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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仙臨都 作品

第1021章 他可能還會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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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老舊的木門被人從內推開,吱呀吱呀的嘈雜聲打碎了些許寒冬的死寂,屋簷上積厚的雪應聲而下,濺落於少年漸長成的寬肩,被掃落後依然在竹青長衫上留下了水跡。

少年長身玉立,身量高的有些逼人,需得稍稍低頭才能避免蹭上木門上沿。

初生的朝陽肆意傾灑,少年行走間,衣決飄飄,神清骨秀。

路邊的茶肆中,幾人探頭探腦的看著,嘀嘀咕咕。

“好生俊俏的書生郎啊,璞附還有這等人物呢”狂炫早餐的年輕鏢師瞪大眼睛盯著那道逐漸離去的身影,拽著旁邊的老鏢師問道。

老鏢師手中的茶險些被晃飛,斜了眼外麵,將袖口礙眼的手拍下去回道,“頭次來璞附走鏢吧,那是謝九皋。”

說起這,年輕鏢師立刻反應過來:“文曲星?那個連中三元的謝銘謝九皋!”

老鏢師拿出汗巾擦了擦還是被搖出的茶水,怒道:“廢話!不是他是誰。”

另一個捧著熱茶暖身的中年鏢師感歎道:“嘖嘖嘖,打眼一看便是在金玉中養大的世家公子哥,居然到了這兒,是流放嗎?”

“是啊,也是令人唏噓的一樁慘事。”

西南璞附乃邊境之地,民風開放,從不避諱議論朝政,大早上,天還矇矇亮,走鏢的眾人還可歇歇腳,見眾人都好奇的盯著自己,那位有經驗的老鏢師無奈,便開始娓娓道來。

“天下人皆知,今上曾言‘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廣納天下方士,煉製神丹。觀星台的大人們也說之前的水災地動,恰恰意味著二龍不可同存,因此東宮之位遲遲未立。”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今上那麼多孩子,自然也有個心尖兒上的。”老師傅小心瞧了瞧左右,後低聲說:“就是景王,但今上畢竟歲數大了,那些想要從龍之功的人也就蠢蠢欲動,但誰也冇料到,謝老也在其中。”

“謝康安的大名,想必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吧,朝堂中的大臣十之五六都是他的弟子,其餘亦大多受過他的恩惠。世人皆說,流水帝王家,鐵打謝康安,也不知這位是老糊塗還是如何,已經侍奉過三朝皇帝了,怎麼就......”老師傅說道惋惜處,歎息搖頭。

有鏢師瞭然的點點頭:“委實像被人下了降頭,當年的謝康安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有了從龍之功,也升無可升了吧?何必呢?”

“是啊是啊,就連如今的尚書令黎燁都曾是他的弟子呢。”

“這也是令人費解之處,但謝老勾結景王欲毒殺今上是事實,太醫說是都驗出毒來了,若非今上仁慈,怕是就連剛剛走過去的謝九皋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不過其中細節如何,咱們小老百姓是不知曉的,但這謝九皋著實是天妒英才。”

“是很可惜了,小小年紀便連中三元,要知道我大昭自開國以來,三元及第還是頭一個,當真是少年英才天資過人,當年那是何等的風光,誰人不說他是第二個謝康安,現如今卻淪落去給戰北侯的紈絝兒子當伴讀。”

“可不是嘛,那樣好的才情可惜被祖父連累,到手的功名丟了,按我《大昭律例》,怕是要等六年才能再重頭再來。”

鏢師們算了算時間,睜大眼興奮道,“六年後?豈不正是來年!”

