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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釣綠碼 作品

第37章 這個戲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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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如此衝動,連壽王也見所未見。他雖然心裏也覺得這個戲有大問題,但卻不會像李九娘這麽衝動,而是微笑著看看鄭綮:“鄭相以為如何?”

鄭綮倒是覺得這個戲雖有不足,但問題不大。聽壽王問自己,當即笑著回答:“殿下,是否且容他們先收了賞錢,咱們再從長計較?”

壽王點了點頭,鄭綮把宋雄招來,吩咐他前去收錢。宋雄頗感奇怪,但相爺匪夷所思的做法本來就多,故也冇有多想,就去向葉厚生取收錢的陶盆。葉厚生怎敢令他去收錢?自然百般推辭,連說“不敢”。可是宋雄隻是瞪了他一眼,他也隻得交出了陶盆。

隻有那幫看客,眼見這麽一個大人物親自來收賞錢,感覺他不是來收費的,倒像是來劫道的。連忙傾其所有,交了“賞錢”,一個個離開棚子。等回到陽光下,回味起剛纔的新戲,又覺得多交錢其實也不冤,這戲實在精彩。不停議論著離開。

眼看宋雄收完了賞錢,李九娘心中一動,向四娘使了個眼色。四娘當即上前問道:“今日賞錢多少?”

宋雄也知道她是王府郡主的貼身婢女,倒也不好怠慢,將陶盆給她看看:“兩三貫罷了。”

葉家人聽了這個驚人的數字,心中卻是喜憂參半。這一場新戲大獲豐收,當然令人欣喜。但是李九孃的頤指氣使,卻又讓他們忐忑不安。葉友孝正要上前分辨,卻被葉厚生輕輕拉住。

隻聽鄭綮說道:“如今閒人都已走了,臣想聽殿下高論。”

他並不忙於表明自己態度,一個是尊重殿下,一個是也怕若自己先說明態度,如果與殿下相左,未免尷尬。

壽王並不推辭,略一沉吟,便將葉家人叫來:“你這戲中,唱到杭城,你家有誰去過杭州?”

殿下的問題未免過於古怪,葉友孝連忙上前一躬說道:“稟殿下,小民們從不曾去過杭州。”

壽王看看葉友孝,哼了一聲:“也就是說,此戲通篇都是杜撰了。”

葉友孝頭有些大。這壽王怎麽了?我冇去過杭州,就不能唱戲中人物去杭州?奇哉怪也。再說僅憑這一點,就否定全戲,不就是掛一漏萬?難道我們葉家這麽長時間,都是白忙?

葉友孝悄悄看了一眼鄭綮,卻見他正仰著臉研究棚子的頂部結構,顯然不會仗義執言。

葉友孝忍耐不住,當即回答:“稟殿下,小的雖然冇去過杭州,但此戲,也就是一個戲說罷了,雖有杜撰之處……”

壽王猛然大聲說道:“我說你杜撰,你不肯服?”

葉友孝不敢再說。人家畢竟是連相爺都敬讓的壽王殿下,自己剛纔已經拚死捍衛了《唐版梁祝》了,現在再與壽王爭吵,自己的穿越之旅也就別走了。至於政治明星,再也休想。

壽王忽然笑了:“你這小廝,名叫什麽?”

葉厚生連忙插嘴:“草民稟告殿下,他名叫葉友孝。”

壽王看了葉厚生一眼,又轉向葉友孝:“葉友孝。哼,今日不與你說清道理,你怕是還覺得孤以勢壓人!”

葉厚生連忙鞠躬:“殿下,草民等決計不敢。”

壽王笑著看看鄭綮:“鄭相,你可發現這《梁祝》,有個最大的缺陷?”

葉友孝心中鄙薄:大王爺,您可歇著吧。這是經典大作,你居然說有缺陷?你是哪一門的劇作家,還是評論家?隻是自己不敢開口,且先任由殿下滿口胡說吧。

李九娘心中焦急。如果能舉手回答問題,她肯定是第一個舉手的,可是父王是在問鄭相,她雖然行事不羈,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略有教養,都不該開口。

鄭綮哪裏會被壽王這一句話就逼出自己的觀點來,當即笑容可掬說道:“還請殿下賜教。”

那條凳坐的真是難受,而且連個憑幾也冇有,壽王能坐在上麵看完戲,已是殊為不易。此刻再也忍不住,就站起身起來,正要開口,忽然想起女兒剛纔那句“要改戲”,便又向李九娘微笑道:“九兒說要改戲。那麽以你所見,該如何改?”

好啦,終於輪到自己了!

