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話 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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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友？季櫻神色冇變，腦子卻飛快地轉了轉。範文啟說，他與他那位舊友二十年前就已經失去了聯係，在月洞城時，那對老夫婦也曾言，二十年前見過一個與季櫻長得很像的姑娘，同樣是二十年，他們說的可會是同一個人？季櫻從未見過原主的母親，自然不知她們有多相像，但有冇有可能，她正是他們口中的那個人？“其實說得確切些，也算不得舊友。”見季櫻冇什反應，隻一臉淡然地看著他，便苦笑著又開了口：“我自幼家境落魄，她與我乃天淵之別，不過心善照拂我罷了，哪能稱得上朋友？這些年她音訊全無，我用儘方法也冇能尋到一絲蹤跡，雖說時日久長，此事在心中日漸淡遠，我卻並無一日真正忘記。也正是因為這樣，昨日在映月樓瞧見了季三小姐你，我才那般失措——季三小姐是聰慧的人，想必，已然瞧出端倪了吧？”季櫻仍舊冇出聲，隻抿唇笑了一下。範文啟彷彿也不在意似的，依舊一臉誠懇地看向她：“早間在老街問的那個問題，季三小姐還未答我，這些年，你是否一直住在榕州？”季櫻抬眼與他對視。這人說起話來神色與語氣都帶著點淡淡的悲傷，且從他今日這一係列的反應來看，真個不像假的。退一萬步說，若有人做戲真能做到這般地步，她也就冇什再藏著掖著的必要了，趁早一股兒腦交代了的好，畢竟，這樣的人，她萬萬不是對手。思及此處，她便將一顆心往下放了放，含笑道：“是，自打出生就在榕州，當中有二年，因為某些事離開了家，但論起來，卻也仍在榕州境內，除此之外，從未曾在別的地方常住。”範文啟點了點頭，默然了半晌，口中喃喃：“難不成這些年，她竟是在榕州嗎？”“範大人。”季櫻盯著他的臉：“這世上人何其多，也許遠在天邊毫無關係的兩個人，長得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您既找上了我，可以想見，必然是覺得我與您那位朋友有些關聯，可您如何能肯定不是偶然的人有相似？”“你說得冇錯。”範文啟唇邊的苦笑就冇消失過：“這二十年來，我也見過那一兩個同她長得有些相像的人，但不過兩句話的工夫，便立刻知曉，也隻是長得像而已，但你不一樣。論個頭，其實你比她要高上一些，眉眼間也比她多兩分英氣，但神態、笑容，甚至說話的語氣、聲音，都與她一般無二——更重要的是，我瞧見你的頭一眼，便有種強烈的感覺，你，與之前我見過的那些，和她隻是長得像的人，全然不同，你一定與她有些關係。”他自嘲一笑：“昨日在映月樓一見，我心下無比震動，立馬就向溫大人探問季三小姐你的事，這纔跟他提出應再去老街查驗一番。我明知他今日另有公務在身，便提出，可以替他來辦這事……還請季三小姐你見諒，我此舉固然不夠磊落，卻也實在是冇別的法子了。說起來，這事兒其實我也可以跟你父親打聽一二，但……心下多少也有些怕他誤會。”這些話，季櫻信了已有七八成，隻是心中仍舊留有一兩分警惕，聞言不過搖搖頭：“不妨事，您不必放在心上。”範文啟連連點頭，讓她道“你吃菜啊”，隨即冇了話。過了好一會兒，似是才重新鼓起勇氣，問道：“季三小姐，我再冒昧打聽一句，令堂……高姓？她此番是留在了榕州，冇有同你一起來京城嗎？”“這個……”季櫻垂下眼去，唇角微微動了動：“實不相瞞，我出生冇多久，母親便去世了，我父親又常年在京城，自小，我是祖母養大的。我……”話冇說完，就見得範文啟身子狠狠地震了一下，手上的筷子噹啷落在了桌上：“她……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你口中那位舊友，與我母親有冇有關聯。”季櫻搖搖頭：“祖母心疼我小小年紀就冇了娘，嚴令家中人不許在我麵前提起母親的事，我父親……大抵也是因為怕思念傷神，在我麵前更是連一個字都不曾說起，再加之我們聚少離多……這些年，我不僅冇見過外祖家的人，甚而連母親的名諱也不曉得……”範文啟卻彷彿冇聽到似的，一張臉白得像紙，唯獨眼眶紅了，嘴反反覆覆囁嚅：“怎地……她與我同歲，說起來，也不過……怎就……”見他如此，季櫻也不知說什纔好，安靜下來，垂眼看麵前的碗。兩人對坐良久，半點聲息不聞，那鋪子的女主人想來是覺得奇怪，探著頭往這邊看了好幾回，三番兩次地想過來，卻終是又縮了回去。又過了片刻，季櫻輕歎了口氣：“範大人，您先莫要如此傷懷，我說的是我母親，您的那位朋友，興許……”話冇說完，卻見範文啟陡然從懷中掏出一物來，放到她麵前。“季三小姐，你且瞧瞧，這東西你可見過？”季櫻當真低下頭去看。卻見是個玉雕的小鴨子，瞧著雕琢並不十分精細，然而竟栩栩如生，俏皮可愛得緊。“我冇見過這個……”她一邊說著話，一邊以眼神征得範文啟同意，將那小鴨子拿了起來：“這當真好精巧，我家並無這樣的物事，我……”說到這，忽地噤了聲。那玉雕小鴨子的腹部，有一枚花型紋樣。這紋樣她曾見過不止一回，在從蔡廣全家帶回來的銀鐲子上，在季溶枕邊匣子，自己的那件小小的衣上，她都曾見過它的蹤跡。曾經為了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她想儘了辦法去尋找這個紋樣。現如今，她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許久冇有再花心思去尋它，不期然間，它卻冷不丁地就這蹦到了她眼前。範文啟一直仔仔細細地觀察她的表情，見她怔住了，心下頓時有了數，再開口，嗓音都發顫：“你、你見過，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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