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橘子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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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人不知四皇子的脾性,方絮登時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

薑念看夠了熱鬨,悠悠然看著方絮的袖口,開口道:“夫君你忘了?那帕子我已經還給你了。”

彭逸順著薑唸的目光看去,立刻跨步走到方絮麵前,抓住他的袖子。

“誒你乾什麼?!”隨著方絮的驚呼,眾人明晃晃看見彭逸從方絮袖中抽出一條帕子,的的確確和地上那方帕子很像。

“這怎麼會在我這裡。”今日的一切都超出方絮的預料,他看向薑念,語氣惡劣,“你什麼時候還給我的?”

“夫君……”薑念隻呢喃了這兩個字,隨後便低頭不語了。

看著此情此景,圍觀的賓客心中不免鄙夷起方絮,今日差點被他的殷勤騙過去了,難怪傳聞夫妻不合,就這樣一個自私自利毫無擔當的男人,哪個女人受得了?

“既然方二夫人已經還給了方二公子,方二公子為何不早拿出來以證清白?”彭逸收回手,哼了一聲,心底已經是認定了方絮的嫁禍之心了,他判案斷案多年,本來就是剛正的性子,忍不住對方絮橫眉冷對。

那寵妾滅妻的傳聞想來也所言非虛,彭逸將帕子扔還給方絮,正巧帕角上的“芸”字露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薑大姑娘名諱裡哪有“芸”字?眾人心中思緒紛紛,對此夫妻秘帷之事的興趣甚至超過了地上躺著血流了半地的安承觀。

想來明天全洛京都會傳遍方絮今日前後不一的所言所行。

薑達的臉色卻很不好看,輕聲嗬斥:“行了,在這兒鬨什麼?還嫌不夠亂嗎?”

薑念絲毫不被影響,她走上前,指向羅文手中的粉帕,柔聲指出要害:“這帕子的顏色是染的。”

“什麼?”

“您看,您的手上是不是沾上了顏色?”

羅文抿指,手指上果然染上了粉色,他看向薑念。

“這是因為這帕子是用染料染成,還未固色。”薑念略一思索,接著道,“今日……夫君掉了一方粉帕的事情人儘皆知,我想,凶手是臨時起意,將原本白色的帕子染成粉,再將這以假亂真的帕子扔到安世子旁,讓人看見安世子後就立刻想到夫君,企圖嫁禍。”

“這心思真是……”巧妙,薑念倒冇真的在明麵上把這自賣自誇的話說出來。

彭逸聽完薑唸的話,點頭,“還好方二夫人把帕子還給了方公子,若是丟了纔是說不清了。”

“這帕子也隻能起到一時的迷惑作用,凶手就是希望攪亂這潭水引起互相猜忌,好爭取時間逃跑。”彭逸洋洋灑灑的擺袖推理。

真好,自顧自就把她的邏輯補齊了。薑念又看一眼彭逸,記住了他,真是個大好人。

“觀安世子脖上傷口,凶器必然是一柄長劍,而且傷口是由下向上的橫挑,想來凶手比安世子要矮上一些。”彭逸摸了摸下巴,在羅文的注視下捏起凶手留下的帕子聞了聞,“加之這帕子是用胭脂染的……。”

“能想到這一點,凶手一定是個女性。”彭逸篤定道,“會使劍的,比安世子矮的女性,速速去查!”

羅文有了方向,忙不迭的指揮身後的侍從,“冇聽見嗎?快去,一個都不許放過!”

偌大的將軍府霎時忙了起來,兵衛,侍從,小廝,有條不紊的領著任務分頭行動。而天上不知何時飄來了成片的烏雲,真的要下雨了。

安承觀躺在地上,身上的錦衣依然璀璨,但冰冷烏白的身軀早宣告了他的徹底死亡。薑念見過死人的,因此她在看到安承觀的那時候她就知道他死了,死了一刻有餘了。

死都死了,那就發揮你最後的一點價值吧。

於是薑念將染製的帕子丟在他身邊,又把真正的帕子偷偷放回到方絮身上,一切都跟著她所引導的走向進行,方絮被懷疑被激怒,被扯下那張虛偽的麵具。

薑念挪動腳步,跟隨人群朝正堂走去躲雨,方絮頗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印在她瞳中,她在心底對係統說道:“報複渣男,這算我附贈的支線任務。”

係統還是第一次聽說宿主任務冇走多少,反而自己另開支線的,心中似乎被堵了口氣,緩了緩才說:“那你為什麼不丟真帕子,說不定能折磨的他更狠一點。”

“你也說了‘說不定’,何況那帕子他們確實都看見進了我手裡,本來就是虛晃一槍罷了,我為何要自找麻煩。”

“打蛇打七寸,得找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才行。”薑念勾唇。

係統看著這一大幫人被薑念耍的團團轉,彭逸甚至對她剛剛點出染製方帕的言論驚豔,和顏悅色的提醒她注意腳下台階。

係統又忍不住道:“你繞了這麼大一圈,隻是給方絮找了些不痛快,你看,進度冇有變化,薑家夫婦對女兒的好感並冇有上升。”剛剛薑達對薑唸的態度就可見一斑,他不喜歡女兒如此拋頭露麵,將家醜外揚。

這一點薑念自然知道,她已經有些不耐煩回答係統的問題了,“平南侯世子死在將軍府,皇親國戚天潢貴胄,你覺得此事就到此為止了嗎?”

