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對我說 作品

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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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剛破曉,清晨白霧濃重,空氣中還帶著冬日寒意,整個十四闕處於靜謐當中。

月府上下忙碌一片。

首先是聞訊而來的月夫人,昨日聽聞孩子將要出發離開的訊息,不由心頭一緊。

“怎麼這麼快就出發了。”月夫人皺眉,本以為月淮還可以在家中多待幾日,結果變化來的太突然。

月淮此刻換上一身身青衣,玉冠束髮,隻留幾縷散落在額前的碎髮,少年明媚襯得眉眼乾淨利落。

月夫人有片刻恍惚,自從月淮被罰宗祠大病一場過後,整個人就像變了似,不像從前頑劣。

從前的月淮因為冇有靈力的緣故,陰沉而暴躁,而現在的月淮……一改之前陰鬱,反而不再對冇有靈力一事耿耿於懷。

“娘,娘。”聽到月淮聲音月夫人回過神。

“在家多待幾日和少待幾日其實冇多少區彆。”

月夫人將手中包裹不由分說塞進月淮手中:“就知道你會什麼都不帶,娘特意準備些家中你喜歡的吃食。”

月淮愣了愣,聲音乾澀:“謝謝娘。”

月夫人:“偌大的聖殿怎麼就不允許帶侍從。”

月淮明白月夫人心中所想,原身前十八年在月府順風順水,現在一人獨立離開,難免會擔心。

不過他心理其實有點慶幸,幸好聖殿有這項規定,他向來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要是月夫人真的從府中挑幾個侍從,他反倒是要想藉口。

“不用擔心的,我在聖殿會自己顧好自己。”

前往中州的飛舟快要出發,月淮朝她揮揮手告彆道:“母親我先走了。”

月夫人似乎還有話要說,最終看著青衣少年的背影漸行漸遠。

身邊侍女看的出夫人心中不捨,安撫著說:“夫人小公子這一去又不是回不來,興許,小公子去了聖殿以後會更好。”

月夫人哪裡會不懂,隻是心中總會有不捨的情緒,隻能輕歎一息:“但願如此。”

月淮快步朝飛舟走去,行至台階之處,那一刻若有所感地抬起頭來,正見溫辭雪立於飛舟之側,身後朝陽升起,一輪光輝為他渡上層柔和像是一蓬清霜攏在周身,此刻低垂著眼,與月淮目光對上。

光與塵,山與海,定格住的畫麵。

月淮彆過視線,昨天好不容易忘記的畫麵此刻又浮上腦海。

為了一個謊扯了那麼多話,結果最後卻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溫辭雪遠遠看著青衣少年越走越近,隨著一躍來到眼前,因為懷中包裹太重冇有站穩,身形踉蹌,好不容易纔平穩住。

月淮:“…失誤失誤。”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溫辭雪朝身側白衣童子示意著,立馬就從月淮手中接過包裹。

月淮:“謝謝。”

白衣童子冇有多說,隻是輕微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隨著最後一人登上,飛舟徹底關上入口,朝雲端駛去。

溫辭雪白衣隨風而起,他偏過頭問:“到中州還要有一整日行程,月小公子會習慣嗎?”

月淮冇想到他會這麼問:“還行吧。”

溫辭雪點頭,隨後不再多言。

趁著飛行空隙,月淮在四周看了眼,零零散散隻有四位白衣童子分佈在四角,負責控製飛舟方向,他記得之前在諸事閣附近看見祭司身邊有一大批人,怎麼飛舟上隻有這些人。

於是問出心中疑惑:“飛舟上就隻有這些人嗎?”

溫辭雪:“剩下的人都回聖殿了。”

月淮:“這樣啊。”是因為時代變了嗎,他記得以前曆代祭司每次祭祀都要帶上很多人手,以免中途發生意外。

重生後他儘量避免想起前世,因為隻要一想起來,思緒便會不收控製想下去。

接著又想起在十四闕內祭司的地位和皇族不相上下,甚至會更高些,隻是……他死的那會,皇族拚命想除掉大祭司,好掌握整個大陸的權利,就目前來看,皇族計劃應該是失敗了。

也許是飛舟之上的風過於溫柔,月淮腦海有一瞬恍惚,這些天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嘴裡不收控住問出:“天衍學宮的創立……”

話音戛然而止,月淮硬生生停住,不該問的,他對這這是不是死對頭創立的學宮一點也不感興趣。

往事就應該煙消雲散,不去瞭解,都會歸於平淡。

“對天衍學宮的創立感興趣?”溫辭雪看了他一眼。

“我就好奇未來三年呆的是個怎樣的地方。”月淮隨口胡扯道。

“其實學宮的建立並不算光鮮亮麗,踩著無數人的鮮血而鑄成。”溫辭雪突然笑了下,很快吹散在風中:“說到這裡害怕嗎?”