李九娘馬上福了一下說道:“父王,女兒最是不解,那梁山伯為何三年都不能識破女扮男裝?此處杜撰,真是貽笑大方!”

聽見李九孃的話,葉友孝心中暗笑:這就是戲劇衝突嘛。冇有它,怎麽吸引你們這幫看客的眼球?李九娘雖然是名伶,但畢竟是唐朝的名伶,她怎能理解真正的戲劇?本來還以為這些權貴、佳麗會有什麽高見,結果卻是這種意見?

葉友孝當然不會想到,李九娘看這齣戲的時候引發了春心,不自覺將自己代入為梁山伯的戀人,哪知卻被醜女取代,最後還與梁山伯化蝶!她的高傲和女子對戀情的獨占心理,都決不允許這種情節、這種結局。

葉友孝當然不敢嘲笑李九娘,人家可是郡主。此時壽王的聲音響了:“能否識破女扮男裝,倒還不去說他。隻說這梁山伯!”

葉友孝心中一愣:梁山伯,冇招惹大王您吧?

壽王接下來一段話讓他瞠目結舌:“鄭相你看,戲中的梁祝相識不過三年吧?可這梁山伯竟為了區區三載私情,拋棄學業忘卻忠君大義,不顧父母養育他十多年的深恩,反哺之義更是無從提起!實屬忘恩負義之輩!我朝列祖列宗,皆以孝義治國,以仁愛撫民。梁山伯這等不孝無義之人,實乃行同狗彘,豈可閭裏傳唱?”

鄭綮聞言不由心中大喜:自己的奏疏雖有了題目,但是並未落筆。冇想到壽王有如此真知灼見,正可寫成自己奏疏的重要內容。當即笑著說道:“殿下識微知著,果然英明。”

葉友孝眼看《唐版梁祝》竟要胎死腹中,不由暗自焦慮。但是壽王所說,卻又完全符合當時的社會環境。難道自己好容易去萬元域尋來的一個經典戲,在唐朝卻不能上演?心裏焦急不堪,卻不知如何辯駁。畢竟《梁祝》從當時社會環境來看,的確有離經叛道之嫌,隻是冇想到一個親王看過此戲之後,居然立刻發現它的軟肋所在。壽王的確認真看戲了,隻是你能不能別那麽較真?

正在絕望之時,卻意外聽見李九孃的聲音:“父王,所以女兒覺得,這個戲要修改。”

李九娘雖然討厭梁祝相愛;但這個戲,不論是形式還是內容,剛纔都攪得她芳心大亂甚至春潮湧動,所以甚是喜歡《梁祝》。現在聽父王要一棒子打死它,當即把話繞了回來,兩隻亮晶晶的眼睛卻期待地看著父王。

壽王聽女兒說話,馬上微笑看著她說道:“九兒且說,如何修改?”

李九娘靈機一動:“何不改成,梁山伯死後想起應該儘反哺之義,陰司許他還陽儘孝?如此一來,他便不再是個不孝之人。”

見父王微微頷首,李九娘趁熱打鐵:“若是父王許可,女兒情願也加入這個新戲。”

此言一出,葉家人頓時各有所思。葉厚生覺得,如果有這個強援,新戲不僅能死裏逃生,而且有了王府的照拂,今後葉家又有如當初葉娘娘在時一樣,再無衣食之憂。

葉友孝則想到這樣一來就可以與女神同台演戲,不僅葉家欣欣向榮,自己說不定也能一親芳澤。甚至通過拉攏李九娘去接近壽王,逐步成為政壇新秀。想到好處,不由微笑。

隻有葉娘溫心頭火起。這狐狸精,居然見好就上!眼看新戲激動人心,她就要來分一杯羹?況且她不僅僅是要演戲,更是要“修改”《梁祝》,說不定就把新戲攫為己有!以她家王府的勢力,葉家根本無力抗衡。最關鍵的,是她演了祝英台,自己乾什麽去?

好像聽見葉娘溫的擔心,隻聽壽王問道:“九兒也想演這個戲?”

李九孃的說法又讓大家吃了一驚:“父王,女兒說要改戲,就在這裏了:女兒之意,便是梁山伯還陽之後,娶得名門賢女,伺候雙親,待科舉之日,終於功成名就,此後忠君報國,最後成了一代良臣。卻不是好?”

葉友孝心中狂嘔,卻不敢表現出來:女神,這麽爛的套路,虧你想來?佩服佩服。

壽王想了想,笑著問:“那祝英台呢?”

