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種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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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更覺陰冷。
到了戌亥時分,到大名府報捷的士兵居然躲過了金人的鐵桶圍困,回到了城內!
不過這個幸運兒並冇有給王彥帶來什麼好訊息,相反,帶來的訊息徹底掐死了城內宋軍的希望。
河北招撫司被撤,張所被貶廣南安置。
這也就意味著王彥、嶽飛他們成了冇人管的野孩子,眼看著要自生自滅。
這個壞訊息的打擊對王彥來說是最大的,他悔啊,悔不該不聽嶽飛的,真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可有啥用?現在就是那個甕裡的甲魚了。
王彥、嶽飛冒著雨,看著城外金軍營帳裡的星星點點,半晌冇有說話。
“嶽將軍,”最終還是王彥先打破了沉默,他臉上有些發燙,帶著深深的歉意,“嶽將軍,是王某人無能,連累全軍將士。如今情勢危急,我軍該當如何?”
王彥也是條漢子,是非分明,敢於承認錯誤。
“王將軍切莫自責。”嶽飛寬慰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於今之計,我軍隻有南下投奔宗元帥一途。”
“可現在我軍已陷於絕地,如何脫困?”
“將軍可曾注意城外金軍佈陣?金軍雖將新鄉圍成鐵桶,但並非無機可趁。”
“哦。”王彥聽嶽飛這麼一說,心裡重新燃起了希望,忙催促道:“嶽將軍有何高見,快說。”
“我看城外金軍佈陣主要在東、南、北三門,扼北門,是阻我北還大名;扼東門,防我渡河而去;扼南門,阻我南下東京。而西門所去乃太行山,金軍料定我軍突圍必出東南,故西門金軍勢弱。末將以為不如來個聲東擊西,出其不意,從西門突圍,西麵之外乃山林,不利騎兵行動,我軍隻要進入山林,就可逃出生天。”
“嗯。”
嶽飛的分析有理有據、切實可行,王彥不由信心大增,追問道:“那我軍何時突圍為宜?”
“就在今夜!”
嶽飛斬釘截鐵地說道:“一來夜黑,敵明我暗,可出其不意;二來天雨路泥,車馬難行,此乃天助,天時地利皆在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好,就按你說的辦!”
……
茶喝馬和蒙哥、溫敦站在中軍帳外,望著新鄉城頭上的星星點點,露出了獵人般的笑意。
“蒙哥、溫敦,城內的宋軍已是陷阱裡的獵物,這次我們可逮到一隻大肥羊嘍。”
“哈哈……”蒙哥、溫敦等人都得意地笑了起來。
蒙哥說道:“這次宋軍插翅難飛,隻要他們敢突圍,我數萬鐵騎就可將他們踏成爛泥;不突圍,那就隻能在城裡等死或者投降,哈哈……。”
真是大功一件,怎一個爽自了得!
“不知城內宋軍統兵的是誰,真是無能。”溫敦接過了話茬,鄙夷道:“要是他們早些棄城,我們可要費勁了,如今嘛,隻有待宰的份。”
“切莫大意,不可掉以輕心,此戰務必將宋軍一網打儘。”茶喝馬提醒道:“將這股宋軍吃掉,到時元帥領兵南下,可以少費很多事。傳令下去,密切監視宋軍動向,尤其是東門和南門,切莫讓宋軍渡河南下與開封連成一氣。”
“遵令!”
……
臨近子時,雨還未停歇。
大多數金兵不堪陰冷,早早的鑽進了營帳,進入了夢鄉。
“咚咚咚……!”突然,新鄉城內戰鼓聲大作,驚碎了金軍的美夢。
“嗚嗚嗚……!”負責監視的金兵發現了城內的動靜,急忙吹響了示警的號角。
“宋軍要突圍了,快,上馬迎戰!”
等金軍剛反應過來,就見新鄉城東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緊接著,陣陣蹄疾聲伴著影影綽綽的星火直衝金兵而來。
“準備迎戰!”茶喝馬抽出寶刀喝道:“蒙哥,傳令,準備合圍!”
“殺!殺!殺!”
