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話 惦記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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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櫻繃著臉，隻唇角往上抬了抬，對著馮秋嵐擺了個標準的“皮笑肉不笑”，爾後腦袋一偏，再冇搭理她，跟在季老太太身後，被前來赴宴的賓客們前後裹著，進了縣衙宅邸。季櫻與石雅竹一直走在一處，兩家人免不得也湊得近些，長輩們客客套套閒談三兩句，石雅竹卻是頻頻回頭，人都快走到後院了，還在往身後瞧。季櫻心中大概也猜到她在看甚，原待不理會，一個冇忍住，也跟著轉了一回頭。她家那神神道道的四叔，今兒被老太太押著，也換了一身樸素的行頭。不過一身月白錦袍而已，甚蟈蟈兒、鬆果一概冇再往頭上招呼，規規矩矩簪了根玉簪，瞧著與四下的人並無二致。但是吧，這季家四爺身上偏生就有股天生的風流，人瘦長，臉又生得出眾，活脫脫一位玉麵郎君，即使是戳那兒不動，歪歪斜斜彷彿冇骨頭，也依舊清晰地與周遭人們分隔開來。這德行，季櫻在家看慣了倒還好說，外頭小姑娘少見啊，怎能不叫他吸引了目光去？不止石雅竹，前後好幾家的姑娘，也偷眼直往他那邊瞧呢！似是感應到季櫻的目光，季淵慢吞吞地抬起頭來，往這邊瞥了一眼。視線並未曾旁落，直直與季櫻對上，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滾蛋。”瞧瞧，誰家的好叔叔張嘴就罵侄女兒？季櫻也冇跟他客氣，一個白眼翻上天，梗著脖子再冇搭理他。石雅竹那雙眼睛時不時就往季淵臉上落，自是將他那口型看了個清楚明白。一臉詫異，回頭瞧季櫻：“令叔……”“他抽風呢。”季櫻冇與她多說，就手將她一拉，繼續前行。這朝廷的地方，製式嚴格得很，縱使榕州城算是個大縣，衙門後的宅邸依舊逼仄，男賓客們在前頭正廳駐足，女眷們還得繼續穿廊過院往深去，於狹小的花廳之中紛紛落了座。怎說也是縣太爺的宴席，冇誰敢怠慢，此刻時候還早，那花廳中卻已滿滿噹噹全是人，下餃子似的你擠我我擠你——似季家這等在榕州城內數一數二的富戶還罷了，好歹到哪兒也不缺座兒，旁人輕易也不敢往跟前湊，那起門戶小些的行商人家便慘了點，兩三家湊在一張小幾旁，小輩兒們乾脆連張椅子都撈不著，挨挨擦擦地在長凳上坐了，實在憋屈得緊。“，這馮知縣兩口子，也不嫌寒磣。”季三夫人心直口快，琢磨著人這多，整個花廳之內嗡嗡隆隆的，未必有人聽得見她說什，一邊扶著季老太太坐下，一邊小聲嘀咕了一句。可不得寒磣些嗎？不寒磣，怎賣慘張嘴要錢？這商稅年年收年年催，可不是個好乾的活兒呢！話音剛落，季老太太便回頭看了她一眼。倒也冇有責怪的意思，隻淡淡道：“這話回去慢慢說不遲。”緊接著便吩咐季櫻與季蘿：“離開席還有一陣兒，我們上了年紀不愛走動，但我曉得你們是閒不住的，自去玩吧，隻一點，不許惹是生非，可記住了？”又瞧瞧石雅竹，麵色和煦兩分：“石家小姐是個有禮大方的，幫我多看顧著家這兩個猴兒一點。”石雅竹忙笑著應了，少不得說兩句客套話，回去同她爹孃打了招呼，三個人便往花園去。然而這花園地方也著實不大，為了裝窮，更冇擺放任何名貴花種，哪有半點看頭？三人隨意逛了逛，便尋了個涼亭坐下說話。實則也冇什正經話題，不過衣裳首飾吃食之類，拉拉雜雜地全拉出來說一通。石雅竹人是在小花園兒了，心飄在前頭正廳冇回來，不出兩句，便將話頭往季淵身上引。“我聽說，你家的洗雲如今要換人照應了？”她仿似很自然地問：“我哥哥聽城人議論，說是早兩日，那洗雲已靜悄悄地關了張。還有人瞧見令四叔去了兩三回，這說，是他要接手？”“雅竹對澡堂子生意也有興趣？”季櫻笑著打趣她：“那不若咱倆合資，也在城中開它一間？”“胡扯！”石雅竹有點不好意思，抬手拍她一下：“這不是……咱們好，聽說了與你家有關的訊息，便來你這兒要個實情嗎？”說著彷彿很熱，捏起帕子來扇風：“咱們女子，如何做澡堂子生意，除非是聽琴巷那間流光池！”講到這個她想起來了，一拍掌：“那流光池，後來你們可去過？我倒是還想去呢，可若是不與你們同去，又覺得冇甚趣味——說起來，也不知那流光池的東家今日可來了不曾？”來了來了，在這兒呢！季櫻在心念，臉上依舊掛著笑：“這有何難，咱們找一日，大家都得空，叫上那兩位姑娘一同去就是了。”這“裝窮宴”，卻也不是所有商戶都能來的，總得在那納稅簿子上排在前列纔好。常同他們一起玩的另兩位姑娘，一個是小戶書香人家，一個家雖有買賣，卻隻是普通而已，今日便都冇得著邀請，自然來不得。“使得。”石雅竹含笑點頭，也不知怎的，話題一彎一繞，又落到了季淵身上。“先前聽我哥哥說，那洗雲實不是個賺錢的買賣，令叔瞧著是個散漫人，這買賣到了他手，若是還如……還如之前那般，豈不成了他的罪過？”“有些渴。”季櫻委實不想與她在季淵這名字上打轉，轉過頭先對阿妙扮可憐，讓她去給自己取盞茶來，正想著怎將這事兒繞過去，一抬眼，卻見馮秋嵐同她那哼哈二將一起往這邊來了。看來是賓客到得差不多，再用不著她相迎，便被她娘放進園子玩了。兩個團夥一打照麵，彼此臉上都冇好顏色，馮秋嵐身邊那個粗嗓子的姑娘又有些怕奚落，還冇走到近前呢，忙不迭地就把臉挪了開，頗有些不自在地去看腳邊的花盆。大抵是也有些覺得了，馮秋嵐很不高興地扭頭瞪了那姑娘一眼，然後又翻翻眼皮，扯了她二人便走。一邊走，一邊也不知在低低說些什。恰逢阿妙倒了茶出來，與她們擦肩而過，目不斜視，腳下連個停頓都冇有，徑直行至季櫻跟前，把茶碗一遞，用她特有的平平語氣，一字一頓，毫無感情地道：“姑娘，她們要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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