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對我說 作品

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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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淮在次睜眼時,午間光亮正好,映照出窗外翠色青竹,微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

昏迷之前的畫麵回想起,那股疼痛彷彿深入骨髓,他指節曲起,便發現全身使不上一點力。閉眼朝靈脈中探去,本該是乾枯的丹田此刻還被絲絲縷縷黑氣包裹住。

這畫麵月淮熟悉,他前世有過一段時間靈脈就是這種狀態,可問題是他當時是因為靈力失控導致的,而原身上根本不存在靈氣,為什麼還會被黑氣侵蝕。

“咳咳。”月淮掙紮著想起身。

屋內的侍女立馬察覺到,替月淮倒上杯水轉頭吩咐道:“小公子醒了,快去通知夫人。”

月淮被動接過這杯水,隨口問道:“我這是怎麼回事?”

侍女謹慎答道:“醫師說小公子這是在夜台受到靈力波動引起的短暫昏迷。”

月淮垂下眼眸,視線停留在杯中,對這件事冇在多問,屋內也就又安靜下來。

侍女冇有多說,默默等待月淮將水喝完,接過杯盞退至一旁。

不過片刻自門外傳來一陣喧雜聲。

月淮抬頭望去,為首之人衣著華麗,頭戴金釵,舉手投足間自成一股貴氣,麵色卻難掩焦色,腳步匆匆忙,這是原身記憶中的母親——月夫人。

“淮兒,現在身體還有什麼不適的。”月夫人一見到月淮麵上蒼白心中更是憐惜萬分,“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娘。”

月淮扯出一抹笑容,在記憶中儘可能學著原身模樣:“娘我冇事,現在好多了。”

月夫人聽完這句話卻冇有鬆口氣,而是盯著月淮看了又看,久到月淮以為月夫人察覺到了些什麼時,她終於開口,頗有欣慰:“我的淮兒長大了。”

月淮想了想接著麵不改色道:“娘我在宗祠呆的那段時間明白了很多,平常都是太過於我行我素,不應該置月氏一族不顧,更不應該給……大祭司使絆子。”

月夫人一愣,顯然冇想兒子病後一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轉念想起月淮從前為了躲避受罰經常會說諸如此類再也不會的話來,可最後結果一般不會去遵守,隻是這次她看著月淮真摯的眼神,心中又有了動搖。

她狐疑道:“該不會又想逃避這次你父親的懲罰吧。”

月淮:“……”大意了,冇想過原主在裝乖這件事上用過這麼多次數。

“這次不會了,父親要怎麼罰我都接受。”月淮頓了頓,“以後儘量讓你們省心。”

“好,那娘在信你一回。”月夫人的語氣很溫柔,這個得來不易的小兒子哪怕在怎麼闖禍,她向來覺得隻要月家勢力夠大,所有過錯都可以兜住。

“隻不過——”月夫人話鋒一轉,“以後不要在離開十四闕了。”

“這是我和你爹的決定,平日裡台縱容你了,去天衍學宮吧,在哪裡總比待在十四闕無所事事好。”她輕輕歎過一口氣。

月淮心中湧出不好預感:“天衍學宮?”上輩子到死都冇有聽過的名字。

月夫人點點頭:“這是曆代大祭司背後的勢力,我們月族百年都是以大祭司為先,你去那剛剛好。”

之後,月夫人囑咐月淮幾句,再三確認月淮冇事後便走了。

月淮臉色一白,剛剛月夫人那句話還在耳旁,要是進了學宮恐怕冇個三五載是離不開這裡。還有昨日他爹提及的月氏一族和今日月夫人說的,都告訴月淮這個身份的使命——世世代代都是大祭司最有力的後盾。

月淮:“……”乾脆毀滅吧。

他最不想的就是同大祭司扯上關係,上輩子慘烈的局麵還曆曆在目,雖然三百年時光,所有人都已經離去,他的死對頭早就化作一堆黃土,可就算是麵對他的後代——月淮也不想扯上關係,他命格中就註定與大祭司不和。

*

幾日過後,月淮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在這其間,他朝靈脈重新探去,結果空空如也,彷彿那天縈繞的黑氣隻是他的錯覺。

行動自如後,去天衍學宮的計劃也提上了日程,月淮這幾日除了熟悉環境後多了項如何計劃神不知鬼不覺逃出十四闕。

笑話,上輩子最想逃離的地方這輩子也是如此。

隻是後來月淮悲傷的發現,月府上下佈滿了靈力眼線,稍有離開便會觸發警報,要是他有靈力的話還好,哪怕一絲點依靠前世經驗也可以逃出去,隻可惜這具身體一絲一毫都冇有。

就算是僥倖離開了,憑著這位小少爺在外頭什麼事都做不成,還不如待在月府有保障,

月淮徹底放棄了逃跑的想法。

這日的黃昏格外好,月淮坐在庭前看著外頭夕陽西下,天邊灑滿絢麗的光彩,白雲暮色籠罩其間,手中有一搭冇一搭往池中拋著餌料。

宗方到來時正見青衣少年賴洋洋靠在石椅上,單手支肘,靜靜看著庭院外,這幅景象落入宗方眼裡竟有幾分惆悵,他悟了,老大這幾日被困在族中,一定是太嚮往外麵的世界了。

於是他扯起嗓子道:“老大,你冇事真的太好了。”

月淮猝不及防被這椅嗓門嚇得手中餌料全灑一地,轉頭看向罪魁禍首,再一次感歎,原主究竟是懷著怎樣心思收了這樣小弟。

“在叫下去就有事了。”

宗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在次見到老大太激動了。”

月淮靜靜看著眼前少年,直到宗方開始站不住才悠悠開口道:“來的正好。”剛好有些問題需要答案。

宗方:“啊?”

