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村夜 作品

Scene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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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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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爾剛西亞三世:土地、人民和王德,是我們一族的至寶。

很久以前,統治著這片土地的薩爾德魯巴王朝的鼻·獅子王,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同時也被譽為是名副其實的偉大國王。描述了他英明的故事、傳說和趣聞,有很多都流傳至今。

他的後裔有十一代,在大約兩百年的時間裡一直統治著這片土地。但是,他們漸漸忘了這偉大的祖先,被傲慢和懶惰所侵蝕,最終背離了王道。

無論規模大小,當組織產生了墮落和**的征兆之時,就如同被詛咒的植物立刻發芽一般,以令人驚歎的速度生長起來。就這樣,當氾濫成疾被髮現的時候,它已經成了無法根治或拔除的巨樹了。

就這樣,薩爾德魯巴王國的人民麵對殘酷的統治,變得怨聲載道。王朝的威嚴掃地,幾乎能讓在冥界的獅子王望之哀歎,就在謀求新王的民聲高漲中,我的祖父,也就是初代尕爾岡西亞王出現在某個小農村中。

朕出生的時候,祖父已經成為了冥界的住民。但是,先代的王,也就是朕的父親尕爾岡西亞二世經常會將他的事蹟告訴包括朕在內的兒子們。簡而言之,他從小就頻繁地參加狩獵,讓自己的特長變得更加強大,在十幾歲就已經成了不輸給大人的獵人。成人的時候,不僅光是狩獵羊和兔子,已經連怪物都能打倒了。非常有人望,被村民們所敬仰,他非常自然地成了率領自衛團的一團之長。

某一天,有個帶著士兵的人來到了村子,做出了“去年作為稅收而上繳的G不夠,把不夠的部分交出來”的要求。村長表示那不可能而進行了抗議,就士兵們拳打腳踢。祖父被他們激怒而彎弓射箭,將那些人一個不剩地殺光了。他說服了恐慌的村民們,表示占理的是自己,作出了既然士兵們要傷害我們,就應該去戰鬥的宣言。

當時的薩爾德魯巴王國中,像這樣小範圍的叛亂是經常發生的。雖然一般都在短時間內被鎮壓,但被祖父的名聲所吸引,臨近的村子有著同樣想法的人們也結集了起來,這場叛亂不再是『能讓士兵們簡單鎮壓,賤民們不知輕重的叛亂』了。

祖父率領著大家戰鬥,連續擊破了王都送來的鎮壓部隊。而這些勝利更加助長了名聲的高漲,接收了許多有著戰意的人後,反叛軍的規模急劇增加。

終於,祖父有了打倒薩爾德魯巴王朝的誌向。並且成功實現了這個願望。

就這樣,他成了初代尕爾岡西亞王,結束了薩爾德魯巴王朝末期的墮落與**。開始了以樸實剛健為宗旨的尕爾岡西亞王朝。

朕原本是四個孩子中最小的孩子。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換而言之也就是第三王子,原本並不應該繼承王位。但是,兩個哥哥因流行病而去世了,於是便輪到朕繼承了王位。

從小時候起,朕總是興致勃勃聽著獅子王傳說和祖父的事蹟長大的。因此,經常為自己無法繼承王位的身份感到悲傷,非常痛苦。

可是,當自己真的有了繼承王位的權利,彆說高興了,反而覺得非常可怕。成為一國之主意味著成為決定國家意誌之人。那實在是責任重大。

當父王告訴朕王城地下深處有被地神古拉·德所封印著的魔神納丁古拉,而守護封印是我重大的使命之時,朕甚至頭暈目眩。守護這怪物的封印?這責任未免也太重了!

對於這樣的兒子,父王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這麼說道。“樸實剛健地乾下去吧。還有,正因為有人民纔會有王。隻要記住這些,你就能成為王中之王吧。”這也是父王的帝王學。

終於,父王到了歲數,讓出了王位,朕經過盛大的戴冠儀式後,成為了尕爾岡西亞三世。

對王而言,生活中充滿了誘惑。商人們為了能得到好處而拿著賄賂來拜訪。女人們則為了朕的權利而非朕本身進行著甜言蜜語。毫無智慧卻想出人頭地的奸臣為了壓下忠臣而妄言鼓吹。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其他抱著亂七八糟,各種各樣想法的俗物,接連不斷地出現在朕麵前。

剛成為王的時候,輸給誘惑,被甜言蜜語所矇蔽,這樣的失敗並非隻有一次兩次。“夠了,你就像個擺設那樣地坐在王位上。政務由吾來執行。”那時,雖然退下王位卻依然活著的朕的父王大動肝火。

不管是否願意,朕明白了。自己並冇有能夠作為英雄流芳百世的器量。隻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但是,那個,該怎麼說呢。朕……雖然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個凡人,但卻並冇有失去想要接近獅子王或祖父的決心。自己說出來有點奇怪,但朕是非常認真並不惜努力想要去做的。為此,雖然經曆了許多失敗是事實,但是從失敗吸取教訓,朕漸漸明白了作為王該如何行動。朕為自己最終成為了能讓父王去世時冇有後顧之憂的王而感到驕傲。

但是,即使陰陽相隔,父王也時刻在朕的身邊。

樸實剛健。正因為有人民纔會有王。

父王交給朕的話語總是銘刻在我的心中。如今,朕已經完全理解的父王的真意。要讓隻是一介凡人的朕成為王,必須有能夠克服種種誘惑的質樸剛健,以及不為權利而驕傲,一心為人民的心意才行。朕總是以此自律。這兩點比什麼都要重要。

朕膝下有四個王子。長兄弗雷迪利克,次子約翰,三子理查德,還有最小的兒子邁爾茲。一般都是我在王都尕萊雅處理政務,王子們則鎮守國境。

但是,四個兒子中,有一人已經不在世上了。正確而言,雖然還活著,但對外已宣稱去世了。

小兒子邁爾茲因為想要王位而與想讓邪神複活的教團聯手,做出一些事想要進行謀反,已被我下令處以死刑。多麼愚蠢!教團的真正目的是想要解開被封印在城堡地底的魔神納丁古拉的封印!

幸好,憑藉名為勇吾的異國勇士的慧眼,成功將這場謀反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是,姑息如此愚蠢的兒子,對於王者而言都不能讓國內外看笑話。於是我——不,朕——作為父親來說雖然非常沉痛,但還是忍耐著下令對邁爾茲進行處刑。

……這是對外宣稱的,邁爾茲隻是被關在了深山的宅邸中。因為已經對外宣稱被處刑了,因此是終身監禁,不可能再讓他出來。讓知道所有情況,值得信賴的士兵長作為警衛嚴守宅邸周圍,命令他絕不能讓王子出來。然後讓從小照顧邁爾茲的奶孃繼續照顧他,保證食物充足和在宅邸內的自由。

但是……這件事其實並不能隻責怪邁爾茲。

作為第三王子而降生,朕對無法成王的痛苦是十分理解的,因此纔會太過縱容邁爾茲。無可否認,這也是引發事件的根本原因。並且這一點也讓朕的心非常沉重。

但是,作為王的立場,再加上形勢緊急,朕冇時間沉浸在悲傷之中。為了讓邪神吉亞斯巴爾克複活而活動著的教團正將威脅我國的魔手接連伸向其他國家。

在送走尋找七柱魔神所在之地而旅行的勇者一行後,朕受到了精靈之國優古德拉希爾的大長老艾爾德拉斯的信,接著得知了因教團而發生的事件。也就是在矮人王國阿萊茵王國,為了讓火神休拉哈封印著的魔神佞尕亞修複活,教團的軍隊逼了過來,可是被勇吾他們勉強阻止了。可是緊接著,教團的彆動隊在精靈王國優古德拉希爾成功解開了魔神古夢的封印。那裡雖然被破壞的暴風雨所捲入而變得一片淒慘,但在勇者一行的努力下,矮人與精靈結成了聯合軍,成功將其打倒了——

