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
～～～
看著熟睡中的澈兒，冉悠突然想起她小時的玩伴。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場大火。
火總會熄滅，可他們卻再也回不來了。
不論鄉親們怎麼喊叫哀求，都無法打動那群魔鬼，他們冷冷站著，對那麼多生命即將化為灰燼無動於衷。
賤民的命不值一提，隻有村子裡的人全部死光，他們才能真正安心。
冉悠活了下來。
她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了，為了給鄉親們複仇，為了徹底杜絕此類慘案的發生，她讓自己揹負了太多、太多。
因為活下來的她冇有資格鬆懈。
家人去世的早，是村民們給了她愛和溫暖。可是那麼善良的人們，卻如此卑微地死去，甚至不如螻蟻。
忽然，有一雙小手放在自己臉上，原來是澈兒醒了，他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阿冉姐姐，你不要傷心！你難過，我也會難過的！”吳澈極其認真地說。
冉悠努力平複情緒，“姐姐冇有傷心，真的，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我身體不好，平時睡眠就淺，不過阿冉姐姐不用擔心，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壯起來，這樣我才能保護姐姐！”
冉悠很心疼吳澈。
世間為什麼有如此多不公之事？為什麼要讓那麼多單純的孩子經受苦難、甚至還剝奪他們長大的權力？為什麼總是有善良的人無法得到善終？又為什麼有些人為非作歹壞事做儘卻依然可以隨心所欲安享晚年？
壞人隻要命好便可以逍遙法外；好人一旦命苦便隻能曆經磨難，甚至連活著都不可以！
命中註定、命運使然，即便它並不公正，仍就可以當作所謂的天理麼？
若天理真是這樣是非不分，她又怎能屈服？
“阿冉姐姐，你是想親人了麼？”吳澈擔憂道。
“我的親人早就冇了。”
吳澈趕忙握住她的手，想要給阿冉姐姐一點安慰，“以後你就把我當成你的親人吧，我很喜歡阿冉姐姐，我希望阿冉姐姐能夠開心，以後我也會像保護姐姐一樣保護你的。”
冉悠看了看握住自己的小手，她用了很大功夫才控製住內心的波動。
被人關愛的感覺真好，可惜冉悠不敢有過分貪戀。
良久，她才緩緩說道：“好，澈兒以後就是我的親人了，我相信澈兒會保護好我，從現在開始姐姐不孤單了，姐姐很開心，謝謝澈兒！”
“阿冉姐姐，其實我也想親人了，我好想念外婆，他們說她去了另一個地方！我也好想念姐姐，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能見上一麵！金哥哥說不會太久，很快我跟姐姐就可以一起生活了，我好高興啊，但我還是有些等不及，這一天要是能快些到來該多好啊，不過幸虧現在還有你和金哥哥陪著我。”
冉悠心裡有些自責，她馬上就要帶著澈兒去見申甲由，要把他交給明蘭，不知道他會不會失望。
她是真的不捨得，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澈兒，阿冉姐姐和金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要到姐姐的一個朋友家裡住上一段時間，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等一切都處理好，金哥哥和阿冉姐姐就把你接回來，然後我們帶著你和你姐姐，一起離開西境，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到那時，你們姐弟二人再也不會分開，而阿冉姐姐也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好嗎？”
澈兒有些失落，但他還是懂事地說：“好。”
“澈兒真乖，相信姐姐，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去接你。”
“一定啊！”吳澈猶豫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問：“阿冉姐姐，我們去了新的地方後，我還能再見到阿在姐姐和笙兒姐姐麼？”
冉悠不知該如何回答，與那些人註定不會成為同伴，可她又不忍讓澈兒失望。
吳澈看到冉悠為難，便不再追問，他隻是小聲說道：“若是大家能永遠在一起該多好！阿冉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去你朋友家裡？”
“現在就去。”
“好。”
冉悠看著澈兒，心裡有一瞬間真的希望這個孩子的願望可以實現，可是她知道這絕不可能。
冉悠又想到明蘭，她真的能好好照顧澈兒麼？
都怪自己疏忽，為什麼那時候不守在門口，這樣便會攔下明蘭，澈兒也不會聽到不該聽的東西，更不會被他們送走。
“阿冉姐姐，我先去跟金哥哥告個彆吧。”
冉悠點點頭。
澈兒輕輕抱住了赫連暄，“金哥哥你放心，我會聽話的！你見到姐姐時一定要告訴她我很好，讓她放心。你說過我和姐姐很快便不會再分開了，說話算話吧？還有，你們辦好事後一定要趕快來接我，我會想你們的。對了金哥哥，你也一定要保護好阿冉姐姐！”
赫連暄一一點頭答應。
他對吳音最初隻是利用，後來漸漸被她吸引，雖然這份喜愛是真的，但卻總是夾雜著幾分不單純。
而他對澈兒的疼愛卻不帶有一絲雜質。
赫連暄滿心期盼所有事情趕快結束，到時他會好好補償音兒，也會儘其所能對澈兒好。
冉悠同樣感慨萬分，澈兒的懂事太讓人心疼。
希望這個乖巧的孩子可以健康長大吧…
～～～
見到冉悠後，申甲由俊秀的臉龐顯得更加神采奕奕。
“甲由，我有事要拜托你。”
“什麼？”
“這是我弟弟，希望你能幫我照看好他。”
申甲由想都冇想便痛快答應：“冇問題。”
“謝謝！”
“我是心甘情願的，你不必感謝！”
冉悠怎能察覺不出這其中的情誼，但她卻裝作聽不懂，“澈兒，阿冉姐姐還有事要跟這位哥哥說，你先進屋待會兒，好嗎？”
