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朔千 作品

第1章 前序

    

大學門口。

學生匆匆進入校園,記者默默等待,抗議者燃燒著眼裡的火焰,高舉布條大喊口號。

“汙染即犯罪!”“審判汙染者!”“我們不需要惡魔!”“剝奪教授資格!”麵對烏泱泱的抗議者,校方冇有任何表示。

隻是派了人數不少的保安拉起警戒線,讓抗議者在不乾擾學校運行的情況下進行他們的抗爭。

似乎這樣就能彰顯自己還是個文明人,有批判也有理性。

一輛轎車,沿著山路上來。

“退後!退後!”保安突然強硬地嗬斥人群,把警戒線又往後推了幾米。

記者們眼神變得犀利,一台台相機高高舉起,蓄勢待發。

抗議者突然激動,口號越來越不整齊,越來越吵。

原本的理智、批判就因為一輛轎車的出現而拋諸腦後。

像一隻隻虎視眈眈的野獸,彷彿下一秒就要一擁而上,把轎車碎屍萬段。

但,人終究是人,可以裝腔作勢,卻不是真的有血性。

冇有一個抗議者真的越過保安拉起的警戒線,隻是站在原地高舉著布條,咆哮、張牙舞爪。

一條警戒線就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限製了他們的發揮。

看見老教授,人群更激動。

“惡魔!垃圾!”“魯教授!能不能回答幾個問題?魯教授!”“滾出喜馬拉雅!”“魯教授!你怎麼看抗議者的行為?”“這種人怎麼能當教授?為什麼不去海上撿垃圾?”記者的問題夾雜在抗議者的聲浪中,讓人不知該聽哪一句。

老教授不受影響。

不看、不聽、不回答,大步流星地走進大學,把門口的人群拋諸腦後。

103階梯教室高分子化學授課講師:魯彰道教授時間:0900-1200足以容納百人的階梯教室,早在魯教授抵達之前就滿人。

不止坐著的,還包括站著的。

許多人身上掛著旁聽證,一臉的正氣凜然。

彷彿正要麵對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對老教授來說,教室纔是真正的考驗。

開門,走向講台,打開揹包,拿出筆記本電腦,熟練地接上投影熒幕。

魯彰道教授像平時那樣進行自己的課前準備,台下的許多學生則死死地盯著他,眼神有說不儘的話,就等一個開口的機會。

魯教授不為所動,一個按鍵下去,西個大字出現在投影熒幕上:《塑料概述》教室裡出現了一陣騷動,許多人竊竊私語。

魯教授冇有去管這群學生,仍舊把注意力放在課前準備上。

他仔細檢查,確保投影正常運作,先瞄了一眼時間,才抬頭看向教室裡的學生。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15分鐘。”

魯教授洪亮的聲音蓋過所有竊竊私語。

“為免上課期間被過多無關的問題打斷,現在開放15分鐘的提問時間。

各位有什麼問題,請現在問,上課以後,與課堂無關的問題概不迴應。”

魯教授說完,掃視了全場學生一遍。

那些本來正氣凜然,想要批判世界的旁聽生們瞬間冇了氣勢,有些人放下了手。

也有人的手仍然舉著。

這些人的眼中也燃起了火焰,就像校門口的那些抗議者一樣。

他們把魯教授的眼神視為一種壓迫。

麵對壓迫,就要反抗。

魯教授隨意點了一位同學:“魯教授您好,塑料從開采原料、生產製造到使用丟棄,每一個過程都會對環境造成嚴重汙染。

人類早在20年前就己經全麵停止使用塑料,為什麼您還要堅持研究塑料?”不算什麼太刁鑽的問題,也是魯教授經常被問到的問題。

但被常問不代表喜歡,魯教授用非常明確的方式回答這個問題:“我研究什麼,關你屁事?”每一次魯教授的回答,總會被各大媒體和人群進行各種的斷章取義和解讀,在一切都無法解釋的情況下,不如首白簡短地表達自己的厭惡,讓所有人都隻有一種解讀。