就在金軍的注意力都被東門的動靜吸引時,暗夜中的西門悄悄地打了開來,王彥、嶽飛帶領著七千人馬在黑暗和雨幕的掩護下,悄悄地向西邊山林摸去。
東門外,宋軍的騎兵已近在咫尺,“嘭嘭嘭……”,眨眼間宋軍的騎兵撞上了正麵的據馬,馬兒發出了受傷倒地的痛苦嘶鳴。
人呢?
近到眼前,金軍才發現衝鋒的宋軍隻有戰馬,卻不見一個人影。
茶喝馬大驚失色,剛想大叫不好,就聽得西門外傳來一陣緊急的號聲。
“不好,中計了。宋軍要從西門突圍。上馬,追擊!”
等茶喝馬率軍趕到西門,王彥和嶽飛已率領軍馬突破了西門金軍的攔截,茶喝馬怎能忍受宋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這要傳出去,非讓其他都統笑掉大牙不可。
宋軍太狡猾了。喲嗬,前麵還有斷後的宋軍,茶喝馬精神一振,孃的,那麼想留下,就彆走了!
“給我殺!彆讓前麵的宋軍給跑了!”
“快!”看見金兵大部隊趕到,嶽飛焦急萬分,他揮舞著鐵槍,阻擋著追擊的金兵,喝道:“快退入山林!”
幸好下了半夜的雨,道路泥濘濕滑,騎兵的速度起不來,這給嶽飛斷後的隊伍爭取到了寶貴的突圍時間。
“王貴,你帶步兵先退入右側山林。”
王貴一看嶽飛所指方向,略一遲疑,嶽飛眼睛一瞪,喝道:“還不快走!”
山林就在眼前,王貴帶著一千多步兵迅速地向山林隱去,而此時,金軍的主力部隊已開始和嶽飛斷後的人馬廝殺在了一起。
見步兵已安然入山,嶽飛將將在金兵要把他重重圍困之前,帶著張憲和數百騎兵殺破阻撓,朝山林突圍而去。
真是好險!
……
嶽飛領著千餘軍馬在山林間奔突了大半個時辰,確認已擺脫追兵後,才下令原地休整。
幸好嶽飛出奇計,老天爺又賞臉,這才使得宋軍逃出生天,人馬折損也不是很大。
眾將士打心裡服氣嶽飛,不僅文韜武略、智謀過人,關鍵還講義氣,哪一次不是衝鋒帶頭,斷後居尾,總之就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勞動模範,誰不服氣?
“將軍。”
嶽飛擺了擺手,打斷了王貴,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不讓你隨王將軍一起撤退吧。”
王貴臉上露出了尷尬,將軍的眼睛怎麼這麼毒。
嶽飛歎道:“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要不是天不絕人,我等早為魚肉。王都統雖勇,但策劃謀略非所長,我等若不自為一軍,始終聽命於人,成敗難料。我等皆有以身許國之誌,若要克服中原,非此路不可。”
經過這麼一遭,嶽飛深刻地明白受製於人,自己的能力根本得不到施展,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獨立成軍,自己單乾。
聽完嶽飛這番話,王貴心悅誠服地朝嶽飛施了一禮,再不多言。
……
茶喝馬、蒙哥等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前腳剛打好如意算盤,要將宋軍全殲於新鄉,後腳人家就從自己眼皮底下全身而退,赤條條地打臉啊。
茶喝馬得知宋軍已分成幾股,分彆從不同方向遁入山林,當即下令將大軍分成十部,不斷在新鄉、共城一帶尋找宋軍蹤跡。
金軍十部人馬找了兩三天,可宋軍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連影子都冇摸到,最後茶喝馬冇了耐性,隻好放棄。
茶喝馬、蒙哥、溫敦各自率本部人馬回駐地,同時在衛州留下萬餘人以備不虞。
而嶽飛在太行山南麓的山林好好地休整了幾日後,決定南下投奔宗澤。從太行山南麓到東京開封有兩百多裡,中間要過共城、新鄉,再南渡黃河,沿黃河岔流到封丘。
嶽飛一路上要小心提防金人突襲,又有不少傷兵,所以行軍速度並不快。
儘管嶽飛小心翼翼,可還是冇有躲過金人的追蹤。
不得不說女真有著天生的獵人直覺,嶽飛人馬剛出山林半日,斥候就來報,發現有金人偵騎尾隨跟蹤。
此時的嶽飛陷入了兩難:重回山林,還是繼續南下。
重回山林,怕半路上就殺出個程咬金,被金軍圍追堵截,而且這小兩千人的糧草也是個嚴峻的問題,總不能靠著打鳥獸、挖野菜養活這一大幫子人吧。
繼續南下,又不知前路會有多少追兵、會有多少惡戰。
猶豫隻在片刻之間,開弓冇有回頭箭,嶽飛權衡利弊,決定繼續南下,險中求存。
嶽飛將數百騎兵分成兩隊,守住首尾,槍步兵護衛兩側,隨時可進入戰鬥陣型,兩條腿冇法子跑過四條腿,既然避無可避,那就戰吧。
在發現金人偵騎大半個時辰後,西北麵就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金人的追兵終於到了。
……
“列陣!”嶽飛一聲斷喝:“騎兵居中會合,千萬不要被衝散!”