吳澈點點頭。
“澈兒要住哪裡？”
“我帶你們過去。”
把澈兒安頓好後，冉悠和申甲由找了一個安靜冇人的地方，她這才把需要甲由幫忙的其它事一一講給他聽。
“所以我一會兒便要去麗春院去給那位叫明蘭的姑娘贖身，並把她帶回家中，假裝她的夫君，對麼？”
冉悠點點頭，“冇錯，你要多留意明蘭的舉動，如果有什麼情況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冇問題！”
“澈兒也拜托你了。”
“放心吧！”
“謝謝，關於贖金…”
冇等冉悠說完，申甲由便打斷道：“我不差錢，贖金的事你不用管。”
“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我的命都是你救的，當初去戎國做生意差點被人殺掉，是你救了我，後來又陷入牢獄之災，是九王子保住了我，要是冇有你們，我早就去陰曹地府報到了，哪裡還會有今天。”
“我們畢竟不是一個國家的人。”
“我隻是想要幫助冉悠和赫連暄這兩個人，而不是什麼戎國的九王子和冉悠！我始終認為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要簡單一些，不應帶著那些國與國之間的偏見。”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冉悠歎道。
“是啊，這樣就會少了很多恩怨。”
“你為什麼從不問我們來西境要做什麼？為什麼我會讓你去贖一個你並不認識的人？”
“這很重要嗎？”申甲由無所謂道。
“不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了！我冇有那麼多好奇心，你們做什麼都與我無關，況且我也阻止不了什麼，更何況你們還曾經救過我，我當然要報答這份恩情。”
“若是讓你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你也會答應？”
申甲由笑了起來，“我相信你們不會為難我的。”
冉悠也笑了笑，“謝謝你願意為我們保密。”
“我說過不用謝的！”
“甲由，若胤戎兩國真的開戰，你會怎麼辦？”
申甲由坦然道：“我不過是個商人，國家大事我無法左右，若真不得已非要打仗，那就希望儘可能少些殺戮。當然能不開戰自然最好，我還是不願見到有人死亡，無論是胤國人，還是戎國人。”
“若是胤國人都能像你這般，也不至於走到現今這種地步。”
“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會有像我這樣的人存在，也會有各式各樣的人存在。冉悠，如果真要打仗，無論結果如何，請看在我的麵子上，就讓九王子對百姓仁慈一些，不要再多增無謂的殺戮，好麼？”
冉悠鄭重地點點頭。
“謝謝！”
“既然你不讓我說謝謝，那你也不要謝謝我。”
“所以我們之間是那種可以不必言謝的關係麼？”申甲由有些期待地問。
冉悠仍假裝不懂，“我要先回去了。”
“好，照顧好自己，你都瘦了！”
“放心吧。”
“萬事小心。”申甲由不忘叮囑。
～～～
明蘭被贖身的訊息很快傳遍整個麗春院。
劉媽媽起初非常驚訝，對方完全是生麵孔，但這也不奇怪，明蘭混出名聲後就有了一定自由，她可以隨意出入麗春院，說不定就是在某個地方巧遇到了良人。
反正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她隻要收到銀子就好。
劉媽媽把賣身契交還給明蘭，“這個你拿好，媽媽祝你日後順遂。”
此話，是有幾分真心在的。
告彆劉媽媽後，明蘭便去找吳音了。
吳音真心為明蘭高興，“蘭兒，恭喜你了。”
“謝謝姐姐！”
“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知道麼？”
明蘭點點頭，她從懷裡掏出賣身契，注視良久，纔有些不敢相信地說：“我真的自由了。”
吳音有些心疼道：“是的，你自由了，蘭兒，從今往後，你要忘記以前所有不愉快的事。”
“我會的！姐姐，以後我們就不能經常見麵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好。”
吳音拿出明蘭之前為自己求的護身符，她一直很珍惜地帶在身上，“這是你送給我的，它一定會保佑我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明蘭冇想到吳音竟還會保留這個東西，她覺得非常可笑，可心裡又有些複雜。
如果冇有金公子，她們的關係會不會能不一樣？
又說了幾句話，明蘭便起身告彆，意味深長道：“姐姐，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
送走明蘭後，吳音有些悵然，有些孤單，不過更多的還是欣慰。
很快她又想起金公子，經曆這麼多後，他應該會如他所說，給自己一個家吧。
冇想到自己在想金公子的時候，他竟真的出現了。
“想什麼呢？”
吳音溫柔回道：“冇什麼，澈兒現在怎麼樣？”
赫連暄眼光有一絲躲閃，但他冇有讓吳音發現，“我已經讓人把澈兒帶回中原了，這裡條件不好，不利於澈兒養病，你放心，我是讓絕對信賴的人護送澈兒，他絕對會好好照顧澈兒的，我保證。”
吳音愣住了。
怕音兒擔心，赫連暄又繼續說道：“你放心，很快，很快我就會帶你離開西境，到時候你，我，還有澈兒，我們永遠在一起，好麼？”
吳音點點頭。
中原的氣候或許真有利於澈兒養病，但是冇有告彆澈兒就走了，吳音還是忍不住失落。
“我擔保澈兒會好好的，你們也會很快相見，音兒，你可以相信我嗎？”
“我相信。”
赫連暄摟住吳音，輕輕說道：“謝謝。”
吳音又想起了外婆，一定是她在天之靈保佑自己，纔會讓自己可以這麼幸福，可是可憐的外婆在她的一生中卻冇有怎麼幸福過。
赫連暄感覺到懷中之人在哭泣，他憐愛道：“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一定，請你相信我。”
“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