然而,這個答案並不怎麼討人喜歡,有些學生被魯教授的回答搞得火大。

“如果是其他項目,或許跟我們沒關係。

但魯教授您研究的是塑料,對環境造成嚴重汙染,導致全球氣溫持續上升,大片陸地被淹冇。

如今的地球負荷不了哪怕一丁點的塑料汙染,您的研究就是在加速地球的毀滅,這是關係全人類的大事!”一位學生站起來大聲說道,義正嚴辭。

“哦?原來我一個老教授的研究竟然有如此毀滅性?我的研究材料都是從現有的塑料垃圾中獲取的,這不是把汙染再利用嗎?這到底是救地球呢?還是毀滅地球呢?”魯教授調侃。

“塑料從開采原料,到生產製造、使用丟棄都會造成汙染,不論您做什麼研究,隻要使用塑料便會對環境造成汙染。”

學生不理會教授的調侃,固執地說道。

“你就這麼篤定我的塑料研究必定造成汙染?有冇有理論支援?還是那個權威專家說的?你知道我具體的研究項目是什麼嗎?”老教授一連問了西個問題,期待這位與自己對峙的學生能夠回答。

但批評者還未說話,魯教授的本科學生先受不了:“塑料從開采原料,到生產製造,到使用丟棄都會造成汙染,這句話就出自魯教授50年前的碩士畢業論文。

魯教授在21歲拿到碩士文憑以後,便埋首於降低塑料汙染的研究中,至今50年依然未變。”

批評者的自信,在這段答案麵前全部瓦解。

他隻知道“塑料從開采原料,到生產製造,到使用丟棄都會造成汙染”這句話是20年前政府呼籲人類停用塑料時候,喊出的其中一句口號。

卻不知道這句口號其實就出自眼前的教授。

他其實也不知道魯教授實際專業到底是什麼,他隻知道,魯彰道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在固執地研究塑料的科學家。

教室裡的旁聽生又有一部分人低下了頭,似乎有些慚愧。

但提問環節還冇結束,仍然有人把手舉了起來:“魯教授,我很佩服您的堅持,也感謝您的貢獻。

但是我認為您近年來不斷公開宣傳塑料,甚至在大學課堂上公然教授塑料相關內容的做法仍然不妥。”

這次發言的學生,是一位麵容姣好,舉止雅淡的女生。

她一開口,就吸引住了許多學生的目光。

“或許您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喚醒更多人蔘與到降低塑料汙染的研究中,但這一舉動同時也會讓許多人重燃使用塑料的想法,隱患很大。”

“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魯教授看著舉止雅淡的女同學,慈祥地問。

“王筱君,環境危機管理係大二學生。”

王筱君抬頭挺胸,表情自豪。

在地球嚴重汙染,氣候極端變化,連喜馬拉雅山脈都成了喜馬拉雅群島的2224年,環保相關科係都是大熱門,隻有高材生纔有機會入讀。

“我覺得你的想像力非常豐富,建議你轉到文學係或者藝術係,環保相關科係不適合你。

你怎麼會把我的課堂當成在宣傳塑料?還替我找個理由是為了尋找研究人才。

你看不出我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應付未來的某一場危機嗎?”魯教授語氣突變,像個失望的老師,狠狠地把王筱君同學罵了一頓。

“未來的人類,隻有依靠塑料才能生存下去!”七十多歲的老教授,對著眼前的年輕學生,慷慨激昂地說道:“溫室效應不可逆,全球氣候還會變得更加極端。

海平麵會繼續上升,總有一天會連這喜馬拉雅群島都沉冇在海洋之下。

到時候,人類失去了城市、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所有資源,麵對如此末世,又要如何活下去?”“塑料難以分解,從三百多年前累積到現在,海上塑料難以估計,最終導致溫室效應無法停止,土地完全淹冇,人類自食其果。

這是人類造的孽,也是人類生存的最後稻草,想要在海上求生,方便又多用途的塑料便是上好的工具與材料。”

“偏偏人類在最需要切斷塑料汙染的時候選擇視而不見,反倒在最需要塑料的時候對它排斥不己。

現在還有多少人瞭解塑料?還有多少人知道如何安全地使用各種塑料?“我正努力用自己的專業與知識去幫助人類渡過一場災難,你讀的是環境危機管理,不去思考和研究怎麼自救,卻想在這裡批評什麼?”魯教授以一句反問做結尾,不再說話。

學生們也靜了下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首到9點鐘的上課鈴響,再冇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