原冇有異議,反而多想了一層,“我也是這個意思,你順便把鐘庭叫上,那是陛下的人,他的話陛下更信。”

徐青城背後畢竟是徐家,牽扯了世家爭鬥。但鐘庭就不一樣了,他是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純臣,無絲毫背景,隻忠於景元帝。

“你放心,我曉得。”徐青城心下一定,便著人去請鐘庭了。

徐青城剛想出去,卻被柳原拉住了袖子。

“等等,還有一件事。”

“怎麼了?”徐青城停下動作,整暇以待。

“你讓人帶兵悄悄把薑府圍了。”柳原掏出賬本遞給徐青城,淡淡地說道:“邊關那個這些年剋扣的軍餉都被秘密運來了江南,就在薑忠國手裡。”

“錢袋子啊。”

那些賬目密密麻麻,最早是三年前,其後每一筆賬數量都大得驚人。

“對,陛下把邊關看得太緊,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從邊關開始運,便選了江南做中轉。”

無論是柳明還是薑忠國,他們都是那個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我去和鐘庭商量,現在就點兵包圍薑府。”徐青城合上賬目,將東西交還給柳原,“這東西你收好,這是唯一一個……能證明你清白的東西。”

換人之事太危言聳聽,若無確鑿的證據,難以服眾。

柳原拍了拍賬冊上的灰塵,神色不明,須臾之後莞爾一笑,“我的事……不急,先把薑家的事情處理完再說。”

繼而道:“圍起來就好,不要輕舉妄動,以不變應萬變。”

“我曉得的,你放心。”徐青城出了門去找鐘庭商量。

柳原盯著徐青城的背影,許久之後唇角微微勾起。

這麼多年冇見,這傻大個可算是知道變通了。

柳原仰頭引進一杯茶,耳邊忽然響起小姑娘稚嫩的聲音。

“丞相之上隻有宗室嗎?”

方纔隻顧著說話,柳原差點忘了帶來的兩隻小崽子。

小姑娘古靈精怪,頗有幾分他年少時候的風采,柳原對這小丫頭倒是喜歡得緊。

“不全是宗室,但宗室占主要大頭。至於除了宗室之外,也就剩陛下和……”柳原臉上的笑意忽然凝固,隨後布上一片陰霾。

“還有誰呀?”羲和剛把手放進嘴裡就被蕭明瑄薅掉。

鐘庭跟著徐青城走進來,剛一踏進門就聽到了這句話,威嚴的麵容上不帶一絲情緒,隻淡淡道:“還有……安遠王府。”

唯一的異性王,景元帝的心頭大患。

蕭明瑄伸手把小姑孃的頭轉過來埋進懷裡,湊到羲和耳邊悄聲說道:“可以了,小羲兒。”

徐青城是個傻大個,但柳原可不是,當年的武狀元可是有著一顆玲瓏剔透心。

點到為止就好,說多了難免引起懷疑。

“好。”羲和乖巧地趴在蕭明瑄懷裡,不再說話。

徐青城冇注意到這邊的異樣,他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須臾之後緩緩說道:“不至於吧?安遠王府在皇城安分守己多年,一直冇什麼大動靜,安遠王自己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裡除了尋花問柳就是尋求長生不老。”

“不一定,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容易忽略的,也是最主要的。”柳原在邊關多年,來來往往處理了不知道多少密信,敏銳度遠非常人可及,“鐘將軍覺得呢?”

鐘庭的資曆比徐青城和柳原都要高得多,隻見他微微蹙眉,“安遠王確實安分,但……也太安分了,反倒是像裝的。”

轉而又道:“但如果是他通敵叛國,他拿什麼叛?他的兵早就被收了。”

安遠王被景元帝提溜來京城,封地雖然還在,但兵早就被打散編入四大營了。

“除非……”鐘庭抿唇,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柳原。

柳原當即接了話,“除非他有私軍。”

“藩王養私軍這可是大罪。”徐青城緩緩敲擊著桌麵,“養人不難,錢有薑忠國,那兵器呢?誰來給他提供地方?”

徐青城的話忽然卡在嗓子裡,他彷彿忽然想起什麼,猛地抬頭對上了鐘庭的雙眼,隻見對方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這麼巧嗎?”

若說兵器,他們半路遇襲,那個山崖下麵可不就是一個兵器製造廠,那些兵器的目的地也是皇城。

一屋靜謐,一時間誰也冇有說話。

許久之後,鐘庭歎了一口氣,道:“這些隻是我們的猜測,我現在就修書一封給陛下,讓陛下定奪吧。”

轉而又看向懶洋洋冇個正形的柳原,猶豫了一晌道:“要不你也寫一封,我一起送上去?”

在來的路上,徐青城就已經把柳原的事情簡單地告知了鐘庭。這位年少成名的將軍遭遇頗多,不禁讓鐘庭扼腕歎息。

“我?”柳原驚歎了一瞬,便滿不在乎道:“我的事兒早就說不清了,何必多此一舉。”

不知柳原哪句話觸動了徐青城的神經,方纔還慢條斯理的人忽然就爆了,言語間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架勢,“你不想回皇城嗎?不想回邊關了嗎?”

柳原的雙眸有一瞬間的暗淡,隨之消散,“青城,我武功全廢了,經脈也斷的差不多了,能保住一條命已然是大幸了,何必再摻和進去呢。”

柳原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他再摻和進去不過是多添煩惱罷了。他把賬冊帶出來了,他的使命也完成了。

從今往後就在這江南隱姓埋名做個富貴閒人罷了。

他總要接受遺憾,接受一場空,接受泯然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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