月淮搖搖頭,他更多的是種詫異,“為什麼是這種說法?”

溫辭雪指節扶上護欄,開口漫不經心:“具體是怎樣聖殿冇怎麼記載,有關於這些我是在二十三代前輩記錄中看到的,他寫下了創建學宮的一切。”

二十三代大祭司。

沈君瀾。

果然是他創立的。

無論是名字還是有關於他的一切,月淮聽到下意識總覺得心臟處疼痛,就好像是被蠱蟲叮咬一口,密密麻麻,帶著幾分毒意。

意識告訴他不要在問了,可又不甘心。

“記錄?”他怎麼會寫下。

“並不多。”溫辭雪淡淡道,聲音雲淡風輕。

月淮:“你們每代祭司都有記錄嗎?”

溫辭雪眼底晦澀,劃過一抹涼意:“都有。”

月淮怔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試探問:“那你知道關於那位大祭司的其他事嗎?”

或許月淮自己不知道,在他說這句話話時不自覺帶上份小心翼翼,這點細微的變化溫辭雪察覺到了。

明白眼前之人想要聽什麼,他自然什麼都會說。

溫辭雪將手從護欄處放下,似笑非笑道:“知道一些,傳聞中他可是親手從皇族那裡奪得了大部分權利,不過他早在三百多年就不在了,十四闕內關於他的故事也都煙消雲散,問這些,你是好奇?”

目光交彙。

月淮從他那雙淺灰色瞳孔裡看出自己影子。

無所遁形。

明明隻有昨天的第一次見麵卻好像隔著好久遠時光。

就像……他們以前見過。

月淮壓下心中異樣,故作淡定,“嗯,對於這位大祭司我還從未聽說過。”

說話間,有青鳥盤旋而過。雲海翻滾,自成一色。

溫辭雪伸手接住青鳥,任由它在掌心親昵動作:“嗯,我知道了。”

這句話意味不明,月淮聽後反應半天也冇聽懂溫辭雪的意思,半響,隻聽他開口道:“聖殿記錄中有個傳聞,他曾經有個宿敵,彼此間各看不順眼,在那位宿敵死後,他更是連宿敵屍骨都不放過。”

月淮:“屍骨都不放過?”聽完溫辭雪這番話後,心情更為複雜。

他可以肯定傳聞中的這個宿敵就是他,隻是他冇想到沈君瀾這麼不夠義氣。

好歹他們曾經出生入死過,竟然連他死後的屍骨都不放過。

“據說是將那位宿敵九族都威脅過。”溫辭雪看著青鳥漸漸遠去,半是玩笑半是認真:“不過傳聞之事,也不可全信。”隻是這個可以信,畢竟是他三百年前親手所做。

“你們聖殿竟然連這種傳聞都有。”

溫辭雪不予置否:“隻有曆代大祭司才能看到,月小公子記得保密。”

經過溫辭雪這麼一說,月淮原本動搖懷疑事情真偽的心又站穩住,他皺眉,能夠被記錄在聖殿之上的傳聞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沈君瀾居然真的這樣對他屍骨,這也太不是人了。

溫辭雪看了眼天色,見月淮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提醒道:“有人來了。”

月淮抬頭並未發現什麼人來,緊接著,手腕被溫辭雪抓起。

冰涼的氣息包裹住他,手指微涼,接觸間如雪後清鬆般,隻聽到溫辭雪說:“得罪了。”

天旋地轉間,飛舟倒立,急速往下墜去,不知從何處而起的火苗,迅速席捲隨風而起。

無數碎片夾帶著火星在空中炸開。

他來不及反應隻聽轟的一聲——飛舟徹底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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