在信上,艾爾德拉斯長老提議要不要由尕爾岡西亞王國、阿萊茵王國和優古德拉希爾三國為核心,開展結成反教團聯合軍的會議。

怎麼可能拒絕?至今為止,我國雖然通過傳送門,與阿萊茵王國有邦交,但卻從未與優古德拉希爾有什麼較深的瓜葛。像這樣由一國僅憑一封信就突然讓對方的國王親臨,彆說什麼異例了,簡直可稱暴行。宮廷之中光是出於善意反對正前往的人就不少,但是朕卻立刻決定前往優古德拉希爾。

朕派出了名為古力芬的使者,向與我國有邦交的幾個國家報告了事態,催促他們也來參加在優古德拉希爾開展的反教團聯合結成會議。同時也向鎮守著國境的三位王子說明瞭事態,命令他們準備好讓軍隊能夠隨時出動。並且將總有一天要繼承王位的第一王子弗雷迪裡克叫回了王都尕萊雅,朕不在的期間,所有政務都交給他負責。

弗雷迪裡克一到尕萊雅,朕就立刻出發了。

坦白說,朕從出生起就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國家。去外國還是頭一回,雖然清楚地認識到事態的重大,但也非常享受這次旅行(在這種事上,朕反正已經承認自己是個凡人了啦)。帶著為數不多的隨從,眺望著從未見過的風景,這樣的旅行還是第一次,非常新鮮,總覺得好像回到了身為第三王子那輕鬆的孩提時代。

但是……

“這慘狀是怎麼回事!”

精靈的將軍在國境處迎接了我們,跟著他來到了優古德拉希爾後,那遊山玩水的心態就消失無蹤了。

朕知道在王都尕萊雅封印著的魔神納丁古拉那異常巨大的身軀。但是卻從未親眼目擊過它解開封印後狂暴的樣子。那是像巨龍一般擁有龐大的HP和攻擊力的怪物吧。雖然早有這樣的認知,但是——魔神!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怪物!

“多麼……淒慘……”

“國王陛下,這是……不,這到底是……”

隨從們都說不出話來。

“教團。如果不能將他們斬草除根,今後就冇有一日可以高枕無憂了。必須儘快結成反教團聯合軍。”

就這樣,朕與大神官德魯邦和大長老艾爾德拉斯協商著,開展了反教團聯合結成會議。

但是,因為東部最強最大的貝爾亞當皇國反對,其他諸國也采取了觀望的態度,會議以失敗而告終。

雖然朕急的咬牙切齒,但卻找不到突破窘境的辦法而隻能虛度光陰。

這時候,貝爾亞當的大神官派來了使者。貝爾亞當的歌德斯神殿中居然封印著魔神的一柱。雖然皇帝不知道它的存在,但大神官對事態感到憂慮,認為該讓皇帝知道教團的威脅,而提議稍微演場戲。

朕認為這個提議是很有嘗試價值的。而且朕——德魯邦和艾爾德拉斯長老也是這麼想的吧——已經因為虛度光陰而感到痛苦和煩躁不已。

(目前,朕認為自己在這裡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如果能順利讓貝爾亞當的皇帝認識到教團的威脅,表明願意參加反教團聯合軍的話,到時候再去貝爾亞當或優古德拉希爾就行。)

於是……當決定由旭日騎士團作為這場戲的演員時,朕打算回自己的國家去。

如果離開國家太久,國境連接著的他國也許會興起趁機擴張領土的邪念。還有,朕也想看看負責處理政務的弗雷迪裡克乾的如何。

“父王!您終於回來了。我都開始擔心會不會出事了呢。”

弗雷迪裡克帶著多到誇張的士兵,特地來到王都外迎接朕。

“其他也冇什麼,不過這可真是個付出多回報少的旅行啊。”

雖然見到家人,朕卻強忍著不去放鬆緊繃的臉頰。必須在士兵麵前保持威嚴。這是為王之人的工作。

“在信上也是那麼說呢。總之,請先脫下旅行裝備好好休息吧。”

“就這麼辦吧。”

回到城堡泡了個澡,清清爽爽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弗雷迪裡克已經等在那裡了。眼中有著鬆了一口氣的光芒。也許作為代理完成國王的工作對他而言比想象的更累吧。

(原以為讓他去保護國境,會讓他越來越強壯,成長為能夠安心讓他繼承王位的人……果然凡人的孩子依然是凡人嗎……就像朕那樣,在剛繼承王位的時候會經曆很多失敗吧。)

突然,父王的臉浮現在腦海中。父王看著朕時,是不是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呢?

“作為代理完成我的工作,感覺如何?”

在窗前的桌椅處坐好,朕招了招手,讓他也過來坐。

“我體會到了父王的辛勞。”

“但是,這也讓自己得到了成長。對嗎?”

“是的。”

舒服的風吹了進來,搖動了窗簾。

(真不明白啊。弗雷迪裡克作為繼承人,朕對他的教導是最為嚴厲的。嚴厲到讓朕擔心他是不是會討厭自己的地步。但是,比起在溺愛中長大的邁爾茲那不像話的表現,弗雷迪裡克反而是所有兒子中與朕最親熱的。)

“不過,還真是放鬆呢……雖然也有羨慕過能夠自由旅行的冒險者,但是這是第一次國外旅行,回來後就會這麼想呢。這裡是朕的城堡。是朕的故鄉。是朕的靈魂所歸之處。”

“真誇張啊,父王。上了年紀就變得軟弱了嗎?”

“也許吧。”

侍從上了茶。享受著剛泡好的茶香喝了一口,柔滑醇香的味道在舌尖瀰漫。這更讓朕感慨良多。故鄉真好啊。真是太好了。

“光說是茶水的味道,就和優古德拉希爾不一樣呢。這是故鄉采的茶所泡出的故鄉之味。”

“我準備了卜拉茨,要吃嗎?”

“哦哦!你還挺機靈的嘛,正好肚子有點餓了。”

卜拉茨是王都尕萊雅的有名料理。用紅花著色的小麥粉所製成的實心麵放進以大量魚貝為湯底的濃湯中熬煮後食用。但是,這並非普通的實心麵。麵被施加了創造魔法而得到了暫時的生命。因此實心麵會如同活著一般扭動,入口後能夠享受到獨特的食感。對朕而言,這也是故鄉的味道。

“好吃。”

被放入深盆的卜拉茨份量非常多,但很快就被朕全部解決了。

“怎麼樣?很不錯吧?”

“嗯?嗯。”

“是公主做的。”

“什麼!是你的妻子做的嗎?”

“是的。她非常喜歡做料理。雖然侍從們都說不能讓公主做這些粗活,但她卻不聽呢。說是就算我繼承了王位,她成了皇後,恐怕也不會停止做料理的。”

“哦哦。哎呀,這卜拉茨真的非常好吃。貨真價實。等會兒必須去道謝呢。還要拜托她下次再做。”

“她一定會高興的。話說……”

弗雷迪裡克正了正坐姿。

“信上說反教團聯合軍的結成以失敗而告終了,那之後有什麼進展嗎?”

“現在還麼什麼成果。不過——”

朕把貝爾亞當大神官所提議的演戲之事告訴了他。隻要事情順利,讓皇帝貝萊丁有了危機感,就能讓他同意幫忙。一旦貝爾亞當皇國同意加入,原本持觀望態度的諸國就應該會參加反教團聯合軍了……

“那個什麼旭日騎士團值得信賴嗎?”

“之前有跟你提過在邁爾茲手上救了朕的那個勇吾吧?”

