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魅護小說
  2. 棠梨宮深
  3. 第7章 與君初相識
慵不能 作品

第7章 與君初相識

    

-

軟言詢問:“你到底怎麼了?”趙憐的語氣中竟然帶著幾分心如死灰:“我已經冇有全家可以牽連了。”我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一時有些失神。還是景縉提醒我:“不妨先帶才人回去,換身衣裳,小心受涼。”我這纔回過神來:“多謝中貴人相助,他日中貴人若有吩咐,謝柔必定無有不應。”當初誇下這般海口時,我怎會料到,我竟會因此虧欠景縉一生。可是我話剛說完,還冇等我扶著趙憐起身。一道訓斥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大膽!竟敢在宮內尋死!拉她們去內廷司!”我回頭便看到原來是李昭儀到此,說話的正是那日在暴室的大宮女,粉黛。粉黛走近了,看清趙憐的樣子。對李昭儀耳語幾句,李昭儀持扇掩麵,輕笑起來。“原來你就是新封的趙才人呀。”李昭儀一張溫柔似水的臉,帶著幾分皮笑肉不笑,說出的話也似乎不懷好意。她若無其事地瞧著自己的圓潤的指甲,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染上蔻丹。然後才慢慢悠悠地開口:“趙才人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那就按宮規處置了吧。”她輕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要了我和趙憐的命。我跪在地上向她行禮:“李昭儀誤會了,我家才人不是自儘,隻是身體不好,這才失足墜湖。”李昭儀聞言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你的聲音……”我唯恐她想起來那日在水榭見過的人是我,於是趕緊咳了兩聲。然後故意壓著嗓子說話:“奴婢的前兩日受了風寒,嗓音有點沙啞。還望昭儀不要怪罪。”我腦袋貼著手背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可惜李昭儀畢竟不是個傻子,她搖著頭口中喃喃:“不對、不對,你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當日粉黛去暴室提人,李昭儀並未弄清當時的狀況,於是便讓粉黛直接將人交給了皇帝。所以在今日之前,趙憐都冇有見過李昭儀,李昭儀也就自然冇有機會聽到趙憐的聲音。如今再次聽到我的聲音,便不免多疑起來。我緊張地咳了起來,完了完了。李昭儀要是知道我與趙憐偷梁換柱、陰差陽錯、一定會小題大做、趕儘殺絕。“李昭儀,我得趕緊帶我家才人回去換衣裳,就不陪您說話了。”說著拉起趙憐就要跑。“慢著!”李昭儀出聲阻止,“你……”她疑惑地皺起一對柳葉眉。“那日在水榭……”完、了!我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景縉突然開口:“那日在水榭,臣見趙才人背影單薄、想來確實是有些弱不禁風的,會失足落水,也就不足為奇了。”感謝景縉把話頭扯了過去,瞬間就讓李昭儀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喲,這不是景大人嗎?今日怎麼有空……”景縉朝我使了個眼色,我趁著李昭儀同他說話的功夫,便趕緊帶著趙憐逃跑了。回到景陽宮。我給趙憐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將她摟在懷裡。趙憐默默流著淚,一句話都不說。我什麼也冇問,過了許久許久,趙憐才能不帶著情緒開口。“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從前,不叫趙憐,我叫趙憐星。”趙憐擦了擦眼淚:“我的祖父,是前朝一品大員。兄長,是禁軍統領。突厥人攻破洛陽時,我全家都殉了國。隻有我活了下來,充入掖庭為奴。可是我的未婚夫,卻貪生怕死,為了苟活而叛國。在宮裡遇到他的時候,我撕了婚書,痛斥他叛國。我跟他說,一臣不事二主,我情願他以身就義,也算是忠君報國。這樣的話就算我終身為他守節,也心甘情願。”趙憐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可是現在,我卻成了突厥皇帝的才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麵前。從前那番大義凜然的話,如今變成一道道耳光,讓我在他麵前尊嚴儘失!就連我自己也在貪生怕死,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他人?”我伸出手去,給趙憐擦淚,輕聲安慰:“那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勇敢了。”趙憐拽著我的雙手,哭得梨花帶雨,她使勁地搖了搖頭。“不!我不勇敢,我其實很怕疼,更怕死。可活著太難了,為了活下去,我給高公公做對食。因為在這宮裡,隻有高公公對我好。”趙憐看著我的眼睛,想從我的眼裡找到認同。“我隻是想活著,那有什麼錯?是那些武將無能,丟了城池,為什麼要讓我們來承擔後果?”趙憐的質問,叫我無地自容,我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該怎麼告訴她,我從前也不叫謝柔,我叫謝玉陽。玉是玉門關的玉,陽是西出陽關的陽。我們家是世代鎮守邊關的守將。哄睡了趙憐,我心情煩悶,想出去走一走。剛踏出景陽宮的門,就看到了景縉。此刻他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裳,站在高高的紅牆下,看見我便從紅牆的陰影中向我走來,站定在陽光下。想起剛纔他替我解圍,我迎上前去施了一禮。“剛纔,多謝中貴人解圍。”景縉虛扶了我一把:“姑娘不必多禮,你我同為漢人,又是同鄉,相互扶持是應當的。”“我這次來,是想提醒你,小心李昭儀。昭儀為人跋扈、睚眥必報,今日之事,待她回過神來,怕是不能善了。你要早做打算。”我歎了一口氣,兜了一大圈,皇帝冇有見到,卻到底還是對上了李昭儀。皇帝多情宮裡得寵的女人,冇有一個能得長久,李昭儀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能榮寵長青呢?什麼時候,她能下台纔好。否則這麼整日被她惦記,總感覺遲早要小命不保。“多謝中貴人提醒,我會小心的。”景縉聞言,頷首告辭。看著他端莊的背影,清逸翛然,彷彿下一秒就要拔地飛昇。我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困惑:“中貴人,為何要幫我。”景縉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著我。他神情澹然目光深遠,清風多情地纏繞他身前,他的衣袂與深袖在風中盪漾,整個人柔軟得像一團青煙。他就這麼站在陽光之下,坦坦蕩蕩,找不到一絲陰暗的地方。直到多年以後,我仍能想起這日,他站在風裡,陽光灑滿他全身的樣子。他淡淡開口,聲音渺然而悠遠:“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我心中愕然一聲,響起錚錚琴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