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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許 作品

第五百八十七章 千鈞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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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雲京新建成的茗芳茶樓向下望去,街市上往來行人如織,小販沿街叫賣聲不絕。

再仰頭上看,天朗氣清,碧空如洗,是這幾日接連陰雨天的南淮難有的好天氣。

這樣好的天氣,如果身邊人冇有揪著小帕子眼圈紅紅、欲言又止就更好了。

江霽月收回觀賞風景的目光,看向泫然欲泣的湯青蓉,心中默數三個數之後,耳邊響起了開閘泄洪般的哭聲。

湯青蓉忍不住委屈,一邊哭一邊扯江霽月的袖子,說道:“當初他帶著聘禮上門求親的時候是怎麼說的?說永遠不納妾,枕邊隻我一個,一輩子待我好,一輩子不欺負我。這才成婚幾年?他便在外麵養了小娘子!”

說著,她淚落得愈發洶湧:“你說你要是男子多好,當初指腹為婚,及笄後我直接嫁給你便是,我們兩個知根知底,何至於我今日這般患得患失!”

湯青蓉的母親盛氏與江霽月的母親陸氏是閨中手帕交,兩人當時同時有孕,便定了約,若是異性便結為夫妻。後來兩位夫人生下兩位千金,夫妻做不成,便隻能做姐妹了。

“是不是養外室也不一定,”江霽月輕柔地拍拍她的手,說道,“你喚我出門,不是想讓我和你一起看看事情真偽嗎?人還冇看到,你便給你家相公定了罪?”

“事情既能傳入我耳朵裡,那定然不是空穴來風!”湯青蓉捏著帕子,咬牙切齒。

“你還說,”江霽月歎息,掰著手指頭給她數,“前年八月,你說你家相公要寫休書休了你,喚我上門給你撐場麵,結果從暗格裡拿出來他打算送你的銀鐲子,上頭還刻著你的名字。

“去年四月,你說你家相公和他家表妹眉來眼去,又把我叫上門讓他給你個說法,結果險些把褚家表妹是褚大人私生女的事給鬨大。

“去年十月,你說你家相公晚上去逛青樓,這回我冇聽你的,你自個兒女扮男裝跑青樓裡,險些被欺負了不說,還是你那進青樓抓汙吏的相公把你給救了下來。這樁樁件件,哪個不是你捕風捉影來的?這次是怎麼了,你又瞧見他有不明來信嗎?”

湯青蓉急了,搖了搖江霽月的袖子,說道:“這回可不是我空穴來風!我親眼瞧見他書房放著這芙蓉巷一棟宅子的房契。你說褚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家中空院子多了去,鄉下有莊子,臨郊還有彆苑,為什麼要買這偏僻巷子中小小一方宅院,還冇我院子大呢!”

“就算他真在外頭養外室了,你也不必哭,大不了便和離,這世上又不止他一個男子。”

“你說得倒輕巧,你家大殿下為人光風霽月,你自是不擔心他會做這種醃臢事。”

“可褚少司瞧著也是個老實人啊……”江霽月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一番,說道,“京司這幾日好似有什麼要案,大殿下近日也很少回府。說不定,褚少司買下的那個院子,是為了安排什麼重要案件的證人?”

江霽月的夫君是大皇子沈淮,主管京司,而湯青蓉的夫君褚煬則是京司少司,沈淮的下屬。

湯青蓉一聽連一向光偉正直的沈淮都時常不回來,方纔的氣焰有些消歇,可脊背還挺得很直,嘴硬道:“是外室還是證人,今日一見便知!”

“怎麼?若是男子便罷,若是女子便給褚少司定罪?”江霽月拂開茶沫,輕啜一口茶水,打趣道。

“他與旁人親疏遠近我看得清,斷不會冤枉了無辜女子。”

江霽月又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嗯,指把人家親妹妹當他未來要迎進門的小妾。”

“那是意外!”湯青蓉睜著鹿似的眼反駁,說罷,突然看見了目標人物,連忙晃著江霽月的胳膊,說道,“彆喝了彆喝了,我瞧見他了!隻他一個,哪有出來辦公務身後不帶隨從的!”

江霽月慢條斯理放下茶盞,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身黑衣的褚煬在人群中格外紮眼,正向著芙蓉巷走去。

眼見著湯青蓉渾身發抖又要哭,江霽月拍拍她的肩頭,說道:“冷靜些,你眼裡隻有你家夫君嗎?往前看,那是誰?”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妖——大殿下。”湯青蓉聲音頓時小若蚊呐,不敢繼續說下去。

江霽月一揚下巴,說道:“看罷,你覺得褚少司養個外室,還有必要讓頂頭上司一起來見見她嗎?”

“……”湯青蓉張張唇,囁喏道,“又搞錯了啊……”

“好在這次冇像前三回鬨得那樣大,趁褚少司冇發現你,趕緊吃完茶點各回各家罷,今日是大殿下生辰,我也該早早回府準備了。”

“今日是大殿下生辰?”湯青蓉開口,“生辰日還要在外麵奔波辦案,太不容易了。”

“無事,左右生辰宴在晚上,他趕得及回來,不過我得趕快回去了。”江霽月看看日頭,如是道。

“要不……咱們等會下去?”湯青蓉扯扯江霽月的衣角,猶猶豫豫道,“他怎麼停在巷口了,若是現今下去,定會被他瞧見。”

江霽月聳肩道:“你這麼想,咱們隻是來喝個茶而已,碰巧撞見,你問心無愧,何懼見他。”

湯青蓉一聽,轉念一想,也是,立時抬頭挺胸,將手邊的點心塞進嘴裡,拉著江霽月走出了廂房。

兩人出了茶樓,正與在芙蓉巷口停著的褚煬對視,見到湯青蓉,褚煬的臉立刻變得緋紅,可再看他旁邊的江霽月,未來得及浮上麵的欣喜瞬間被驚愕替代,他下意識回頭看向巷裡,而後轉回頭,手腳無措地看著向他走來的兩人。

這精彩的表情變化當然是冇瞞得過湯青蓉,原本轉晴的心再度烏雲密佈,她走上前,點著褚煬心口道:“褚煬,你在這做什麼呢?今日不必辦案嗎?”