“嗯。lv78的歌德斯騎士對吧?雖然有點讓人難以置信啦。”

“那個勇吾似乎是從名為日本的遙遠國家來的旅行者。而旭日騎士團是為了與教團對抗而由日本人結成的騎士團,儘是些高等級的人。除了他們,冇有人能麵對神殿騎士團演這場戲了吧。”

“唔嗯……比起貝爾亞當,如果這個名為日本的國家首領能表明會來幫忙,對反教團聯盟而言該是多麼值得激動的事啊。”

“也許吧。但是,那似乎是在這個大陸之外,無法通過傳送門到達的遙遠島國。就連身為活字典,見多識廣的艾爾德拉斯長老都不知道這個國家。但是,據率領旭日騎士團的名為麗薩的女人所言,教團的核心人物似乎也是日本人。”

“哦……總覺得這個名為日本的國家有點火藥味呢。”

“弗雷迪裡克。雖然我能理解你那想要猜疑的心情,但不可以去懷疑勇吾和麗薩。”

朕以嚴厲的口吻告誡兒子。

“身為王者容易看低他人。差點冇看出邁爾茲謀反的朕這麼說也許很難得到信任,但那個名為勇吾的戰士和名為麗薩的魔女,是值得信賴的好人。智慧、勇氣、等級還有能力方麵已經無可挑剔,我認為最終能代表反教團聯合軍的,隻有他們了。而德魯邦和艾爾德拉斯長老也是這麼想的吧。”

“……反教團聯合軍一旦結成,圍繞著由誰來率領這一點也許會引起醜惡的爭鬥吧。”

“是呢。特彆是有著最強大軍事力量的貝爾亞當皇國。就算他們表明會參加反教團聯合軍,恐怕也會提出由自己當首領的要求。但是,如果讓在與教團的戰鬥後會計算利害關係的傢夥當頭指揮,是不可能將大家的心聯合在一起的。聯合軍會變成儘是勾心鬥角的烏合之眾。”

“對自己國家而言礙事的國家,就讓他們在與教團的戰鬥中消耗實力。相反,自己的國家則儘可能在與教團的戰鬥中儲存實力……一般都會這麼打算吧。”

“唔嗯……”

“原來如此。基於這點,還是由從這個大陸以外來的異邦人成為首領進行指揮,大家會更容易接受。”

“冇錯。要讓眾多國家捨棄利害關係一同戰鬥,就必須從這些方麵考慮周全。一旦戲演成了,貝爾亞當表明加入,就算前進了一步,但是之後也是前途多難的。”

“那麼,以貝爾亞當的馬雷卡為舞台的這場戲,要什麼時候開演呢?”

“根據帶來這個計劃的名為古雷斯的神官所說,最適合的是下一個新月之夜……嗯?這樣啊,已經結束了吧。”

貝爾亞當皇國在大陸最東邊的位置,要說從優古德拉希爾的直線距離來看,比起尕爾岡西亞王國,貝爾亞當皇國要遠得很。但是,考慮到通過傳送門縮短的距離來看,反而是貝爾亞當皇國要近得多。也就是說,比起朕回國,麗薩應該先到了貝爾亞當。

“新月之夜是昨天呢。”

“不管成功還是失敗,旭日騎士團都應該立刻離開馬雷卡,將這件事的結果稟報有關聯的諸國。現在就等著好訊息吧。”

說到這裡,朕露出了笑容。

“好了,正事就說到這裡吧,對了……等向你的妻子道謝後,也去看看孫女吧。”

“她長大許多了呢。已經能站著走路了。雖然還不是很完整,但算得上會說話了。”

“真快啊。冇多久前明明還包著尿布來著。”

朕站起身,快步向身為我第一個孫女的溫蒂那裡走去。

在過了幾小時後的黃昏——

我得到了關於可怕事態的第一個報告。

有無法想像的可怕怪物從貝爾亞當舊馬雷斯王國的歌德斯神殿中出現了。

雖然至今並冇有進行敵對,但作為負責國家安全的國王而言,向鄰國或軍事大國送入間諜是理所當然該去做的事情。畢竟在這一點上其他國家對我國也是一樣,彼此彼此。

把這最初的報告帶來的,是我留在貝爾亞當馬雷卡的間諜隊長,是個名叫克拉皮奧的男人。

與尕爾岡西亞王國東邊國境相接的是庫拉迪斯王國。貝爾亞當皇國則在庫拉迪斯王國的東邊。更準確的說來,貝爾亞當皇國是統一了三個王國的巨大國家,作為其領土的舊馬雷斯王國就在庫拉迪斯的東南邊。

如果是定期聯絡,一般會使用飛鴿傳書或快馬,但他居然騎著飛行係的怪物——雷鳥飛到了城堡。

這隻雷鳥是喬裝成樵夫的馴獸使偷偷養在馬雷卡郊外的燒炭小屋裡的。朕曾下過嚴厲的命令,讓他們除了緊急事態外絕不可以隨意使用。騎著飛行係怪物飛越彆國上空,也許會被認為是調查地理和軍事據點的侵略行為而糟到非難。

即便如此,克拉皮奧也騎著雷鳥穿過庫拉迪斯王國的上空而來……在這個階段,朕就已經明白髮生了極其重大的事件。

朕正在露台沐浴著夕陽,為溫蒂讀著繪本,一聽侍從說克拉皮奧騎著雷鳥前來,就失手摔落了書。

“立刻去見他。”

就在朕打算起身去謁見之間時,克拉皮奧竟然推著侍從衝了進來。

“陛下。雖然很失禮,但因為情況緊急,我就在這裡進行報告了!”

單膝跪下的他渾身大汗淋漓,我不禁顫栗起來。

“貝爾亞當舊馬雷斯王國的馬雷卡鎮發生了可怕的事情。昨天半夜,突然有個來路不明的巨大怪物出現,並開始破壞城鎮。市井中的冒險者和警衛兵們一起奮起反抗,卻完全不是對手,被害越來越大!”

“……你說什麼……!”

克拉皮奧並不知道新月之夜——也就是昨晚在馬雷卡歌德斯神殿要進行的計劃。不用說,也不知道歌德斯神殿裡封印著可怕的魔神之一。

但是,朕在一瞬間就理解了,那傢夥的封印被解開了。

“有冇有什麼封印住那怪物的……對了,有什麼裝置發動嗎?”

因為聽說優古德拉希爾有著即使魔神闖出神殿也會起動的雙重封印,朕開口問道。

“啊?不,冇有那種東西……我離開貝爾亞當時,那怪物已經將城鎮破壞殆儘,開始移動了。”

“移動?向著哪裡!?”

因為朕一下子提高了音量,溫蒂似乎嚇了一跳。

“隻要等後續的報告,一定會水落石出的。啊,陛下。因為太過慌張而忘記稟報了,那怪物看上去是被黑色火焰包裹著,高聳入雲的巨人。也就是說,無法像龍一般飛翔。還有,它似乎受了傷,拖著右腳以不自然的動作步行著。不過,光看那巨大的身體和步幅,移動應該還是非常迅速的。如果冇有改變方向依然向西移動的話,此刻應該已經到庫拉迪斯王國了吧。”

…………!

(如果要去貝爾亞當皇都的話應該向北走。但是,魔神卻去了西邊?也就是說不打算毀滅貝爾亞當皇國嗎……?)

倒吸一口冷氣,朕明白了。

對教團的邪教徒們而言,最優先的課題是讓吉亞斯巴爾克的仆從——七柱魔神複活。

既然是高聳入雲的巨人,自然不可能通過傳送門進行移動。那麼,考慮到從舊馬雷斯王國的馬雷卡出發的直線距離,封印著魔神最近的地方是哪裡呢?

那就是這個王都尕萊雅!這裡封印著魔神納丁古拉!

(假定魔神巴爾紮為瞭解放其他魔神而由東向西前進,從朕所知道的魔神所在地考慮……那傢夥應該首先就會來這尕萊雅解放魔神納丁古拉。接下來是阿爾達村附近的封印洞窟內所封印著的魔神博伊德,然後是阿萊茵王國拉蘭的魔神佞尕亞修……)

既然都明白那麼多了,作為國王也必須做該做的事情。

“克拉皮奧。其他人怎麼樣了?”

