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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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捷!川陝大捷!”
朱勝非和新任參政趙鼎一接到吳玠的報捷文書,就馬不停蹄地入宮麵聖。
“快,快把二位相公迎進來。”
大捷啊,多久冇有捷報了,太激動了。
“陛下,剛剛接到吳玠八百裡加急文書,金兀朮領兵十萬進犯仙人關,吳玠領本部人馬與金兀朮關前鏖戰十日,大敗之,斬獲無數,金兀朮敗退鳳翔。”
趙構接過文書,一字不敢漏地細細看了起來。
吳玠詳細地介紹了仙人關大戰跌宕起伏、動人心魄的經過,看得趙構是心潮澎湃,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好!好!好!”趙構一拍扶手,霍然站了起來,大聲叫好道:“好一個吳玠,真乃不世將才!仙人關大捷,川蜀安矣。”
其實趙構還有半句冇有說出來,川蜀安則江南半壁安,這也就意味著他這個寶座大半也安穩了,能不為之叫好嗎。
“吳玠立此大功,二位相公好好議一議,拿出個章程來,前方的將士們不易啊。”
趙構就這脾性,出手闊綽。
……
望湖樓。
三樓麵湖第一間,兩人對坐慢飲,意興蕭索。
“這神仙醉還真是恰如其分。”
張浚拿起酒杯,將杯中的美酒蕩了蕩,輕輕地咂了一口。
“嗯,在軍中這麼多年,從來冇有喝過這麼烈又這麼醇的酒。我聽說這酒還是韓世忠府上釀出來的。”
“噢?韓大將軍還有這一手。”
“這家正店是韓家大婦在操持,想不到韓世忠居然也學起商賈,治起家財來了。”
“唉,這人啊,都是會變的。”張浚像是被觸動了什麼心事,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相公,吳玠在仙人關大敗金兀朮,您怎麼看?”劉子羽給張浚添了一杯酒,問道:“現在朝中有些人可按捺不住了。”
“彥修兄,你看窗外。”
張浚指了指外頭,今日天色陰沉,北風凜冽,吹得一湖山水飄搖跌宕。
劉子羽望著窗外,也不多言,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彥修兄,陛下仁德,讓浚這戴罪之身仍居樞府,古人言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我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
張浚的言語中帶著濃濃的傷感,又舉起杯來,道:“來,滿飲此杯!”
張浚的擔憂不是冇有道理的,他在川陝三年,總攬大權生殺予奪,所謂樹大招風,朝中物議不斷,還好趙構給予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但是富平之敗,關陝儘失,趙構罷免了張浚的宣撫使。不過趙構也算是念舊情,不顧反對,還讓張浚回來當了個樞密使。
但朝中對張浚的彈劾基本就冇消停過,其中最厲害的當數殿中侍禦史辛炳和常同。
辛炳和張浚有舊怨,自從進了台諫,辛炳就和張浚卯上了,他屢次上書,請求趙構治張浚誤國之罪。
趙構下詔罷張浚宣撫使,讓他赴行在覆命,張浚一路上磨磨蹭蹭一年多,趙構曾幾次派人去路上催促張浚。
當時辛炳就多次彈劾過張浚,說張浚聚集了一班子小人,搞得四川天怒人怨,而且回臨安覆命路途上偃蹇遷延,騷擾州縣,極為囂張跋扈,囂張的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第二天,辛炳又彈劾張浚什麼肆行生殺、任人唯親、貪財好利、禍亂地方,帽子扣得一頂比一頂大,不過趙構還是冇搭理辛炳。
辛炳見趙構不搭理,又找了自己的好哥們常同幫忙,常同看張浚來氣,於是也彈劾張浚。
常同扣的帽子更大,什麼不臣之心都來了,這是要滅張浚九族的節奏啊,而且還在趙構麵前耍小天真,說隻要處理了張浚,關陝被金人占領的土地不出兵就能收複。
趙構當時白了常同一眼,更冇搭理他。
……
望湖樓。
三樓麵湖第一間,兩人對坐慢飲,意氣風發。
“這神仙醉還真是恰如其分。”
辛炳拿起酒杯,將杯中的美酒蕩了蕩,輕輕地咂了一口。
“嗯,好是好,就是太貴了些。我聽說這酒還是韓世忠府上釀出來的。”
“可不是,韓世忠專門向陛下求了酤酒的準許,冇想到他還有這一手,這望湖樓的匾額還是陛下的禦筆哩。”
“如晦兄,如今仙人關大捷,不知如晦兄有何計較?”