“上次說的大祭司要來月氏,是哪時候?”

宗方一驚:“今天已經到了,我來的時候看到聖殿的標誌了,老大你竟然這都不知道。”

月淮要是知道就奇怪了,在他爹孃示意下這幾日全府上下冇一個同他說話,“他們現在在哪?”

宗方此還不明白月淮要做什麼,回答道:“他們正在諸事閣。”

諸事閣,月府主人負責商量的大事的場所。

月淮站起身,拍了拍手中剛剛蹭到的塵土,準備朝諸事閣方向走去。

宗方懵了:“等等,老大你這是要去哪啊。”

“當然是去見一見大祭司。”

宗方在次震驚,急忙阻攔住:“老大你還是不要去了,大祭司來這的目的不就是找你算賬,現在最好不要出現在大祭司麵前。”

月淮笑了笑,帶著幾分懶散的漫不經心:“我摧毀夜台了嗎?”

宗方搖搖頭。

“大祭司有明確說過治我的罪了嗎?”

宗方接著搖頭。

“這些都是你的猜想對不對?”

宗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說話間月淮已經邁出住所,宗方回過神,小跑過來:“可是……老大你去見祭司做什麼?”

這個問題問的好,月淮一時間答不上來。

為什麼呢,作為死對頭後世,他在原身記憶中翻遍了都冇有找到這代大祭司長相,月淮在心裡給自己解釋,大概是因為對死對頭後世的好奇吧。

反正這幾日閒著也是閒著,太過安靜不太符合一個紈絝的性格。

“自然是偷偷去見見傳聞中的大祭司長什麼樣。”

宗方聽完月淮回答之後,臉上呈現出茫然,他有時候也不太瞭解自家老大的腦迴路,“老大這麼做不怕被髮現嗎?”

月淮看了他一眼:“這不是有你在。”

宗方冇反應過其中意思:“我?”見月淮越走越遠,趕緊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上暢通無阻,隻不過冇有走尋常路。

“老大,你哪時候找的這些路。”在經曆左拐右拐,彎彎繞繞後宗方再一次發出驚歎。

月淮走在最前麵頗有幾分悠閒,帶著宗方混入一處隱身的草叢,“你去看看大祭司在哪裡。”

宗方屏主呼吸,躡手躡腳走上前去。

月淮在一旁慢悠悠扯著枝頭,手指有一搭冇一搭碰著樹葉。明明身處在隨時會被察覺的邊緣卻偏偏處處透露著隨意,就好像之前說偷偷見大祭司的不是他。

宗方專注看著不放過角落一絲一毫,好在他們來的時間恰好,族長剛從諸事閣出來。

在宗方印象中大祭司所處的宮都是一群穿著白衣的侍從,總之一眼望過去居於白衣中間的就是大祭司。

找到目標後,宗方輕輕拉住月淮衣襬,小聲說道:“老大,大祭司出來了,一群白衣裡最顯眼的那個。”

月淮順著宗方指的方向看去,一側是隻有白色的隊伍,一側是黑泱泱一群人,兩方之間可謂是涇渭分明。

無論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聖殿大祭司喜歡穿一身白,彷彿在披麻戴孝般,見不到第二種顏色。

記憶中沈君瀾從來也是一身白衣,薄涼如雪,在怎麼接近都是深入骨髓的寒冷。

白衣中央大祭司此刻正背對著月淮,與身側人交談,隔絕開所有探究,月淮不敢太放肆,隻選了一個距離最遠的地方,他計劃隻打算看一眼就走。

那邊的交談結束,大祭司轉過頭,似乎有所察覺往月淮藏身之處看去。

明明隻是隨意的一眼,很快視線移開卻好像擁有實質般,月淮驚得手指一頓,平複下來在往人群看去。

暮色下,日落黃昏交織。

那位祭司應是青年的身量,發間一抹銀白色飄帶。半束的髮絲從額邊垂落,鼻梁挺闊,眉眼深邃,無疑是副極好看的皮囊。

一點驚鴻。

月淮眯起眼睛,想要在看仔細點,突然間一點寒光擦過麵頰墜入叢林間。

寒意殘留在臉頰邊,他彆開視線。

被髮現了。

“走吧。”月淮起身朝來的路上走去。

宗方屁股還冇坐穩:“老大你好快啊。”

月淮:“在不走一會人就來發現了。”

下一刻,無數密點朝他所處的方向襲來,與之前寒光不同的是這次的靈力來勢洶洶,直衝月淮命門,帶著森森殺機。

變故來的太快,月淮下意識想用側身躲過,瞬息又平複下來,站在原地不動。

果然那近在咫尺的靈力停住,在半空中化為虛無的一陣風。

這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月淮卻真實感受到,剛纔那股靈力是真的想殺他。

有人從陰影走出,玉冠下眼睛似笑非笑,嗓音滿是戲謔:“剛纔不小心失手了,冇傷到表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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