朕一邊問,一邊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繪本。

“為了能儘量詳細地報告事態的發展,我讓他們每三小時派一個人來這裡報告。”

“那就好。辛苦了。立刻騎著雷鳥回去吧。將有關那怪物的情報儘可能詳細地收集起來並向朕報告。”

“得令。”

我眺望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瞪視著複活的魔神應該會出現的東邊。雖然西邊的天空還非常明亮,但東邊的天空已經基本上暗了下來。

將視線移向城堡下的城鎮。

人民們還什麼都不知道。明天也好,後天也罷,他們認為一切都不會改變。

(真冇想到,會在朕這一代出這種事呢。)

孩提時被獅子王的英雄傳說所吸引,祖父的英勇事蹟也讓人激動不已。完全冇有戰爭,一派和平,朕曾經對於自己身為這和平時代的王而感到遺憾。

(現在想想,那是多麼愚蠢的願望啊。有什麼能比這和平更有價值呢?地神古拉·德啊。請守護人民和這塊土地吧。要說身為俗物的我所能保住的,也隻有從祖先那裡繼承的王德了。)

我抬手喚來孫女,將繪本遞給了她。溫蒂以孩子的敏銳察覺出了異樣的氣氛,她露出了非常不安的表情。

“……書。”

溫蒂接過繪本,以又大又圓的眼睛凝視著朕,疑惑地歪著腦袋。

“溫蒂。要好好聽父母的話,彆讓他們傷腦筋哦。朕——朕接下來,會非常忙的。”

溫蒂眨了眨眼睛,盯著我的臉說了句“鬍子”。

(等她長大了,應該已經不會記得朕了吧。但是,這些並算不了什麼。隻要守住能讓這孩子健康成長的和平世界。)

彎下腰輕輕抱了抱溫蒂,我站了起來。

不可能不害怕。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顫抖起來。

(但是,隻要朕是王者,就必須去戰鬥。)

下定決心,我離開了露台。

平時,政務都會在辦公室進行處理。但是——

首先必須將所有大臣和將軍都集合到城堡的大廳裡。那裡十分寬敞,能容下許多人。已經冇時間一個個叫來,分彆對他們告知情況了。

“這是真的嗎?”

朕簡要地說明瞭一下事態,弗雷迪裡克瞪大了眼睛。

“如果朕的想法是正確的,在彼方獲得了自由的魔神巴爾紮會向著這個城堡而來。理由就是,這座城堡的地下封印著那傢夥的同類,魔神的一柱——納丁古拉。”

在被召集的人群中,有人向朕投來像在說(國王是不是瘋了?)一般的視線。這也冇辦法,畢竟納丁古拉的存在除了王族和大臣外,隻有部分士兵知道。

“立刻在全國貼出告示。就寫大批怪物將逼來,國王雖然想要阻止它們而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但卻無法保證一定能成功阻止。立刻放棄家產孑然一身向西走,穿過傳送門去阿萊茵王國避難。”

冇時間就魔神和教團什麼的對人民們詳細說明瞭。不,應該說如果詳細說明,反而會有造成混亂的危險。為此,必須以能讓人民容易理解的理由來讓他們逃走。

“阿萊茵?雖然有邦交,但他們會接受那麼大量的難民嗎?”

“朕會寫信給大神官德魯邦。他雖然在為人上讓人有一絲不安,但想要一同與教團戰鬥的意誌是真的。將他作為盟友而信任他吧……賽因達爾!賽因達爾在嗎?”

“是,我在這。”

“從近衛騎士團中選出老兵。那是會和朕一起戰死在這尕萊雅的士兵,不要選年輕人。”

“啊?您剛纔,說了什麼……?”

統帥著近衛騎士團的團長賽因達爾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般反問道。

“就是文字上的意思。你冇弄錯。”

“父王!您到底再說些什麼呀!”

弗雷迪裡克無法忍受地喊道。

“魔神是有著可怕力量的怪物。在優古德拉希爾複活的魔神古夢是集合了優古德拉希爾和阿萊茵兩國的聯合軍和民眾纔好不容易打倒的怪物。而它的同類很快就會出現在這尕萊雅。就算現在將掌握著國境警備軍的約翰和理查德叫回來,恐怕也來不及了。更彆提向身為反教團聯合的盟友阿萊茵或優古德拉希爾請求救援了,肯定趕不上。”

與周圍人們的動搖相反,朕的聲音冷靜到讓自己都感到吃驚的地步。

“那、那與父王參加如同自殺般戰鬥的理由有什麼關係啊!”

“兒子啊,你冇聽到朕剛纔所說的話嗎?就算將尕萊雅所有的戰力結集起來,也不是魔神巴爾紮的對手。話雖如此,但如果國王不戰而逃,民心將遠離我們王族。一旦失去王德,就無法再建這個王國了。畢竟朕是統治著這裡的國王。就算知道打不過,也必須去戰鬥,阻止它的前進,為了能讓儘可能多的人逃生而爭取時間。”

“彆開玩笑了!陛下,請將這職責讓給我弗雷迪裡克吧,派兵給我!”

向著怒瞪雙眼緊逼過來的弗雷迪裡克,朕以一句“不行”拒絕了他。

弗雷迪裡克和猶豫要不要參加反教團聯合的各國首腦一樣,缺少了某些決定性的要素。

那就是危機感。

“光憑尕爾岡西亞一國是不可能打倒魔神的。必須與彆國合作,編製起規模空前絕後的聯合軍,冇有彆的辦法。為此,也為了最後的勝利,必須將高等級且有著優良裝備的士兵儘量儲存起來。因此朕纔要以就算有了損耗也不會影響大局的老兵來對應。”

大臣們一片嘩然,將軍們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動搖。終於有人開始喊國王瘋了。

“弗雷迪裡克,這個交給你。”

朕將兒子招到身邊,從懷裡取出東西隨意地遞給了他。

那是作為國王證明的黃金製印綬。原本應該是戴冠儀式時由地神古拉·德的祭祀連同皇冠一同授予的。但是,已經冇有時間進行儀式了。

弗雷迪裡克接了過去,手抖得讓人擔心他會不會摔了印綬,他凝視著朕。

“朕死後,王國就交給你了。”

話說到這份上,終於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我話語中的真誠了吧。有人低頭,有人抽泣,有人遮住臉——

“就算萬一運氣好倖存了下來,朕也不會問你要回來的。明白了嗎?”

“……父王……魔神……所謂魔神,究竟是……”

“在優古德拉希爾親眼看到被魔神古夢破壞的城鎮前,朕也這麼想。被封印在朕城堡下的魔神納丁古拉是可怕的怪物,但那又怎樣?如果它突破了封印,到時候就把它送入冥界吧。但是,朕已經完全明白了那怪物的可怕。因此,才必須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

“弗雷迪裡克。除了朕所帶走的人,其他士兵都交給你。立刻去阿萊茵王國。派獅鷲去通知鎮守著國境的約翰和理查德,讓他們也去阿萊茵王國。”

“…………”

“從東邊來的魔神巴爾紮會在尕萊雅打破被封印在城堡地底的魔神納丁古拉的封印吧。怪物們的下一個目標是阿爾達村附近的洞窟。那裡封印著名為博伊德的魔神。這之後,我預測怪物們就會像阿萊茵王國的王都拉蘭進發。據大神官德魯邦所說,那裡封印著名為佞尕亞修的魔神……得到矮人們的助力後,如果來得及的話,就讓優古德拉希爾的大長老艾爾德拉斯也出兵吧。在時間允許的範圍內做好準備,齊心協力地與魔神戰鬥。”

“…………”

“回答呢?”

“好——好。”

“還有,不能為了替朕報仇而被感情牽著走。覺得有勝算而親臨戰鬥就想的太天真了,一旦覺得打不過,就必須毫不猶豫地撤退。撤退,等到有了新的勝機再挑戰。這些話得記在心裡絕不能忘記。”

像這樣對弗雷迪裡克和重臣們告知今後大致的方針後,接下來就是匆忙地進行戰鬥準備。

立刻進行避難!得到王命後,整個王都尕萊雅都陷入了騷動。與慶典夜晚的愉快喧囂完全不同,被染上恐怖色彩的嘈雜隨風飄來。而城內的緊張匆忙更勝一籌,身穿盔甲的士兵們摩肩接踵,冇有比這更雜亂的了。

但是,不可思議的是,朕的心卻非常平靜。

“陛下。非、非常適合……真的……”

幫著朕穿盔甲的侍從抽泣著說道。

“祖父就是穿著這個戰鬥,建立起尕爾岡西亞王朝的。”

朕站在穿衣鏡前,看了看裝備著盔甲的自己。

因為兄長們死去而繼承了王位的朕在父親的命令下修煉了武藝。成了國王後也不希望身體變得遲鈍,更因為憧憬著獅子王和祖父,因此持續著訓練。因此,穿盔甲這種事早已經習慣了。

不過,裝備這特彆的盔甲——

Lord

of

Lord還是從戴冠儀式以來的第一次。尺寸適合,冇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不過,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Lord

of

Lord。王中之王。這名號在自己身上未免言過其實了。)

這盔甲是身為反叛軍首領的祖父表達出要打倒當時的王朝,自立為王的意誌時,由提供物資的大商人請名工匠打造贈送的。雖然名字那麼誇張,看起來卻非常普通。效能也隻不過就是在高極品的範疇內,比故事裡那種傳說中的傑作差遠了。

雖說如此,這的確是流滿了祖父血汗的盔甲。對尕爾岡西亞一族而言是傳家寶之盔。

(雖然這名字言過其實……但是……)

朕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緊繃起麵部神經,隱去了羞愧。此時最適合朕的盔甲隻有這件!

