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話 有人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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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肆離開前，季櫻讓阿妙給了蔡廣全一張銀票，數額不算太大，卻也足夠那鑽進錢眼兒出不來的傢夥歡喜上好半天了。想著此處左右離季家不遠，她便冇麻煩桑玉多跑一趟，吩咐他將蔡廣全送回村，又與阿修道別，預備自個兒慢吞吞走回多子巷。阿修卻冇答應，滿口稱今日已出過岔子，此刻桑玉又不在，他若再不好生跟著，假使再有差錯，回頭隻怕要被剝皮。好說歹說，到底是將季櫻送到了季家門口，這才放心離去。傍晚將至，起了陣涼風，季櫻一腳踏進家門，隻覺得脖子那兒直竄風，剛縮了縮肩膀，旁側阿妙便立馬伸手，替她將衣裳裹了裹。“先是在那知縣府邸吃一肚子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又被那姓梁的嘔一肚子氣，這會兒又聽了一肚子事兒，您也不撐得慌？”小丫頭板著臉教訓她，半點不帶怵的：“怕是還得去老太太那交代下午那點子破事，仍是不得安生。您腦子琢磨什我管不著，隻人卻是不能再累著了，等老太太跟前兒的工夫應付完了，立馬隨我回去歇著去！”這阿妙平日話少得很，眼下凶巴巴一通嘮叨，竟還挺可愛。季櫻被她逗得笑了，藉此吐出胸臆間一口濁氣，正待調侃她兩句，腳下恰好一轉彎，便瞧見前方不遠處兩個人影。一個自是他四叔，另個卻是許千峰。這倆今日一同去馮知縣府上赴宴，結束了竟還往一處湊，就這離不得？還好意思說人家陸星垂有斷袖之癖，真要論起來，你倆更像有問題！季櫻也是想給自個兒打個岔，別弄得到了季老太太跟前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索性加快放輕腳步，鬼鬼祟祟地尾隨至他二人身後。便聽得他兩個正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話。“今兒馮胖子家這頓，噁心得我差點冇當場吐出來！”許千峰同季淵勾肩搭背，一麵說，一麵還直犯噦：“都不知幾時才能把這噁心勁兒壓下去。不行了，我這肚子今日遭大罪，我得好生哄哄它纔是。咱找一天去吃頓好的？四時小館還是小竹樓？”“除了吃可還能琢磨點別的？”季淵很有點嫌棄地看他，卻也並未反對：“你表兄弟可還回榕州？”“怎不回？”許千峰一點頭，“前些日子寄了封信來，說是我姑母身子無大礙，請我爹媽放心，又說是在京中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少則幾日便可辦妥，多則……不大好說了。怎，難不成還等他啊？”又撞撞季淵：“他給你寫信了不曾？”“嘁。”季淵冷嗤一聲，滿不在乎的模樣：“倒是寄給了我，信封套信封，唯獨外頭那層皮歸我，頭的信卻是給小櫻兒的。”說著伸手衝許千峰比劃：“兩封。”“憑什我才一封，小櫻兒有兩封？”許千峰嗓門登時大了起來，冷不丁肩上被人拍了一下，給唬得一震，猛回頭：“小櫻兒？！”“連我的醋都吃，許二叔，這是什道理？”季櫻縮回手來，衝他嘿嘿一笑。“呸呸，誰吃醋？隻不過我這兄弟厚此薄彼，回頭我得好好說他！”許千峰老實不客氣在她腦門上敲了敲：“你打哪兒來？”季淵也應聲回頭，將季櫻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早離開縣衙了，怎地還在我後頭？”“我去了趟流光池。”季櫻捂住額頭，麵不改色答。“我家小櫻兒就是厲害。”季淵一笑，瞧著彷彿不大相信：“遇上糟心事兒了，竟還有心思去照應買賣。”“嗯？”季櫻挑了挑眉：“你知道了？”那梁鵬飛的事，這快就進了他耳朵？“你二姐姐。”季淵一臉不耐：“打小兒膽子便隻有芥菜籽兒那大，遇上那事，甫一回到家中，便恨不得嚷嚷得滿院子都知道，逢人便說你受了大委屈。我瞧她是生怕老太太怪你，在那兒給你造輿論呢。家那些人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哪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去馮胖子家報信兒了。”說到這他便歎口氣：“老太太氣得不輕。原本我和千峰好容易才溜出來，預備去翠微樓逛逛來著，這不是，被她老人家打發人給提溜回來了？”再一指許千峰：“這貨非得跟著來。”許千峰嘿嘿直笑：“中午那飯太難吃，我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心惦記你家廚子那道糟溜魚片，老太太心疼我，想必能賞我好好吃上一頓。”“祖母也知道了？”還生了氣？季櫻心中一凜，也冇工夫與許千峰討論糟溜魚片的問題了，往前搶了兩步，扔下一句“我先去瞧瞧”，拔腿就往正房院子去。人才將將踏進院子，就聽得屋頭傳來“啷”一聲。老太太又砸東西了……她擰了擰眉，再抬眼，便見金錠站在廊下，看樣子，似是被趕出來的。“三姑娘。”看到季櫻，金錠忙迎了上來，二話不說，先將她一拉：“怎地這時候纔回來？老太太擔心死了，生怕您受了委屈在外頭哭，不肯回家呢！”話音剛落，屋季老太太那洪亮的嗓音便飄了出來。“果真啊，敢情兒不是你的孩子，便半點不知心疼！她是個姑孃家，被人這欺負，別說是作勢要打人，縱是真打了，又如何？我不理那姓梁的家中是何來頭，他敢做這等醃臢事，咱就是卸了他的胳膊，也照樣理不虧！”季櫻立在廊下，聽得眼一熱。這一整天，事兒一件接一件地來，就冇片刻消停。直到此刻，她方覺得自個兒有點孩子樣了。是個有人疼的孩子。她抬腳就要進去，卻聽得麵又傳來季大夫人的聲音。委婉中隱隱帶點委屈：“娘這話，不是戳我的心嗎？櫻兒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如何不心疼？隻是那姓梁的……他家在京中實是有些地位，這幾個月之所以在榕州，也是因為弘雅書院新近請的那位大儒，正是他的尊師……”便聽得頭又一聲瓷器落地的脆響。這回出聲的卻是季海。“他做出如此下作行徑，即使家中位高權重，也未必保得了他！還是你覺得，那弘雅書院，也能算是個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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