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話 倆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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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蘿嘴上諸多抱怨，行動上可是半點冇含糊，也不要丫鬟幫忙，自己巴巴兒地跑去，將家姑娘們夏日用慣的澡豆取了幾盒來。這澡豆，季櫻初初用時極不適應，時日長了，倒覺得很是喜歡。乍眼一瞧同外邊兒賣的無異，實則卻足足用了二三十種材料，沐浴之後不僅肌膚清涼久不生汗，又因為加了櫻桃花、薔薇花的緣故，那香氣久久不散，從頭到腳的清爽。“今兒聽見說，洗雲的澡豆十顆便要賣一兩銀子，可唬死我了。”季蘿一麵幫著季櫻將澡豆妥當包好，一麵小聲嘀咕：“若是家人多些，隻怕一匣子還不夠全家人洗一回，一兩銀子冇聽著響兒呢就冇了——我跟你說啊，可不是我搬弄是非，大哥哥這個人，賺起錢來也太黑心了，我可不信他賣的那破玩意兒，還能比咱們自家用的澡豆強！”季櫻手上忙活著，抬起頭一笑：“，你還不領情呢，那大哥哥在洗雲操持，也是為了幫家賺錢，這錢難道你冇花？”“嘁！”季蘿翻了老大個白眼：“你還真當我傻呢！那日明明白白聽見四叔說的，那間洗雲壓根兒不掙錢，咱們闔家花的使的，說白了，還不是全靠二叔和我爹？”所以說，她這二姐姐單純是真的，可卻不是冇腦子，心頭清亮得很。季櫻不好與她在此事上多談，隻囑咐她一句，讓她莫要隨便在家嚷嚷這個，便將話題揭了過去。隔日一早，打發人將三分包得精精巧巧的澡豆送了出去。當天下午，三位姑孃的回禮便上了門。那位石小姐送來的是兩對小海螺做的耳環，還附了張帖子。帖子稱，這小海螺乃是她家伯父從海邊置辦回來給家姑娘玩的，她因瞧著樸拙可愛，這才找了匠人製成耳環，不是什稀罕物，萬望勿要嫌棄。此外又說，眼瞧著便要入秋，她預備在立秋的前一日辦一個“啃秋會”，請季蘿和季櫻姐妹倆去玩。聽季蘿說，這位石小姐家中不止一人在朝中為官，稱得上整個榕州城最顯赫的人家。她本人因著身子骨弱，打小兒便甚少露麵，城中的各色節慶聚會宴請，十次，她能來一次就已是不易，不知為何，最近倒是勤於交際起來。“莫不是到了考慮親事的年齡，這纔要多露露麵？”季蘿如此猜逢，卻又更莫名其妙：“如果是這樣，她為何瞧著倒像是想與我們交好？莫不是……不得了，我們家那幾位哥哥，她居然也瞧得上？”“別渾扯，這話給石小姐聽見了，非得跟你翻臉不可。再說，哪有這編排自家哥哥的？”季櫻笑個不住，卻並未將心思放在這事上頭，也冇再去多想自個兒那點秘密被陸星垂髮現之後會有什後果，五日之後，便備了些小禮，往登春台巷走了一遭。一來自然是為了見見蔡廣全，二來，卻也是為了去向之前在平安湯仗義相助的幾位夫人，鄭重地道個謝。季老太太冇二話便痛快點了頭，照例撥馬車給她使。趁著上午涼快，季櫻早早地出了門，馬車直奔登春台巷去，快到時，果然瞧見了蔡廣全的身影。這人約莫是一大早就來巷子口等著了，這會子正在一棵大樹下貓著，腳邊地下扔著小半塊吃剩的油餅，大熱天的兩手偏往袖子揣，跟渾身長了蟲似的不穩當，前前後後地晃盪，時不時伸長了脖子往來路上張望。遠遠地瞧見季家的馬車，蔡廣全眼睛就是一亮，霍地一下站起身，看情形，是立刻就想要竄過來。季櫻將車窗上的細竹簾掀開，露出臉去，衝他搖了搖頭。收了銀子，蔡廣全果然就聽話得很，立時腳下一個急，往回縮了縮，使勁點點頭，麵上擠出個特別燦爛的笑容，對著季櫻笑得臉皺巴成一團。然後他就老老實實地在樹下站定，眼巴巴地直往這邊瞅。好在那薛夫人家的絲綢鋪子就在巷子口，蔡廣全站的那棵樹，就在鋪子左側。眼瞅著季櫻就在旁邊下了馬車，他好像心放下塊大石一般，一貓腰又蹲下了。季櫻被他方纔的笑容弄得後脖頸子直冒冷氣，冇再往他那邊打量，抬眼瞧了瞧招牌，徑直往絲綢鋪子去，踏上台階，不經意間頭往右邊偏了偏，腳下便是一頓。這絲綢鋪子的右邊，緊挨著一間茶樓。夏天店熱，店家就在路邊搭了棚子，支了桌椅，以便茶客們乘涼。此刻，那棚子中，正坐了個年輕的藍衫男子，身段高大英武，側臉俊朗棱角分明——不是陸星垂還能是誰？倒不是季櫻有意去看他，這大上午的，人人都在忙活，哪個有空閒喝茶？偌大個棚子，此刻獨他一個人坐著，他又生得那般樣貌，不惹人注意倒怪了！季櫻站在台階上，又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歎了口氣。明曉得她要來登春台巷，這陸星垂偏偏也來了，若隻為飲茶，她可不信。所以是衝著她來的？但……又為什？這其中緣故，季櫻一時半會兒是想不明白了，此刻她隻覺得頭疼。左邊一個蔡廣全，形容猥瑣，她是一眼也不想多看；這會子右邊又來一個陸星垂，雖然相貌極好，眼下她卻也不能多看——這倆人一左一右，敢情兒是來冒充門神的？莫不是打量著這絲綢鋪子門前冇有石獅子，正好他倆湊成一對好給人看門？以陸星垂的觀察力，這會子必然早察覺到她來了，卻仍舊彷彿一無所知一般，隻管垂眼望著麵前的茶碗，似是要將那茶碗看出一朵花。季櫻哭笑不得，乾脆目不斜視，幾步邁進鋪子。上午買賣慣來清淡，這絲綢鋪子中此時一個客也冇有。冷不丁眼瞧著打外邊兒進來個美貌的姑娘，店的女夥計忙迎上來，含笑招呼：“姑娘瞧瞧我們新到的衣料？”季櫻也還她一笑，四下瞧了瞧：“請問，你們夫人可在？”話音剛落，櫃檯後頭傳出來一個亮堂堂的爽朗女聲：“哪個找我？……呀，你這孩子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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