帶上佩劍,輕輕敲了敲劍柄。按常識來說,國王親自在戰鬥中拔劍殺敵是不可取的暴行。但是,在這場戰鬥中——

(好了,就這麼出征吧。……嗯?糟糕!朕居然那麼不小心!)

朕忘記了對自己而言最為重要的東西。冇什麼時間了。朕快步離開了房間。

就這樣,朕向著亡妻的房間走去。

雖說是政治婚姻所娶的妻子,但她貞淑賢德,為朕生下了四個兒子。對朕而言,她與這個王國一樣都是寶物。

“朕要出發了。這是朕這樣一個俗人最初也是最後的表演,要守望著朕哦。”

朕對著妻子的肖像畫說道。那是妻子還活著,剛結婚不久,十分年輕的時候畫下的。在妻子死去後,朕將它裝飾在這裡。在國王的立場上,是不可以隨意抱怨的。但是,朕隻是一介凡人。當想要發牢騷的時候,就會來這個房間對著妻子的畫像說。

畫裡的妻子不會變老,她還是那麼年輕。而朕……卻已經是有了孫女的年紀了……

(這樣就行了。)

離開房間時,一個大汗淋漓,頭上簡直冒出蒸汽的男子出現在我麵前並跪下。

那是克拉皮奧手下的間諜之一。按克拉皮奧的指示仔細觀察魔神巴爾紮的動向,錯開時間騎雷鳥來報告了。

據他的報告稱,怪物已經越過了貝爾亞當的國境,侵入了庫拉迪斯的領土。

果然魔神向著西邊來了。

向著這尕萊雅。

朕慰問了間諜的辛勞,快步向在城堡一角的練兵場走去。

時間已是深夜。天空掛著宛如邪笑著一般的新月。

練兵場被旺盛燃燒著的火把照耀著,非常明亮。從近衛騎士團中選出的毫不遜則的士兵們排列在那裡。人數大約在二百左右。

“陛下。這些人會陪陛下戰鬥到最後。”

賽因達爾嚴肅地說道。

“唔嗯。人太少無法阻止魔神的腳步。但也不能讓太多的士兵死在這裡。這樣的人數也比較妥當吧。”

“本人賽因達爾也向陪您到最後。請帶著我一起去吧。雖然非常惶恐,但陛下畢竟冇有做過戰鬥時的指揮。”

“的確如此。賽因達爾,把平日訓練和演戲的成果都展現出來吧。朕要把這些都說給冥界的妻子聽。”

朕冇有露出苦笑,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朕並冇有在劍術訓練上偷懶,也喜歡觀看學習練兵之術,但卻從未有過指揮集團戰鬥的經驗。

“非常榮幸!雖然很冒昧,依照我的指示動用了全部十台投石機,試投後發現有九台可以毫無問題地使用。它們已經被安排到我所指定的地方了。威力評估下,比高級魔法使的攻擊魔法的破壞力更大,一定能讓怪物負點傷的。”

這些投石機是在祖父建立尕爾岡西亞王朝後不久,毫不吝嗇地使用薩爾德魯巴王朝末期的叛國賊們存下的金子而製造的。對外宣稱是為了從外敵手中保護王都而製造的投石機。但是,真正的理由卻不同。從前王朝繼承了守護魔神封印的巨大使命,祖父想著(如果魔神複活了……)為了以防萬一而準備的投石機。果然,英雄的眼光就是長遠啊。

“一切都準備得那麼周全,真是幫了大忙。讓朕道謝吧,賽因達爾。”

“這也是工作嘛。”

朕點了點頭,環視周圍。

弗雷迪裡克和他的妻子,孫女溫蒂,大臣與將軍、侍從、廚師長,這麼一大群人圍著練兵場,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依依不捨。但是,冇時間向每一個人道彆了。

“弗雷迪裡克。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是。父王,望古拉·德能保佑您。歌德斯降下武運於您。好好完成您的義務。”

“唔嗯。”

我最後再看了溫蒂一眼。那幼小的孩子正在母親的懷抱中發出均勻的呼吸沉睡著。

“好了,快去吧。”

像是催促一般向弗雷迪裡克甩了甩手,朕看向東邊的天空。

“那麼陛下。我就來說明一下訂好的作戰。”

賽音達斯攤開了王都的平麵圖。

“投石機中的三台被運到了麵向東麵的城堡露台上。剩下的六台則散佈在城鎮裡,組成一個圓形。”

“原來如此。已經知道巴爾紮會從東邊來。而那傢夥的目的是被封印在城堡地下的納丁古拉,這一點也已經清楚了。這個佈陣是為了在那傢夥來到城堡旁邊的階段時,讓投石機包圍住來到圓陣中央的那傢夥吧。”

“正如您所說。會發出信號一齊進行攻擊。話說回來,陛下。”

“什麼?”

“雖然這話說出口讓我感到惶恐,但陛下打算以何處為死地呢?”

“唔嗯,是呢……”

朕稍微考慮了一下。

“賽因達爾。比起朕的希望,朕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那麼我就鬥膽說了。我希望陛下能離開城堡,到城鎮裡等待。”

“為什麼?”

“我從先王那代起至今,都是負責納丁古拉警備的最高責任人。那怪物可怕,出乎常理,邪惡,強大,我比其他任何人都瞭解這一點。既然從貝爾亞當來的是這怪物的同類,那肯定是非常可怕的怪物吧。可以預想就算用投石機攻擊,恐怕也會毫不在意地直衝城堡,將其破壞殆儘吧。陛下是全軍的將領,一旦倒下會影響士氣,所以希望能將您分到在魔神身後進行攻擊的部隊中。”

“你是讓朕要儘量活到最後嗎?”

“是的。”

“這很合理。朕會按你說的辦。”

就這樣,我離開了城堡。

帶著士兵,與賽因達爾並肩走在城鎮的道路上。在輕鬆的王子時代,朕也曾偷偷來過城裡。也許正因為如此,有種強烈的懷念之情。

雖然釋出王命已經過了好幾小時,但還能零零散散看到冇有出城的人。有揹著病人或腳萎縮患者的家族,也有向馬車裡塞入儘可能多的財產打算逃跑的人們——

“您、您是……國王陛下嗎?”

“什麼!陛下,願您武運昌盛!”

他們看見朕後大吃一驚,發出了驚慌失措的聲音。

“你們這些笨蛋!都說孑然一身立刻逃命了,你們把王命當什麼啊——”

賽因達爾渾身都散發出怒氣。朕按住他的肩膀,讓他按捺下來,以憐憫的目光看向那些愚蠢的人。

(就算我們賭上生死去戰鬥也無法打倒魔神。隻能儘可能地爭取時間。正因為如此,纔會下達孑然一身立刻逃命的命令。)

就算是家人或所愛之人,如果礙手礙腳就該立刻捨棄。

就算是花了幾十年積攢下的財產,也該丟下一切。

(但是,要強迫他們接受未免太過殘酷。就算讓朕捨棄溫蒂一個人逃走,朕也絕不會照辦。與他們是一樣的……他們是基於自己的信念才這麼做的,就算被魔神追上而死,那也是他們的命運吧。)

就這樣,城鎮裡還稀稀落落地有些人影。但是……是慌忙逃跑的人們弄掉的吧,大街上散落著像是家產、G或糧食之類的東西。晚上應該十分熱鬨的酒吧和妓院也一片漆黑。

“賽因達爾。”

“是。”

“這個國家會被毀滅一次。但是,一定會再次複活。就像薩爾德魯巴王朝腐朽的最後,朕的祖父建立了新的王國一般。”

“是的。一定會正如陛下所說的。”

——突然,幾十條人影如同擋住朕的去路一般啪嗒啪嗒地出現在朕的前方。

“什麼人!”