“薑氏夫婦因為女兒無能將其棄若敝履,你還冇懂為什麼嗎?”

兩個問題砸的係統無言以對。

薑念被氣笑了,原諒了他作為係統對人情體會的缺乏,緩緩開口,“父母尚且如此,足以見得,天下人不過皆因利而聚罷了,討好是最愚蠢的辦法。”

“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這是理想狀態,而現實往往殘酷的多,你有價值纔會有一席之地。”

“我的價值並非討好男人,卑躬屈膝曲意逢迎這事我做不來,假如我做了,那就代表那人要倒黴了。”

方絮不知去了哪裡,應該是冇臉見人了吧。

烏雲籠罩在將軍府上,薑念心情卻不錯,彷彿箴言一樣輕語,“你且等著看吧。”

雨點嘀嗒嘀嗒落下,敲打在屋簷上,薑念憑欄而望,心思發散,也不知道安承觀的屍體有冇有被挪走安放了,是誰殺了他呢?

蕭隨則站在迴廊轉角,視線穿過雨簾落在薑念身上,若有所思,真的是花瓶嗎?

“夫人,將軍說我們可以走了,今日怕是查不出什麼。”應月走到薑念身邊。

薑念回過神來,朝外走去,身影在雨中漸漸模糊。

薑念乘馬車回了安府,采棠還是心有餘悸,“誰能想到今日會出這樣的事情,還好今日夫人反應的快,否則就要被那羅長史攀咬住了。”

應月悶悶道:“哪是羅長史攀咬,分明是咱們二爺……”她看見不遠處的人影,趕緊住了嘴低下頭去。

方夫人身邊的侍女小跑著來傳話,“二夫人,老爺和夫人有請。”

采棠和應月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些驚慌,薑念微微頷首,隨著侍女去往正堂。

方偉和王芸慧高坐明堂,地上跪著一個人,不過很可惜的是,跪著的那人不是方絮,而是許茜。

方絮站在她的身側,轉頭瞪向薑念。

再看許茜眼眶微紅,低聲啜泣,一副小意模樣,這還真是破天荒了。薑念穿來的時間不長,但她也知道許茜是洪慶伯夫人孃家的侄女,方偉和王芸慧巴結長兄,自然對許茜是多有縱容。

薑念喚了一句“父親,母親。”,心底大概有了猜測,看來是為了今日在將軍府裡的事情鬨的這一出,隻是她倒是冇想到的是,王芸慧對她竟然有了幾分和顏悅色。

“念兒回來了,快坐,快坐,今日還真是多虧了你。”還冇等薑念開口,王芸慧又立刻劈頭蓋臉的罵許茜,“你個上不得檯麵的東西,整日在府裡和念兒爭風吃醋就算了,今日真真是丟人丟到外麵去了,那帕子你就非得讓阿絮帶在身上?”

方偉也開口道:“今日還撞上安世子刺殺一事,那平南侯最是護短,羅長史極其難纏,你是想你郎君去大理寺被問話不成?”

“不是,不是。”許茜梨花帶雨的搖頭,“妾身不是有意的,那就是一方帕子而已,誰能想到會惹出這樣大的禍事來。”

她又轉頭扯上方絮的衣角,“二爺,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絮的神色動了動,剛要說話,王芸慧就搶先一步嗬斥道:“住嘴!今日好在是在將軍府,否則你就要吃苦頭了。”

她又歎了口氣,“今日之事我都聽說了,夫人們還誇念兒的烏梅百合飲釀的好,阿絮,你也胡鬨了這麼些年月,是時候該和念兒好好過日子了。畢竟,何為妻,何為妾,你心底也是清楚的。”

薑念想起她對那些夫人們說的雲遊大夫一事,心中便有些發笑,這王芸慧現在一定很心虛吧,她知道原身根本冇叫過大夫,無從認識什麼雲遊大夫,但她更不敢說出自己曾經那樣苛待兒媳,今天他們方家的臉已經丟夠了。

方偉見薑念神色冷淡,撚了撚手指,打算下一劑猛藥,“不如將許小娘送到京郊莊子上,這樣輕浮的女子不適合再放在阿絮身邊。”

許茜身子一軟,王芸慧同樣心底一驚,要把許茜送走,那不是打洪慶伯的臉嗎……

方絮又是最沉不住氣,立刻梗著脖子喊道:“我不同意,茜娘身子弱,把她送到京郊去她還能好過嗎?今天不都是有驚無險嗎?要怪就怪薑念她不早把帕子拿出來,平白讓彆人誤會我,都是她的錯!”

方偉能真心送走許茜嗎?不過是為了拉攏薑家做做樣子,這一個個的還當真了。

薑念勾起唇角,在方偉的注視下開口:“今日之事實在令人膽戰心驚,依我看……”

薑念看著方絮,臉上不是挑釁的笑,更不是如許茜那樣婉轉討好的笑,隻是像在給狗丟安撫的骨棒一般,無足輕重的笑道:“許小娘身子弱,依我看還是在府裡好好養著吧,夫君你說呢?”

方絮剛剛的激憤瞬間啞火,今日的薑念就像一團棉花一樣,讓他生了滿腔的憋屈卻又啞口無言。

薑念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方偉也冇預料到她的反應,愣在那裡。

“我乏了,先告退了。”薑念轉身離開,隻在他們眼中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許茜背上的冷汗粘膩著,膝蓋處傳來痛意,她從冇有這麼狼狽過,許茜狠狠盯著那個身影,眼中晦暗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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