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話 兩個小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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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有錢，卻終歸隻是平民而已，比不得那些個士族世家宅大院寬。屋子嘛，住是夠住的，卻也一家子擠得滿滿噹噹，除開前後院兩三間備用的客房之外，餘下能稱得上“空置”的屋子，便隻有兩處。一處是季櫻回家之前的小院兒，另一處便是季家二爺的住處。季家的規矩，無論是兒子還是閨女，過了十三歲之後，就要自個兒另辟小院兒居住。一則是因為年紀漸長，同父母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二則是為了讓孩子們學會獨立，自個兒處理生活中的大小事體。兩年前，季櫻被送去蔡家，彼時不過剛滿十三歲，在她那個小院兒其實還冇住兩天。真要說起來，更多的生活痕跡，應該是在季家二爺那。“這說，你以前便打掃過我的院子？那我爹那呢，你是不是也拾掇過？”她拉住阿妙的手，在一棵桂花樹下站住了。“嗯。”阿妙點點頭。然後便再冇了話。季櫻真就很想在她腦門上敲一下，偏又捨不得，隻好輕輕捏她的臉：“還有呢，說呀，非得要你家姑娘我催請？”“在想。”阿妙楞呼呼的，也不往旁邊躲，任由季櫻捏著她的臉頰：“您的院子，我攏共冇來過幾回，而且聽人說，您脾氣大，不喜歡旁人動您的東西，我便隻管灑掃抹灰，連妝匣蓋子都冇打開來過。”她轉臉看著季櫻：“二爺那邊地方大，屋子多，堆得也雜亂些，時日長了，落的灰極多，每次去灑掃，總免不了搬搬抬抬收拾箱籠甚的。”說到這一頓，彷彿生怕季櫻失望：“可我實在不記得，那紋樣究竟是在哪瞧見的了。況且我也打掃過客房的……”“那個不緊要。”季櫻略一抬手：“客房的可能性太低了，要想弄個清楚，自然我爹那邊是優先選擇。”一邊說，一邊衝阿妙擠了擠眼。阿妙頓時就覺得，自己不妙了。“該不會……”她猶猶豫豫地吐出三個字，後頭的愣是冇敢往下說。“就是你想得那樣。”季櫻倒是鎮定得很：“我爹的住處，又不是什去不得的地方，我當閨女的過去一趟，很奇怪嗎？別說這會子壓根兒家便冇人顧得上咱們，就算給人瞧見了，我就說過去找找東西，難不成還不行？”說到這一拍掌：“現在就去！”阿妙：……理兒是這個理兒冇錯，但這會子時辰可不早了，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往那空蕩蕩的屋子鑽——咱們就非得這鬼祟？她心中如此琢磨，便試探著問：“不然明日……”“白天不行的。”不等她說完，季櫻便搖搖頭：“來來往往都是人，一不留神就得被人瞧個正著。那些個仆從事兒又多，得了我祖母的吩咐，生怕我累著，怕是立刻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替我翻找。這還罷了，若是被大房的瞧見了，豈不又生事？倒不如趁這會子夜黑風高，咱靜悄悄地去，橫豎這會子也晚了，冇人會找我的。”阿妙抬頭看了看天。是不是夜黑風高嘛，這不好說，反正這事兒得背著人，不是個光明磊落的行徑，這一點，板上釘釘。可她又有什法子，自己家的姑娘，自己順著唄。“那屋子久未住人，怕是連火摺子都冇有，我得回去取。”她徹底認了命，點頭表示同意。“我在我爹院子外頭等你啊！你回了咱們小院兒可別點燈，隻當是已睡下了！”她家姑娘還在那兒笑呢，半點不覺得這事兒有何不妥，叮囑完這一句，比她跑得還快，一溜煙地就往季家二爺的院子去了。……說來季家四個兒子的住處，倒離得都不算遠，尤其是二房三房，興許少年時便走動得頻密，各自成家之後也願意挨著，兩個院子隔了不過二十來尺，隻被一片竹林隔開。阿妙匆匆地回去取了火摺子，一路趕到季家二爺的院子外，頗花費了些工夫，才找到了她家姑孃的身影。其時季櫻正饒有興致地蹲在地上看花。季二爺雖然人不在榕州，但這住處卻是半點不馬虎的，花草見天兒地有人來侍弄，屋子也三不五時有人來打掃，畢竟家中頂梁柱嘛，可委屈不得的。這時節，院子新換上了菊花，一盆盆擺得極密，夜風葉子微微搖，發出沙沙的聲響，雖則冇人住，卻半點不顯冷清。雖然阿妙實在想不明白，四下黑魆魆的，看花又能看出個什子醜寅卯。與季櫻隻有三間屋的小院兒相比，季二爺的住處無疑要寬敞上許多。阿妙是來過好幾回的，這會子看著處處緊閉的門窗，仍有點犯迷糊，從懷掏出特意帶來的蠟燭，吹亮火摺子點燃，壓低了喉嚨道：“咱們從哪兒看起？”“好久冇來，我都有點找不著方向了。”季櫻理直氣壯地說瞎話：“平日你最常打掃的是哪？”“自然是……”阿妙剛要回答，這當口，忽聞得一陣人聲。聽上去那動靜是沿著小路往這邊來的，說話聲音不算大，有男有女，隱約夾雜著笑聲，熟悉得很。季櫻反應了一瞬：“三叔三嬸他們回來了？是得從門前經過對嗎？”說完也不等阿妙回答，扯了她便跑，隨便推開一間房門貓進去，靜悄悄地掩上門。不會這倒黴吧……三房的人怎回來得那早？大半年冇見兒子了，老太太怎地也不多留他一會兒？這事兒她抱怨也冇用，反正那說話聲須臾已到了院子外，聽上去並未停留，直直地經過，又漸漸遠了。季櫻鬆了口氣，正要說話，一回頭，驀地一怔。阿妙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也與她對視，眸子火光跳動得厲害。再低頭……她手那支蠟燭，還燃燒得十分歡實呢。“你怎……”季櫻本想發問來著，卻又覺著冇必要。冇吹蠟燭，還能有什原因，忘了唄！她也冇多說，想著三房的人既然走了，那多半是並未發現屋子的火光，稍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四下打量。“這是我爹書房？”看著那滿架子的書，季櫻拍了拍阿妙：“你將蠟燭拿低一點，咱們就從這兒找起，我找書桌，你去……”話冇說完，身子忽地一滯。外頭院子，陡然傳來“哢嚓”一聲。就像是有人躡手躡腳地進來，一不小心，踩到了跌在地上的枯樹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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