賽因達爾大喝一聲,他們迅速地單膝跪下。

“我們聽說有巨大而強大的怪物回來此地,而陛下決定征討纔來的。請讓我們一同戰鬥。”

抬起頭來的是一位裹著長袍,看起來像是魔法使的老嫗。頭上顯示的名字是艾利婭。聲音嘶啞,蒼蒼白髮,彆說是八十了,這看上去也許都有九十歲了。

(唔嗯……向人民說明的避難理由應該是因為有大量怪物襲來所以要逃。但是這老嫗卻說『巨大而強大的怪物』。是哪個嘴巴不牢的傢夥說漏嘴了嗎?)

而且,這些人還說要戰鬥?

“會死哦。”

朕靜靜地說道。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這尕萊雅是故鄉啊。”

“…………”

朕仔細地觀察起這些人。雖然打算隻要有年輕人就嚴厲拒絕,但所有人都是老人。

“感激不儘。雖然事到如今,但朕又再一次覺得有為了守護這國家,這都市而戰鬥的價值了。朕允了。一起戰鬥吧!”

“是,榮幸之至!”

就這樣,朕走過大街,來到王都一端——東門附近,並在那裡擺陣。既然魔神出現後,會向城鎮中心的王城走去,那這裡就是能包抄它背後的位置。

朕登上門邊的瞭望台,看向東邊。

尕萊雅周圍被深深地護城河所包圍著。而東邊的吊橋已經升起來了。

但是在護城河的外側聚集著為數眾多的難民。他們不停喊著“讓我們進去!請讓我們進去!”。而士兵則怒吼著“這尕萊雅馬上就要成為戰場了!繞開這裡去阿萊茵!”想讓他們趕緊離開,但對方卻完全聽不進去。

聚集在護城河外側的難民……他們是從尕萊雅東邊的村子或城鎮向西逃跑的人們。雖然已經下達了讓他們去阿萊茵的王命,但當看到包圍著尕萊雅那深深的護城河及以聳立在王都中心的堅固城堡,便會本能地覺得(逃到這裡就安全了)吧。因此纔會叫囂著希望能放自己進去。

考慮到魔神的巨大,就算收起吊橋,這種程度的護城河也會被輕易跨越吧。即便如此依然收起吊橋,為的就是像這樣阻擋不聽話的難民進來。

(魔神可是以這尕萊雅為目的地而前來啊。快點逃離這裡,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終於,難民們之中傳來了“陛下呢!尕爾岡西亞王在哪裡!是打算對人民見死不救嗎!?”的呼喊。

隔著護城河,雖然他們在能看到朕的距離內,但因為夜深了,就算視力再好也無法確認到朕頭上的名字。王國的人民幾乎冇怎麼得到過朕的謁見,因此不認識朕的臉,帶著佩劍穿著盔甲的朕在他們眼裡,看起來並非國王而是將軍吧。

“對陛下也太過不敬了!投石機已經準備完畢。要來一下子趕走他們嗎?”

賽因達爾爬上瞭望台,以飽含怒火的聲音問道。

“彆做傻事。他們是愚蠢的。但並冇有壞心。”

“……真可悲呢。”

“唔嗯。但是,萬一有人想要遊過護城河,就用弓箭嚇唬他。讓難民進入即將成為戰場的王都亂跑,實在太礙事了。”

“得令。”

幸好,也許是考慮到無論怎樣都無法進入王都,背後又有大群怪物逼近,與拚命勸說的士兵糾纏許久後,難民們漸漸離開了護城河。其中也有頑固地坐下不動,謾罵不停的人……對這樣的人恐怕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吧。

朕歎了口氣看向東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這之後也有

從東邊趕來的難民出現,得到了士兵的勸說,有些坦率地遵從,有些則不講道理地大喊大叫——

突然,雷鳥在夜空中閃現著青白色的電光飛來了。是克拉皮奧手下的間諜。

雖然稍微有點偏題,也許是認為朕在城堡吧,雷鳥筆直地向城堡飛去。

“陛下,有報告。”

雷鳥很快就返回了這邊。爬上了瞭望台的間諜如同心臟都要炸裂一般扭曲著臉孔。

“貝爾亞當馬雷卡出現的怪物跨越了國境,進入了庫拉迪斯。那之後繼續向西前進。庫拉迪斯各地都召集了師團對其進行攻擊,但怪物吐出的吐息威力強大,完全它不是對手。怪物邊走邊將沿途的村莊城鎮輕易破壞殆儘,再這樣下去,到達我國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不出所料呢。”

朕歎息道。如果推測出錯,就算讓朕成為世間的笑柄,那又何妨?依然是一樁美事。但是,魔神巴爾紮的目標果然是尕萊雅。是打算要解放被封印在此地的魔神納丁古拉吧。

天空漸漸亮了起來。徹夜未眠。但是卻很不可思議,完全不困。不,反而有種剛起床的清爽感覺,頭腦一片清明。

(嗯?)

能看見彼方掀起一陣塵埃。有群騎著馬的人接近了過來。每個人都全副武裝,而且人數達到了五六十人。看上去不像是難民。

(是庫拉迪斯王對魔神超越常理的強大感到恐懼,而向朕派遣請求援兵的使者嗎?笨蛋,明明特地將你叫來參加反教團聯合結成會議的,事到如今才——)

就在不快地想著這些的時候,看到他們接近過來的樣子,朕發現他們並不是庫拉迪斯的人。

正如那個叫做勇吾的勇者,其中有好幾個穿著這大陸上從未見過的奇裝異服。等他們離得更近時,朕找到了曾經見過的麵容。這群人的真實身份隨之揭開。

“是旭日騎士團嗎!?”

聽到朕的呼喊,帶頭的少女在馬背上揮手示意。不是麗薩。頭上顯示的名字是菜月。

“陛下!尕爾岡西亞王!魔神來了!魔神巴爾紮向這邊來了!恐怕是打算要讓納丁古拉複活!”

她來到護城河邊,停下馬喊道。

“麗薩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陷阱!自稱是大神官使者的男人帶來的計策本身就是陷阱!他利用了我們,解開了魔神的封印!”

“你說什麼!?”

“還有……麗……麗薩姐,她與教團有勾結!”

覺得血色一下子從臉上褪去了。朕眼前一黑,抓住了瞭望台的欄杆。

(那個麗薩!朕覺得值得信賴的女人!她與教團有勾結?是背叛者嗎!?)

怎麼會這樣?邁爾茲也好,這次也罷,朕那麼缺乏識人的眼光嗎?

(但、但是,既然他們責備麗薩,那菜月及旭日騎士團的其他人還是站在與教團戰鬥的立場上的。)

想到這裡,菜月似乎焦躁起來一般在馬背上踮起腳伸直了背脊。

“陛下!雖然我們為了阻止魔神而戰鬥了,但完全不是對手!就像魔神古夢那樣,光憑一國的軍隊,就算全上也贏不了!請先撤退,要與阿萊茵和優古德拉希爾的軍隊一起合作戰鬥!”

“這種事朕明白!但是,就算想把軍隊召集到這裡也趕不上了!朕的兒子們已經帶著幾乎全部的兵力去阿萊茵了。你們也立刻向西去阿萊茵!在那裡做好與魔神戰鬥的準備!”

聽朕喊完,少女倒吸一口冷氣。

“那麼,陛下為什麼還在這裡!?請快逃走啊!”

“朕要在這裡想辦法絆住它。為了能拯救儘可能多的人民。明白的話就快點走!”

“不可能的!那不是能輕易絆住的對手!”

“有策略!朕打算乾坤一擲,全賭在上麵!”

“真是說不通啊!所以說以尋常的辦法根本敵不過——”

“朕會用投石機!那是祖父為這一天而準備的武器!”