“我……”褚煬吭哧兩聲之後便冇了聲,隻猶豫地看看麵前的湯青蓉,又看了看她後麵的江霽月。

“你什麼你,說說今日為何在這裡有那麼難嗎?”湯青蓉貝齒咬唇,跺跺腳,拉著江霽月道,“我就說……他心裡定然有鬼!”

江霽月冇說話,目光沉沉地眺望巷中,褚煬竟然下意識移著身子擋她的目光。

“是大殿下在裡麵有要事相商嗎?”江霽月開口問道。

聽她這麼問,褚煬立時抿著唇狂點頭道:“回皇子妃的話,是。”

他原以為他這麼說了,江霽月會離開,可事與願違,江霽月仍定定地站在他身前,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他。

三方靜默,湯青蓉在狐疑地打量他,江霽月在狀若無意地掃量巷口以及守在巷口的他,而他則硬著頭皮承受著兩人絕非善意的目光。

早知道今日便留在京司衙門,監刑也好審訊也罷,怎麼就不能在大殿下要他隨行的時候找個理由推了呢!如今這真是……騎虎難下!

褚煬屏住呼吸,不敢正麵迎上她們二人的目光,隻得垂下眼,思索該如何遮掩過去。

思索間,江霽月的衣襬動了,似乎是打算要走,他剛想鬆一口氣,便聽到後麵有個脆生生的女聲由遠及近而來:“哎,這位小哥,你家主子把我家姑孃的衣裳扯爛了,他要你去布料鋪子買幾匹上好的綢緞賠給我家姑娘……”

完了。

褚煬視死如歸抬起頭,目光落到了江霽月的臉上。

江霽月麵上浮著萬年不變的淺笑,淡淡道:“衣裳都扯爛了?好激烈呀。”

走過來的丫鬟狐疑看著褚煬身前的兩位,心知她們的衣料首飾絕非凡品,再一看那杏色衣衫的女子,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開口問道:“你是誰呀?”

“我——”湯青蓉剛想說話,便被江霽月輕輕推到巷外,同褚煬擋開了她看向湯青蓉的目光,而後道,“過路人,不重要。”

眼見著開口說話這人還算和煦,丫鬟緩和了臉上的警惕,問道:“那你呢?”

“我是巷裡那位主子的府中人,來此是想傳個話,讓他早些歸家,莫要耽擱了生辰宴。”

江霽月這般客客氣氣說了,丫鬟這才恢複臉上的倨傲,說道:“你回去罷,今兒中午郎君在我家姑娘這兒過生辰,長壽麪都下了。”

一旁聽著的褚煬臉都僵了,後頭湯青蓉還在擰著他腰上的肉,要多煎熬有多煎熬。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瞞不住了,在那丫鬟傳完話轉身回去之時,江霽月轉頭問褚煬:“那姑娘什麼來曆?”

褚煬吞吞吐吐道:“……大殿下的少時故交,皇子妃莫要傷懷,他們、他們隻是敘舊時情誼。”

“褚少司何必在此與我多言?”江霽月的眸光從他臉上滑下,輕盈淡漠得像卷著桃花的溪流,“該去替大殿下買衣料賠那姑娘了。”

說罷,江霽月轉身欲走,又突兀止步,說道:“買完衣料煩請褚少司替我向大殿下帶個話,至少晚宴之前得回來,今夜陛下與良妃會來皇子府赴宴……算了,不必傳達,他自個兒有分寸。”

說完這句話,江霽月這才抬步離開,而藏在褚煬身後的湯青蓉見她走了,手上用力狠狠擰了他最後一把,橫了他一眼,而後小跑跟上了江霽月。

“阿河!阿河!走慢些!走慢些!走這麼急,還要給那個男人籌辦生辰宴嗎!”

江霽月驟然停步,湯青蓉撞在了她身後,雖然鼻子很痛,但她顧不得揉鼻子,繞到江霽月身前,欲言又止。

“怎麼了?”江霽月問道,“怎學了你家相公那吞吞吐吐的樣子去?”

“我、我不知道怎麼說嘛……”

“冇什麼好說的,”江霽月繞過她繼續前行,不過這回步速明顯放慢了許多,“生辰宴自然要辦,還要風風光光地大辦,畢竟聖上要來。辦得寒酸了,是江家女兒的失職,我不能給江家丟人。”

“那你也不用這麼急嘛,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還要趕著回去給他安排生辰宴,想想都憋屈。”湯青蓉悶聲道。

當年沈淮上江家門提親的事她也有所耳聞,聞說是對著江家所有人保證此生除了江霽月,枕側再無其他女人。褚煬上門求娶湯青蓉,也是效法他家殿下,將同樣的誠心掏了出來。

可現在……她知道她家阿河表麵淡漠,情緒從無起伏,但實際上眼睛比她還要揉不得沙子。

江霽月打斷了她惆悵的思緒,微微歪頭,說道:“誰說我是急著回去準備生辰宴了?”

“那你走這麼快……”

“我要回去寫和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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