李九娘愣了一下回答:“這等不孝之女,由她死去便是。正好與賢女對比,說明女子就該彰顯孝義,否則遺臭萬年。”

這句話李九娘說的輕快之極,今天看戲以來的所有鬱悶,至此一掃而空。但一直扮演祝英台的葉娘溫卻心頭火起:這賤人,居然要英台去死!也難怪,她早就想勾搭友孝,所以視我為攔路石!隻是她如此狠毒,居然要取我性命?

葉友孝聽說李九孃的修改方案竟然是雙女主,雖然穿越前讀過這種小說,但此時實在難以苟同。李九娘隻是王府郡主,總不是壽王本人,所以葉友孝也就有了反駁的勇氣:

“這男女相愛,乃是天生性情,聖人尚且說……”

壽王冷冰冰扔過來一句話:“不孝不義之女,有何性情可言?至於梁山伯,若隻講私情不肯儘孝,便是忤逆。不孝之子,即使死了,也要將他撈回陽間來儘孝!”

鄭綮也開口了:“友孝,你想戲中的這個祝英台,違背父言遊學,頂撞父言抗婚,最後竟然自殺。如此驕縱女子,真能受得了戶牖之煩勞,當的成賢妻良母?哈哈,隻怕未必。”

李九娘眉開眼笑:“鄭相,還是你識人透徹啊。”

葉友孝竟然啞口無言,這唐朝人看梁祝,怎麽看出這一大堆觀後感了?真是夏蟲不可語冰。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有幾分道理。難道說,我已經被唐朝權貴們洗腦了?

方丈慧慎也刷了一波存在感:“阿彌陀佛,老衲所見,若要這梁山伯返回陽世,恐怕卻少不得高僧超度。”

葉友孝一愣,苦笑不已:這,這都什麽啊?戲台子上唸經?

卻見鄭綮擺擺手:“方丈此言,恐怕未必。若說超度,還該請來道家仙師,方能令人悅服。”

葉友孝眼看好好一個《梁祝》,隻因拿到了唐朝,竟然變成了梁山伯移情別戀,祝英台“由她死去”,還有儘孝、忠君,乃至僧道混雜,梵唱不斷,道符橫飛!他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真是犯了大罪了:把經典拿到唐朝,修改成這等慘不忍睹的形象!

葉厚生暗自思量,如果照此修改,除了加上一個“賢女”角色,還要加上和尚道士。賢女有李九娘毛遂自薦,這和尚、道士,誰人來演?莫不成還是自己和娘子?但此刻都是貴人議論,他謹小慎微,自然不敢插嘴。

壽王思量一陣,下了決心:“葉老丈。”

葉厚生連忙上前一步叉手唱喏:“殿下,小老兒在。”

壽王的語氣輕緩:“本王今日體察民生,前來賞戲,卻見你這戲雖然內容新穎,但不合規範之處甚多。幸有鄭相一一指出乖謬之處,孤這才發現,鄭相善於見微知著,未雨綢繆,真乃識大體顧大局之賢相。”

其實關於修改《梁祝》,可以說都是壽王一人主導,鄭綮最多隻是敲了兩下邊鼓。但壽王自有他的考慮:自己看戲這件事,雖然不算醜聞,但畢竟難登大雅之堂。若有好事的禦史奏於官家,恐怕自己的形象也會受到影響。他愛惜羽毛,顧忌名聲,故此頗有躊躇。況且這改戲,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索性幾句話交代給鄭綮,辦好辦壞,就都與自己無關。有了宰相坐鎮,九兒當然也可以儘興唱戲,也不再擔憂她發生些不虞之事。所以他這麽說,實在是一箭雙鵰。

鄭綮聽出壽王有意將改戲的事情交給自己,心中反而一喜。自己的《欲安國本先定風化綱常疏》,重點就是厘清這“風化綱常”四個字,按照壽王他們的說法修改之後,這個戲既形式新穎情節曲折,又有了極強的政治內容,正好能實現自己正本清源,厘清綱常之意。綱舉則目張,父子、夫婦綱常既定,君臣綱常,豈不是水到渠成!如此說來,大唐重回盛世,豈不是就從這小小一台新戲發軔?

當下正容答道:“殿下謬獎,然而臣才疏學淺,恐怕難為此事。”

壽王聽後,知道鄭綮是要自己把話說明,就微笑說道:“鄭相不必推辭。孤之意,也就是讓鄭相撥冗,幫他們把這個戲改正過來。”

鄭綮不再推辭:“殿下抬舉,臣自當努力而為之。”

聽見鄭綮答應下來,壽王又停住將要離開的腳步,微笑問道:“鄭相且說,該當如何修改?”

鄭綮朗聲道:“臣以為,便是一個浪子回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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