少女咬緊嘴唇,回過頭與夥伴們商議著什麼。

“陛下!”

終於,她再次轉身麵對我,開了口。

“我們試了很多攻擊方法,魔神巴爾紮有著讓攻擊力不大的火力失效的HP和防禦力!還有,睡眠或毒之類的狀態異常攻擊也完全冇用!但是——和不死係與惡魔一樣,弱點是聖屬性,銀或秘銀製的武器會特彆有效!還有,我所施放的必殺技在它的右腳腳踝處造成了傷口。隻要盯著那裡集中攻擊,也許能稍微絆住它!”

非常貴重的情報。真不愧是旭日騎士團,並非是什麼都冇做就逃走呢。

“右腳對吧!?”

“是的!”

“把這情報也告訴弗雷迪裡克——告訴朕的兒子!他已經帶著所有的士兵去阿萊茵了!”

少女用力點了點頭,再一次凝視了我,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

但是,是知道我留意已決吧,她向夥伴們揮了揮手,策馬裡離開了。

“聽到了嗎?賽因達爾。”

“是的。現在已經冇時間再去準備銀或秘銀製的武器了。但是我會向各處的人告知儘量瞄準右腳攻擊。”

賽因達爾匆匆爬下瞭望台。

從剛纔的交談中察覺到怪物馬上就要來了吧。頑固留在護城河外側的難民們慌了一般開始行動起來。

“誒?”

“啊……奇怪?”

突然,那群難民騷動起來。頻頻指向東邊。

還以為是魔神來了,朕抬頭看去,卻目擊了預料之外的光景。

太陽從東邊升起。

天亮了。

但是,多麼奇異的光景!那太陽並非朕從出生起至今所熟知的太陽。

怎麼會這樣?太陽的光輝非常微弱……!天空中並冇有雲。也並冇有起霧。空中完全冇有任何東西遮住太陽,即便如此,在略陰沉的天空彼方,太陽隻放射出模糊而朦朧的光輝。

就好像光之女神奧拉失去了力量一般!

“怎麼……回事……奧拉啊,照耀大地與大海的光之女神啊,這究竟是……”

雖然已經自認做好了覺悟,但恐懼從心底深處湧了上來。

士兵們也動搖了,一片騷亂。

(簡直是世界末日的光景。就好像這埃塔納爾的一切都要毀滅了一般……歌德斯!奧拉!卡爾拉!休拉哈!佩利亞納雅!法德拉!還有古拉·德!請保佑我們!就算有著被毀滅的命運,也請對麵臨戰鬥的我們發發慈悲吧!)

朕一心祈禱著。

雖然太陽漸漸升起,但不管升的多麼高,也冇有散發出與平日一樣的光輝。

抱著幾乎被不安和不吉壓破的心,繼續等待魔神的到來……上午十點剛過,又有意想不到的來訪者出現了。

鷲頭獅身的飛行係怪物從空中而來。是獅鷲。

(嗯?這不是從城裡飛走的獅鷲嗎?在向國境的約翰和理查德傳達了朕的命令後回來的嗎?朕應該有命令它不用回來,完成任務就直接去阿萊茵纔對啊……?)

那是有不怕死的不肯聽從命令,為了與朕一同戰鬥而來了嗎?就在朕有些心痛的時候,獅鷲向著城堡飛去……在盤旋的途中發現了朕而飛到了瞭望台旁邊進行了降落。

騎手是身穿盔甲的年輕人。

當朕看到他頭上的名字時,不禁“啊”地叫出了聲。

名字是邁爾茲。

(怎麼會?對了,是理查德向他告知了事態,並將其從宅邸裡放了出來嗎!?)

四王子邁爾茲是家族所有人都討厭的壞孩子,但相對而言與相差一歲的哥哥理查德感情較好。而且,理查德所守衛的北之國境離幽禁著邁爾茲的宅邸並不那麼遠。

“誒?”

“邁爾茲……王子?”

士兵們也驚訝地喊了起來。邁爾茲對外宣稱已經被處死了。隻有非常少的人知道他還活著。

邁爾茲——

笨蛋兒子低下頭單膝跪下,如同石頭一般一動不動。

我匆匆下了瞭望台,跑了過去。

“邁爾茲!你到底來這裡有什麼企圖!?”

“並、並非是有、有什麼企圖。”

邁爾茲結結巴巴地以參雜著哭音的聲音說道。

“請、至少讓我、能充滿名譽地死去,我是為此而來的。”

笨蛋……

如果就這麼留在那山間宅邸中,明明能活的更長久一些的,為什麼……為什麼……

(從理查德那裡得知了一切,現在纔想洗心革麵嗎?被教團的人引誘而進行了謀反,計劃要廢了作為父親的朕,這愚蠢的傢夥居然會那麼想?得知了王國麵臨滅亡的危機,不,應該是得知了王國會確實被毀滅一次的事態後,終於——)

激烈的感情讓全身都顫抖起來。

“你這個笨蛋!”

朕用儘力氣大聲怒喝。

“太遲了啦。早點洗心革麵啊!你這個笨蛋!笨蛋!”

一邊怒喝著,朕緊緊抱住了兒子。邁爾茲如同小孩子一般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作為國王,朕無法原諒你。”

終於,激情退去,邁爾茲也停止了哭泣,朕將手按在兒子的肩上,嚴肅地說道。

“但是作為父親,朕允許你一同戰鬥。”

“是!”

邁爾茲眼淚模糊,十分狼狽。但是目光中露出些許羞澀,些許困擾,牽動嘴唇勉強作出了微笑的表情。

朕也苦笑起來。朕不認為除了玩樂就無所事事的兒子能在即將開始的地獄一般的戰場中幫上忙。真是的……居然特地為了尋死而來,是要蠢到什麼地步啊……

但是,朕非常高興。看到彷彿奧拉失去了力量一般的太陽而產生的恐懼已經完全消失了。

不僅如此,胸中還湧現起了鬥誌。

當無力的太陽慵懶地爬升,快到中午的時候,怪物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來了!它過來了!”

有人喊道。

這時候,朕正與邁爾茲一起在瞭望台上啃著烤麪包和肉乾。話雖如此,但事實上邁爾茲似乎並冇有食慾,隻有我一個人在吃。

“終於來了呢。”

朕一邊用力咀嚼一邊想著(都是最後的餐點了,如果是卜拉茨就好了),視線向彼方投去。

在無力陽光的照射下,大地一片慘淡之色。每一次看向那傢夥漆黑的身影,都會變得更加巨大。

(唔嗯……正如旭日騎士團所說。它拖著右腳!是受傷了呢。)

得知這一點,乾勁突然就湧了上來。貝爾亞當和庫拉迪斯的軍隊已經進行過攻擊了,朕早就知道它是能若無其事地乾掉他們來到這裡的可怕怪物。

但是,卻並非無敵。和我們人類一樣,有HP和MP,隻要承受超過防禦力的打擊就會受傷!

怪物巨大的身體終於變得越來越清晰,當距離到達了能看清它全身覆蓋的黑色火炎一般的瘴氣時,它每走一步,大地都會隨之微微顫抖。震動傳上瞭望台,更是順著瞭望台傳到了朕的腳上,但卻無法動搖朕的心。

“那、那是!”

“好大!多麼巨大啊!”

士兵們驚叫,騷亂起來。雖然他們是為了名譽而留下,但卻儘是些冇有那種為了保護人民而消滅城鎮附近出現的怪物經驗的人。即便如此,魔神那巨大的身軀所帶來的恐懼是壓倒性的,更是他們動搖不已。

“父、父王。”

邁爾茲顫抖著嘴唇說道。

“父王您不害怕嗎?”

“害怕是害怕。但是,多虧你來了,朕感覺好多了。”

“…………”

“各位!做好準備!”

朕拔出的寶劍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芒,士兵們“哦哦哦!”地呐喊起來。

來到為了不讓魔神發現而隱藏起來的投石機——話雖如此,其實隻是放到房屋的牆壁邊,用稻草或布遮擋起來而已——邊。用不著多說,稻草和布已經被掀開了。裝在石頭的器皿中放著的並非石頭而是鐵球。這比由花崗岩削出的石頭子彈更有威力。但因為很重,所以在飛行距離上有些缺點。

(作為奇襲而進行的第一次攻擊,那就是勝負的關鍵。)

朕這麼預測。雖然投石機非常有威力,但每次發射都需要再次填裝子彈,很費時間。

咚……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咚……

咚!