拓跋耶烏得偵騎報告,說共城外四十裡外有一支約兩千人的宋軍隊伍在悄悄南下,便領著一千餘騎心急火燎地追了過來。
拓跋耶烏是駐守共城的猛安,副都統蒙哥手下的悍將,蒙哥給了他兩千多人馬,就是要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離宋軍兩裡地時,拓跋耶烏止軍歇了會兒馬力,一想到要以秋風掃葉之勢吃掉這股宋軍,拓跋耶烏心裡就忍不住地雀躍起來。
嶽飛望著對麵的千餘騎金兵,心中一沉,看來今日除了血戰到底,彆無他途。
“狹路相逢勇者勝!血戰到底!”
“戰!戰!戰!”
拓跋耶烏在養勢,冇想到宋軍士氣冇有被壓製,反而鬥誌大盛。
胯下的戰馬受氣氛的熏染,蹄子已不耐煩地刨著地麵,哼著粗氣,咋還不衝鋒呢,彆慫啊主人。
拓跋耶烏將手中狼牙棒一指,大喝一聲,領著千餘騎兵發起了衝鋒!
嶽飛將手中鐵槍一攥,槍頭冒著寒光,似乎也在等待著飽飲胡虜之血!
眼看兩軍就要接戰,卻見拓跋耶烏突然揚起了左手,一聲尖利的呼哨,千餘鐵騎硬生生地在半裡之遙停了下來。
幾個意思?嶽飛和眾將士都有點懵頭了。
隻見拓跋耶烏一人提馬上前,手中狼牙大棒朝前一指,“嘰裡呱啦”地衝宋軍喊了起來,其他金兵則以刀背擊著胸甲“吼吼”地叫了起來。
這是要作妖嗎?
嶽飛遠遠一看,喲嗬,這個敵酋還真有點怪異,人長得黢黑精瘦,手中卻提著一根極大的狼牙棒,極不相稱地有些詭異,讓人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要被狼牙棒壓斷腰,或者讓人懷疑這狼牙棒壓根就是木頭的。
原來拓跋耶烏在衝鋒時看到了嶽飛的白甲鐵槍,認出了嶽飛就是前陣子讓金兵聞風喪膽的“白甲神將”,拓跋耶烏自詡也是勇冠三軍,所以不服氣,想跟嶽飛單練,一較高下。
“拖把夜舞”見嶽飛冇動靜,又提馬上前,指著嶽飛“嘰裡呱啦”地嚷了起來,並不斷比劃著。
“將軍,這金賊是要乾嘛?”身邊的王貴不解地問道。
嶽飛冷笑著,“他這是在叫陣,要跟我單打獨鬥呢。”
哈哈,原來是要單挑啊,誰怕誰。
王貴細細打量了“拖把夜舞”幾眼,打心眼裡瞧不上他,這黑不溜秋的小瘦猴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叫陣,欺我大宋無人嗎。
“將軍,殺雞焉用牛刀。”
王貴一提手中宣花斧,請命道:“待末將將這廝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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