……

謝銘不知曉酒肆眾人的閒言碎語,也許就算是知道,也不會在心裡留下任何痕跡,他隻知曉江矜最不喜等人,再不快些怕是要挨瞪。

璞附冬日的寒風完全無視衣物,彷彿是無數棉針生生插入了人的骨縫中攪動,行人一邊暗罵著這見鬼的天氣,一邊加快步伐。

偶爾身邊緩緩駛過馬車,嘎吱嘎吱碾過積雪,又一陣刺骨寒風吹過,路邊枝頭處頑強綻放的紅梅被狠心吹落,一抹抹嫣紅下落時在白雪的映襯下愈發顯出生機。

“謝九皋,上車。”

那道聲音蓬勃生機,與落雪交融,入耳的一刹那,謝九皋冷到麻木的感官仿若恢複如新,方察覺紅梅清冽幽長的香氣縈繞四周。

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摸到懷中,察覺到馬蹄糕涼了,便不動聲色的將手移到腰側,拍了拍身上的包,笑著對車上的人說道:“拿到了,請世子放心。”

高大車身由名貴的木材精雕細琢而成,每一道線條流暢優雅,儘顯匠人的精湛技藝,車身上鑲嵌著金銀珠寶,熠熠生輝,車簾輕盈飄逸隨風輕輕搖曳,隻側窗處被拉開,出生顯赫的車主人像是被人無故叨擾了與周公相遇,垂眸往外瞧時顯得格外輕蔑不耐。

那俊秀的雙眉微挑,長睫微垂,慵懶扶著帷裳的手卻輕顫。

高大馬車下,一心趕路的謝九皋對身上的紅梅花瓣好似視若無物,襯得原就驚人的容貌較平日更勝,身姿猶如鬆竹般堅韌而俊逸,眉眼溫潤如玉,清冷從容的風度被紅梅浸染,仿若誤入人間的仙君,霞姿月韻。

笑著對江矜回覆時,卻和平日裡的模樣相差無幾。

“磨蹭什麼?”

世子有些惱羞成怒的甩下了帷裳,謝九皋抬頭時,隻看見那修長白皙的手指落下的一瞬。

車廂內彆有洞天,大氣別緻的佈局,精緻實用的暖爐結合著馬車構造的獨有設計,讓整個車廂溫暖如春。

江矜烏髮束著玉冠,金絲滾邊袖袍耷拉在車廂內的寬敞坐榻上,隱隱露出的足靴好似兩個樣式,腦袋懶洋洋的枕在自己的手背上,一雙仿若能看透人心的雙眸往謝九皋身上掃過。

接過謝九皋遞上的冊子,有一下冇一下的翻著,不屑嗤笑道:“曲榮膽子倒是大得很,還未出學府呢,便敢越過他老子涉政奪利了?”

曲榮也是雲帆學府的學子,雖是璞附知縣之子,但品行惡劣,平日最喜欺淩同窗,這次盯上了江矜新進學府的好友高隅,護犢子的江矜知曉後當即炸了,立刻讓謝九皋去查他的把柄。

但這廝雖自大張狂,行事卻小心謹慎,僅有蛛絲馬跡印證,曲榮為一己私利疑似假傳知縣敕令,將縣內公家大半農田改為桑田,璞附可用於種植的土地本就少,冇了農田璞附農民便失去了自給自足的糧食,種植桑田的收入被一層層剝削後,落在底層農民手中的那點根本不夠全家溫飽,飯吃不飽了活下來都成為懸念,農民們自然就什麼也不怕了,大鬨過一場,卻被曲榮派人暗中壓下來了,被迫承諾會放糧食填補空缺。

但是曲榮早將得手的銀兩花光,根本無法填補空缺,為遮掩真相,假造賬冊,施布謠言,妄圖遮掩他人視線想來個瞞天過海,將罪責栽贓給知縣麾下的縣丞,但還是被謝九皋查到了微末之跡,複刻了那本賬冊。

江矜料到曲容也許會有一些出格的舉止,本隻是想抓個把柄讓他怕了,不敢再犯,但冇想到這等政事他都敢橫插一腳。

謝九皋卻輕輕搖頭,“世子,未必是假傳知縣敕令。”

“可我從未聽爹爹提起過京中來了什麼詔令......”

江矜愣一下,頓時明白謝九皋在暗示什麼了,“知縣知曉,但是默許了?”

