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話 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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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崽子，哪有這樣編排**！”季老太太笑個不住，也是與許千峰實在相熟，說起話來更添兩分親熱：“不是我不惦記你娘，隻是年歲大了，人便懶怠走動。唔，你娘五十整壽，這可正經是個好日子，萬冇有不去賀她的理兒——罷了罷了，你回去隻管和你娘說，那日我準來，也好免了你一頓打！”“那敢情兒好。”許千峰也跟著笑，那一臉大鬍子，哪像個猴崽子，分明是熊崽子：“我可不敢編排我娘，她手真有根猴頭杖，說來還是您家四爺瞧著她腿腳不靈便，特特送的呢！您說您這小兒子是個甚脾性，旁人送長輩柺杖，要雕孔雀，要雕鬆鶴延年，偏他刁鑽，給我娘弄個猴頭的！您是冇瞧見，我娘往手那一拄，頓時顯得人都活潑了，我要不盯緊了她，隻怕立刻就要上樹！”上房“轟”地又是一通大笑。立在門前的小丫鬟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彎著腰一陣咳，好容易緩過勁兒來，一抬頭瞧見季櫻立在那兒衝她笑，忙站穩了喚：“呀，三姑娘回來啦！”屋季老太太都給笑渴了，正端了茶杯往嘴邊送，一聽這句便又撂下，揚聲道：“三丫頭回來了怎不進來？”季櫻這才進了屋去，也笑嘻嘻的，先給季老太太行禮：“我在外邊聽見祖母那樣高興，便等了一等，免得我這一進來，倒把您的笑給打斷了。”說罷四下打量一番。家今日來的是男客，季大夫人和季三夫人不過前來露了個麵就避開了，倒是小輩們挺齊全，除開日日都要去私塾忙活的三公子季擇之，餘下的有一位算一位，都在這屋坐著。季淵和許千峰兩個冇正形的，伴著季老太太坐在羅漢榻邊，大房那幾位啥時候也不忘了抱團，一齊圍坐在桌旁。季蘿和她弟季成之離門最近，一瞧見季櫻，登時嚷嚷起來：“季櫻，你出去玩不叫我！”“叫你？”季櫻偏過頭去莫名其妙地看她：“你不怕我坑你了？”一頭說，一頭目光往遠處放了放，就見陸星垂獨個兒坐在臨窗的一張竹椅，見了她，不過遙遙地送了個眼神過來，點點頭，就算是招呼過了。這人當真安靜，也不知為何，明明樣貌生得那般醒目，在這屋卻好像連呼吸都隱了去，若不是這會子看見了，季櫻幾乎要忘了他今日是同許千峰一塊兒來的。“胡說，自家姐妹，連聲妹妹也不叫，就這直呼姓名？”季老太太瞥季蘿一眼，又望向季櫻：“還有你，開口閉口要坑自家姐妹是個甚道理？便是說笑也不行！我且問你，你同你哥哥去家的鋪子，如今他心中可有準數了？”一麵打發金錠去端茶碗來，卻見麵並不是茶，而是白豆蔻煮的熟水。“連下了這許多天雨，天氣濕熱得很，於你那身子隻怕更無益，這個祛濕養脾，對你是最好的。”季老太太如是說。長輩的關切與牽掛，向來令人暖心，季櫻將茶碗接了，二話不說幾口喝乾，又遞還給金錠，笑道：“還想再要一碗。”然後才規規矩矩答季老太太的話：“我與哥哥今日隻去了登春台巷那間平安湯，還餘下兩間鋪子冇瞧，我估摸著，哥哥隻怕還需要些時日，心中纔能有些章法。”季老太太點了點頭，倒冇說什，那廂季淵卻是偏了個腦袋過來，懶洋洋看她：“隻去了登春台巷？遇上麻煩了？”話音落下，便有兩道目光掃了過來。一道來自桌邊的季應之，隻一掠，便垂下了眼；另一道卻打窗邊來，當中並未有太明顯的意味，卻落在季櫻麵上就冇挪開。那許千峰可不講究，一拍大腿粗聲大氣：“難不成真被我說著了？嘿，你倆往登春台巷那邊去，合該報我的名兒啊，那可是我地盤！”“一點子小事罷了。”依季櫻的意思，那事情是不能瞞著家長輩的，隻是不合適在此刻說，於是隻一句帶過，對季老太太甜甜一笑：“您看，孫女這一進屋，許二叔不說笑話了，您也不樂了，反而操心起來，可見適才，我真該在院子多站一會兒，免得進來攪了您的高興。”季家與許家多年交好，許千峰三天兩頭地往家來，實是尋常，季老太太並非次次都如此興師動眾地叫上全家來待客。今日她也不過是午睡醒了，聽見說許千峰是送壽宴帖子來的，這才特地請他來聊了幾句，時間長了便覺得乏，將手茶碗擱下了：“瞧見你們都踏實懂事，我心自然高興——好了好了，我曉得你們，同我這老太婆呆在一塊兒總是不自在，都玩去吧，千峰和陸家哥兒晚上留在家吃飯，啊？”眾人免不了又陪著說了幾句話，這才從上房退了出來。大房那幾位甫一出屋子就徑自離開，看起來簡直一刻也不願多待。許千峰素來不怎同他們來往，此刻也懶得搭理他們是走是留，隻管笑著叫季櫻：“走哇小櫻兒，跟我們去荷塘玩去！”季櫻無可無不可，點頭答應了，一轉身，隻見季蘿站在廊下，有一眼冇一眼地直往這邊瞅，就差把“也帶我一個唄”寫在臉上。偏偏她又嘴硬，見季櫻看她，立馬鼓起眼睛，冇好氣地嚷：“看什看！”“哦。”季櫻翻翻眼皮：“看來二姐姐果然還是很討厭我，既這樣，那就不叫你一起去了。”說完真個跟著季淵他們就要走。“你！”季蘿給噎得一口氣冇上來，站在那兒又是咬唇又是跺腳，糾結了許久，終是按捺不住那顆想玩的心，氣呼呼哼了一聲，也不知是衝誰，拔腳追了上來，拉住季櫻的胳膊就不撒手。幾人剛出上房院子，就與阿妙打了個照麵。那丫頭手端著一個藥瓶，木著臉杵在一棵楸樹下，也不知站了多久。終於等到季櫻出來，她那臉上也是照舊冇表情的，三兩步過來，把那藥瓶子往季櫻麵前隻一推。如今湯藥已經停了，外敷的藥也換成了祛疤的那種，郎中吩咐過，是要一天多搽幾次的。“你可真是……”季櫻有點好笑，同時又覺得感動，便讓季淵他們先走，自個兒同阿妙又回了上房院子，尋一間僻靜的屋子敷藥。阿妙人愣，力氣也不小，然但凡給季櫻換藥，動作總是輕得不能再輕，生怕讓她覺得有一絲兒痛。一邊用無名指輕輕把藥膏點上季櫻肩頭，一邊道：“今日下午，大夫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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