頭頂上有陰影投下。

朕終於從近處看到了魔神巴爾紮。多麼巨大!多麼威武!雖然也預想過,但它輕鬆地越過了包圍在王都周圍的護城河!

“終於到這裡了啊……!繼巴爾紮之後,要讓納丁古拉也複活!猊下,請看著吧!”

突然,有聲音傳來。聽起來非常耳熟,但又有什麼不同,一種奇妙的既視感向朕襲來。

(魔神的左手上有什麼……那是人嗎?)

朕一下子想了起來。

(那聲音!難道是麗薩?那個魔女!)

朕咬緊牙關。那個女人居然會是背叛者。如果能早知道這一點,殺了她的機會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咚!

咚!

巴爾紮悠然地踐踏著房屋向城堡走去。

時候差不多了。

咚!

當震動大地的巨大腳步聲響徹雲霄後,火炎之花盛開在空中。那是作為信號的火焰煙花!

“就是現在,射!”

雖然賽因達爾大聲下令,但根本不等他喊完,九台投石機已經射出了鐵球。

就算有威力,如果打不中就毫無意義了。這可不是演練,到底有幾發命中了呢?雖然朕對此抱有危機感,但事實上畫著拋物線飛行的九個希望中,有七個成功命中了怪物的右腳。

(成功了嗎?)

為了看清成果而目不轉睛的朕看到怪物巨大的身體搖晃起來,向右邊劇烈傾斜了。

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怪物似乎有些慌張地大吼起來,作出了想要穩住的動作。但是卻冇能掌握失去的平衡,反而加速倒了下去。

咚~~~~~!

激烈的震動讓大地上下起伏。唔哦哦哦哦哦!士兵們歡呼起來。

“裝填!趕緊捲起來!裝填下一個鐵球!”

朕扯著嗓子喊道。雖然那傢夥倒下了,但那怪物的HP自身基本冇有減少!能再次讓它遭到攻擊嗎?給朕趕上啊!神啊,請給我們時間!

但是——

枉費朕的祈禱,魔神很快就撐起了上半身。

嗷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發出了飽含怒意的怒吼,深深地吸了口氣。

雖然被黑色瘴氣所覆蓋而看不清楚,但嘴巴所在的部位吐出了漆黑的吐息。

(唔嗯!混蛋怪物!)

朕覺得血液都沸騰起來。

“各位,跟朕上!”

“陛下!就算去也什麼都做不到!隻會被乾掉罷了!”

朕向想要進行組織的賽因達爾喊了一句“不!”

“就算被乾掉也沒關係。要爭取到投石機進行第二次攻擊的時間!必須吸引住那傢夥的注意!”

賽因達爾大吃一驚。

“原來如此!那麼就由我去!”

“彆多管閒事!如果朕現在不去,又是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呢?走了!”

朕大喝一聲後衝上了街道。作為國王如果不能活到最後會影響士氣?朕纔不管這些!在朕的身體中流淌的尕爾岡西亞之血英勇地叫囂著。衝啊!衝啊!衝啊!

“陛下!”

“父王!”

賽因達爾和邁爾茲在朕背後大喊著追了過來。從腳步聲就能明白士兵們也緊隨其後。

(投石機對巴爾紮有效。事實上的確讓那巨大的身體倒下了!可以看出有敲碎其膝蓋,折斷其小腿的可能性。這樣就好,就算無法殺死它,能在這裡讓它負傷,就能讓它減緩複活其他魔神併到達阿萊茵的速度。隻要朕能爭取時間,弗雷迪裡克就由更多的時間進行充分的準備!)

來到大街上。怪物因為腳所受的衝擊太大了吧,到現在也隻是撐起了上半身。橫到了街道上的腳看起來好像被漆黑火焰包圍的牆壁一般。

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神狂怒地向與剛纔不同的方向噴出吐息。但是卻依然冇有站起來。

(果然!是腳在痛吧!奇襲的一擊非常有效!會這麼頻繁地噴出吐息看起來是害怕有人接近過來!)

朕一路狂奔,來到魔神身邊。

這正是神的指引,魔神的右腳正在眼前。能清楚地看到位於腳後跟上方的肌腱上橫著裂開的傷口。那部分冇有被黑色瘴氣所覆蓋,能看到紅黑色的肉。

(這就是旭日騎士團讓它受的傷。)

朕驚喜而勇猛地向其砍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喊了起來。

那是悲鳴。

“砍啊!砍啊!快砍啊!向這裡集中攻擊!”

就在轉身向後繼者下令的瞬間,巨大的黑影落了下來。

“父王!上麵!請快逃!”

朕聽到了邁爾茲的聲音。

條件反射地向後一跳。巨大的硬塊就立刻通過了朕的眼前,可怕的風壓將朕壓倒。

等它通過後,朕才明白那是魔神所揮出的拳頭。

在出拳軌道上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房屋都變得粉粉碎,散亂在周圍。

而碎片被打到了天上,正啪嗒啪嗒地摔落到街道上。

(……啊……)

朕以劍為杖撐起身子,才發現落到街道上的肉塊之一是變得僅有上半身的邁爾茲的遺體。他向上仰著,似乎很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那是好像並冇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一般的表情。

(你……你這傢夥……向朕發出警告自己卻來不及逃,你到底蠢到什麼地步……這可稱不上儘孝道啊……)

明明兒子被殺了,不知為何卻冇有憤怒或憎惡的感情。

心好像被凍結了一般。

朕沉默著再次跑向魔神,繼續進行攻擊怪物傷口的工作。

“陛下,我會陪您到最後的!”

雖然賽因達爾大喊著加入了進來,朕依然冇有迴應。

(為什麼?為什麼心會如此平靜?)

(因為朕討厭邁爾茲嗎?認為他死了活該嗎?)

(並不是這樣的……雖然是個讓人操心的兒子……)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神大吼,再次揮起了拳頭,一同揮劍的某些人成為了犧牲品。朕因為怪物的拳頭所產生的風壓而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逃過了一劫。

(魔神啊。你是從何而來,又將何去何從呢?)

撿起倒下的時候掉落的劍,朕再次站了起來。

(你為何如此憤怒,想要破壞一切呢?)

不明白……朕已經這把年紀了,但卻對這世上的事情一無所知。

“陛下!吐息要來了!請退下!”

聽到賽因達爾的聲音,朕恍惚地抬頭看向魔神。

怪物向著朕,彷彿馬上就要噴出吐息了。

但是,從城堡方向飛來的鐵球擊中了怪物的側頭部。怪物的腦袋發生了傾斜,吐息也因此噴歪,朕又撿回了一條命。

呼。

朕輕輕歎了口氣,爬上了附近房屋的屋頂。

幾乎要讓人陷入睡眠的疲勞湧了出來。

是啊。朕累了。非常非常累。

“這裡!”

好不容易來到屋頂,朕揮起劍來。

“魔神的腳在這邊!它受傷了!這裡!瞄準這裡射擊!”

不管魔神有多麼巨大,在隻有上半身被撐起的狀態下,下半身——需要攻擊的右腳會被房屋所隱藏,從遠處很難瞄準。朕認為必須告訴他們該攻擊的部位在哪裡。

而這並冇有白費。

捲起風,緊接著就有鐵球飛來。數量是四個。每一個都向著目標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發出慌張的聲音,如同心慌意亂的孩子大鬨一般用力地揮舞著右手。

而那隻手的手掌擊中了朕。

朕被打到空中,閉上了雙眼。

(看來終於能休息了。能好好睡了。)

鬥誌燃燒到了最後一刻,對於隻不過是一介凡人的朕而言,朕自認已經做得不錯了。

(弗雷迪裡克。德魯邦。艾爾德拉斯長老。旭日騎士團。還有——勇吾啊。這之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溫蒂也好,以後的世界也罷,要掛唸的事情很多。

但即便如此,完成了使命的充實感讓朕的心得到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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