謝九皋回道:“是的,查到輔助敕令實施的人手,還有鎮壓農民的手筆都有知縣親信的痕跡。”

江矜冷笑一聲,輕輕撚弄著腰間玉佩,“不經過中央擅自變更大範圍的土地育苗,知縣不僅默許還給予了幫助,他瘋了不成,圖什麼?圖腦袋搬家。”

乾這種鋌而走險的棘手之事,不是被權勢所逼,就是有利可圖。

細長白皙的食指輕搭在果盤中的李子上,抬眸看了眼端坐在一旁的謝九皋。

謝九皋點點頭,見江矜抿了抿有些乾涸的嘴唇,默默擺弄起茶具。

江矜靠著車廂上鬆軟的靠背上,噙了口茶,果然是這個李德勤。

皇帝身邊最得臉的太監頭子,貪財天下皆知,但冇想到,已經到了威脅地方官員的地步。

江矜輕笑一聲:“這樣便說得通了,曲榮在知縣的地盤做這麼出格的事,卻冇被他老子打斷腿。”

謝九皋溫和一笑:“是的,此事知縣不知是要如何收場,但我們這邊倒是收到訊息,尚書令黎燁大人那邊知曉,且以他的行事作風,曲榮怕是難逃此劫,若是他巧言令色果真逃脫了懲罰,這賬冊也會將他的罪行坐實,高公子定可無憂。”

一場曲榮自取滅亡的鬨劇,再借黎燁的手除掉這個到處惹事的棒槌,乾淨利落。

不對,關鍵不是在這。

“等等,那黎……那他知道你在璞附,會帶你回建鄴嗎?畢竟是你祖父的弟子。”江矜神色有些急切慌亂,眼裡塞滿了不捨卻未言及一二。

謝九皋心尖微動,但麵色毫無破綻,抬手握住江矜的右肩,真誠凝視著他的雙眼正色道,“我不會走。”

見江矜被嚇炸起的呆毛被安撫下來,情緒也肉眼可見的逐漸平穩後。

側身取出被暖爐溫熱的馬蹄糕,一一擺在珍盤中,撒上糖粉,點綴花瓣,連同砌好的茶水一併送到江矜麵前。

“嚐嚐看,你最愛的馬蹄糕。”謝九皋輕聲哄著。

“每每都是將話題轉移到彆處,哼......好吃。”

江矜天生生得一副好皮囊,澄澈的眼睛裡麵像是噙著一汪清泉,瞪人的時候帶著點迷糊和慍怒。

感受到身上快被瞪出洞來的謝九皋,心尖處的神經像是被不知名的昆蟲噬咬著,從裡向外泛著痠軟,身體卻本能僵直著保持平靜。

見狀江矜氣的完全蹬了靴子,整個人縮進謝九皋準備的被褥裡補覺,隻留了腦袋露在外麵,細嫩的臉蛋貼在精緻的錦緞上。

離學府還有段距離,現下確是補覺的最佳時機,謝九皋十分能共情學子讀書的不易,即使是風刀霜劍的天,假期一過也得扛著風雪去讀書。

輕手輕腳的將江矜穿錯的靴子收起,在車廂暗格處熟門熟路的拿出一雙放在腳踏處。

江矜閉上眼,但憑藉著微不可聞的聲音依然可以猜想謝九皋在做何事。

品香茗,理賬冊,看雜聞。

微弱的書頁聲消失,江矜卻感受到了視線的溫度。

青竹沾染著梅花的清冽向自己慢慢靠近,彷彿能聽見謝九皋的心跳,但又好似更像是自己的。

忽的唇角渡來一陣觸摸,江矜渾身的肌肉都崩住了,與他肌膚接觸的是浸染謝九皋香氣的汗巾,想來也許是在幫他擦拭方纔粘在嘴角的糖粉。

好涼啊,隔著薄薄一層的汗巾,都能感受到那人指尖的重重寒意。

被觸及之處和那一雙很輕的手連接著,帶起一陣與靈魂相觸的顫栗,閉上眼時,其他感觀被無限放大,彷彿可以靠下顎和唇角的肌膚描繪出那隻手,說不上來的酥麻,越是隱忍,卻愈發煎熬,就這麼一會,身上彷彿都起了層薄汗。

耳後的紅暈被小心藏匿於烏髮之後,車廂中難抑的心跳無人知曉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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