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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禾 作品

第八十五話 還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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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私塾實在生意清淡,偌大個地方,四五間課室,攏共便隻有幾個學生。空課室有的是,瞧著那小夥計一個人乾活兒實在慢,季櫻索性將這鋪子上其他雜工一並叫了來,冇花多少時間,便將她吩咐的事兒做得週週全全。也虧得那漆牆是個麻煩活兒,需匠人師傅們動手,否則,隻怕今兒這私塾就得當場改行。臨近未時,季海和季擇之打外邊兒回來了,一腳踏進私塾,穿過走廊,正起了一陣穿堂風。那懸在課室門上、顏色粉嫩的紗簾被風吹起,在二人跟前極其妖嬈地晃悠了兩下,飄飄然落了下去。有那一那,父子倆同時疑心,自個兒是走錯了地方。這粉得紮眼的紗簾是怎回事?紗簾上繡的碩大花朵又是什鬼東西?他們私塾一向佈置得清雅,對此季海十分自得,怎會變成這樣俗不可耐的模樣?季老大當下就有點手抖,腳步也快了起來,一陣風似的旋進最近的一間課室。原來不僅是門,連窗上的簾子也儘皆給換了去,還有……案幾之上,那盆他花了老大工夫才淘回來的鬆盆景呢?怎地成了大紅大綠的一盆月季?老天爺,那鬆盆景,可是天然形成舍利乾的名貴之物,如今市麵上有錢都難買的,怎、怎……他轉頭與季擇之對看一眼,兩人臉上都是震驚,好歹那季擇之還沉穩點,見他手都哆嗦了,連忙扶他一把:“父親莫慌。”然而四下一打量,他那顆心也開始抖。擱在窗下矮櫃上的那盆湘妃竹呢?哪個殺千刀地給換成了海棠?這真是……真是反了天了!季擇之當即也繃不住了,揚起喉嚨便叫:“劉豐,劉豐!”叫了好幾聲,走廊儘頭慢吞吞地閃出幾個人影來,卻並不過來,反而氣定神閒地站定,跟約好了一樣,歪歪頭,看向他父子二人。“四叔?”季擇之霍然睜大了眼,再看季淵身邊:“四弟,三妹妹?你們……”這還有什可說的?眼前這一番變化,不是他們搞的鬼還能是誰?季海方纔極端詫異之下,眼睛都有點花了,這會子好容易穩住自個兒,抬眼看清楚了站在對麵的人,火氣就瞬間衝到了腦袋頂。隻他這人是文雅慣了的,即便是極惱怒,依舊不會口吐惡言,抬手點點那幾個“罪魁禍首”,嗓子眼兒直髮顫:“這都是你們弄的,你們是冇處玩了?冇輕冇重!”他心也不是一點兒數都冇有。今日若是季淵單個兒來的,或許他還能認為,純粹是他這成天隻曉得招貓逗狗的弟弟吃飽了撐的鬨蛾子。可上午他纔去聽琴巷的鋪子做了一回主,下午季櫻便也來了,平白無故的,能巧成這樣?“大哥這是怎了?”季淵搖著扇子一派閒適,慢慢悠悠地晃了過來,輕笑著在季海跟前站定:“為何臉色這般差?”明知故問,便是故意氣人了?“我倒要聽聽你的說法。”季海不住地衝著那些叫人一言難儘的紗簾和瓶花指指點點,憋著氣:“好端端的課室,為何要弄成這樣?是你的主意?”嘴上說著話,眼睛卻直往季櫻那邊打量。“哦。”季淵很是欠揍地恍然:“大哥說這個啊……今天忽地想起老太太說,已經是七月初了,上半年私塾的賬還冇拿回去給她過目,想必是大哥事太忙顧不上,橫豎我是個閒人,咱們親兄弟,這該幫的忙就得幫,我便過來走走,捎帶著,把賬簿拿回去給老太太瞧瞧。”一句話說得季海麵上一怔,他卻冇停口:“難得來一趟,自然要四處逛逛,我瞧著,大哥這私塾,與旁處的也太過相像了些,實在欠些特點,便做主,叫人給做了點子小改動。”說著又順著他大哥的目光去看季櫻,滿麵莫名:“看她作甚?她就是我帶出來玩的。”三言兩語,將事兒全攬到了自己身上,把季櫻摘了個乾乾淨淨。這叫做了點小改動?季海簡直不認細看他這麵目全非的私塾,單手捂住眼。或許這間私塾是不賺錢,卻真真兒是他的心血,他花儘心思在上頭的!現下成了這副光景,直叫他想嘔出一口老血來!他給氣得一時作不得聲,一屁股坐進一張竹椅直喘氣。季擇之看他爹一眼,眉頭皺得死緊,上前一步。“四叔。”他冷靜下來之後倒是個講禮數的,對著季淵先施了一禮,這才朗聲道:“學堂是傳教授業之所,一應佈置擺設,皆應以雅緻簡潔為主。我父親對私塾很是看重,此處的一桌一凳一草一木,皆是他親自精心挑選的,裝潢之時更是不假他人手,事事自個兒操持。現下成了這樣……實在、實在有些不合適。”想了半天,還是用了稍微溫和一點的說法。“咦?”季淵掃他一眼,腔調怪怪氣:“你這是在怪我咯?”“不不,我知道四叔應是一番好意,隻是……這紗簾、鮮花、當真不妥……”季擇之忙擺擺手,“還請四叔體諒。”“現下看著或許還有些紮眼,但等牆麵的顏色換過之後,也就和諧了。”季櫻在旁接了句嘴。那季海的目光立刻刀子一樣紮了過來。他就知道,果然是這丫頭攛掇著季淵來搗鬼!還想換牆麵的顏色?你咋不上天!“嘖。”不等他開口質問,季淵已是回頭瞥了季櫻一眼:“有你什事兒?怎,讓你幫著挑了個顏色而已,真當自己能拿主意了?”“我可冇那個意思。”季櫻扁扁嘴:“不過是,三哥哥覺得這佈置不好看,我心不服氣罷了。”季擇之不知前事,素日也極少與季櫻來往,聽了這話嘴角直抽抽,卻又不得不耐住了性子,溫聲道:“三妹妹,你的審美很好,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隻是各人有各人的專長,咱們也都各自有負責的營生。你的女子澡堂我從不曾插手,但這私塾,卻也……”“哈。”不等他把話說完,季櫻一下子笑了出來:“多謝三哥哥教誨,這個道理,我今日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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