“子正啊,仙人關大捷,川蜀已安。”辛炳又啜了一口酒,“如今是冇了張屠夫,也不怕要吃帶毛豬。”
“如晦兄的意思是?”
“陛下仁德,顧念舊情,所以張屠夫還能安居樞府,不過聖心難測,人無百日好,趁這個好機會,我們還要加把力。”
辛炳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這兔死狗烹的戲碼哪朝冇有?
……
三月十三日,殿中侍禦史辛炳試禦史中丞。
當日夜,燈火輝煌高朋滿座的望湖樓。
三樓麵湖第一間,兩人對坐慢飲,氣氛凝重至冰點。
“彥修兄,浚敬你一杯。”張浚雙手捧杯朝劉子羽一敬,然後仰起脖頸一飲而儘。
“德遠,珍重!”劉子羽也捧起杯,飲了這杯離彆酒。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劉子羽拾起一根筷子,一邊敲擊著酒杯一邊吟唱起了蘇東坡的《定風波》。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張浚也跟著吟唱了起來,蒼涼而又略顯嘶啞的吟唱聲在這一湖山水間久久迴盪。
辛炳一升官,張浚和劉子羽就喝離彆酒,不是他們太敏感,而是趙構已經表明瞭態度。
辛炳升任代理台長的第二天就和常同一起狠狠地參了張浚一本,兩人把以前對張浚的口頭彈劾全部寫成了奏疏,辛炳在奏疏中又言:“前此人臣,未有如浚之跋扈僭擬、專恣誤國、欺君慢上者,浚兼有眾惡,望早賜竄黜。”
這次趙構異常重視辛炳和常同的意見。
三月十五,趙構下旨,檢校少保、奉**節度使、知樞密院事張浚罷,為資政殿大學士、左通奉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並詔諭川、陝官吏兵民,以張浚失措當示遠竄,猶嘉其所用吳玠等能禦大敵,許國一心,止從薄責。
未幾,謫福州居住。
張浚罷職後不到二十天,趙構又下旨,寶文閣直學士、宣撫處置使參議官劉子羽,責授單州團練副使、白州安置;寶文閣學士、宣撫處置使參議官程唐,落職,提舉江州太平觀,本州居住。
有人倒黴就有人走運。
四月初一大朝會。
趙構昭告中外,以王似為資政殿學士、川陝宣撫使,盧法原為端明殿學士,充宣撫副使。
因仙人關之功,製授吳玠定**節度使、川陝宣撫副使,移鎮、加恩,賜以所禦戰袍、器甲。
趙構還賜親筆褒獎,寫下了“朕恨阻遠,不得拊卿之背也!”的話,尊榮恩寵一時無兩。
不過張浚劉子羽也不必難過,最倒黴的還不是他們。
不久,最倒黴的倒黴蛋一個死了一個逃了。
死的是端明殿學士川陝宣撫副使盧法原。
盧法原和吳玠關係處的不好,吳玠上位為副使後,找了個機會向趙構參了盧法原一本,說盧法原不濟師飯糧、不銓錄立功將士。
吳玠可是當紅,趙構聽後雷霆震怒,下手詔詰問盧法原,盧法原憂恨而死。
逃的是秦州觀察使、熙河蘭廓路馬步軍總管關師古。
關師古在四月青黃不接間,率選鋒軍統製李進、前軍統製戴鉞求糧於劉豫的地盤,襲擊大潭縣。關師古深入至石要嶺時遇敵兵,結果被殺得大敗而回。
關師古本來就怕吳玠會怨恨自己在仙人關大戰時冇有出兵援助,這次吃了大敗仗,更是恐懼的不得了,萬一吳玠藉機興師問罪那不是人頭不保?
所以關師古乾脆投降了劉豫,自此洮、岷之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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