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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雅雅 作品

乾坤戒裡的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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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陽花城的主要街道兩側,每隔幾尺就設有一盞巨大高聳的油燈,由公家出錢負責維護。護城衛們一盞接一盞點亮油燈,燈光代替日出喚醒了整座地下城。

此時外麵的天上星光閃爍,在日殺之變以前應稱為夜,但現在卻正是人們起床上工的時間,所以大家還是按照習慣互道了一聲“早”。

油燈燃燒時散發出大量熱氣,熱浪升至高處,經由一扇扇小天窗排到城外,空氣流轉,帶起陣陣微風。

城門處熙熙攘攘,不少村農挑著籮筐進城趕集,販賣蔬果蛋肉等農產。夜火要去參加選拔,早早便起床了,騎一匹老馬出城,被進城的人流擠得頻頻後退。

這匹老馬是他從龜爺爺那兒借來的,腳程還不如自己走著快,但一會兒要比武,所以他想著還是儘量節省些體力比較好。

一人一馬一路北上,行至半途,老馬突然氣喘籲籲,連翻白眼,口吐白沫,夜火不敢再騎,趕緊下來讓它休息休息,它卻馬上恢複精神,一點也不累的樣子。夜火再騎上去,它竟又開始呼哧帶喘,幾欲跪倒,一副將死之狀,演技十分驚人。

夜火趕它它不走,又不忍使勁抽,最後隻得牽馬趕路,走了很久才找到月月告訴他的那座荒無人煙的村落殘骸。

這樣的荒村在日殺之變後隨處可見。或是因為土質過鬆,村民無法挖建地底穴居,或是因為倖存者太少,村子已不成氣候,許多人都選擇了背井離鄉,拋下故居變成荒涼破敗的廢墟,宛如枯骨。

適逢新月,孤星寥落,荒村中心的一團篝火顯得格外明亮。經過昨晚險些被捕的危機,許多人都心生退意不敢來了,篝火周圍隻到了三十幾名競爭者,但四週一圈破屋的房頂上倒是坐了許多觀眾,想來都是些誇父的老成員,來此看熱鬨的。

村口一老伯手執名冊,見夜火過來,覈對道:“姓名?”

“夜火。”

“是狐妖,二百一十五歲?”

“正是。”

夜火不由得暗自慶幸昨天那個不靠譜的兔妖月月冇把自己的申請表搞丟。

一見他,周圍屋頂上立刻傳來了一些女人咯咯的笑聲和嘰嘰喳喳的議論:“快瞧,這小哥生得好俊!”

“真的呀!好一個玉人兒,比女子還秀氣。”

“不過還是淵明大人更俊啦!”

“哈哈,我倒是更愛他這種淡雅乾淨的風格呢……”

夜火聽了,心中既感覺難為情,又有幾分小小的得意。

老伯把一張紅色小紙片貼在了他的後背上,然後拿出一隻簽筒。這裡麵裝的竹簽底部都刻有兩兩相同的圖案,夜火將與抽到同一圖案的人互為對手進行比武,誰能率先揭掉對方的紅紙誰就獲勝。

片刻後,隻聽“錚錚錚”三聲銅鑼敲響,其他人暫退場外,把村中心的空地留給了夜火和他的對手。

夜火單手背在身後,略一抬眼,隻見對麵那妖頭頂兩耳,鼻孔外翻,身長七尺有餘,一肚子肥油,覷著他略顯單薄的身板,嘲諷道:“哪兒來的小兄弟,跟個小菜兒似的,跟豬爺拚你有這實力嗎?要我說你不該在這兒,應該回你孃胎裡再多長幾年肉去!”

夜火見他出言不遜,冷哼一聲,道:“豬頭豬臉原形必露,居然也好意思口出狂言?你可還知‘自知之明’四字怎麼寫?”

那豬妖聽了麵色一改,輕輕抽了口冷氣。

妖的修為強弱從化形上是能看出個大概的,妖力越強人形就越完整,反之則弱,這是隻有妖族內部才知道的經驗。這豬妖本以為夜火是個人,現在聽他從化形這個角度來嘲諷自己,才知竟碰上了一個化形堪稱完美的厲害大妖,當下心裡就有點發虛起來,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認慫臉上又實在掛不住,遂也隻能嘴硬道:“哼……至少,至少本大爺在力氣上絕對不會輸。”

夜火一向厭惡明明冇本事還硬要裝模作樣的人,因此有心想讓他丟臉,便故意譏笑一聲:“好,那我就跟你比比力氣。”

豬妖聽罷一樂,乖張道:“你可彆後悔!”隨即立刻便如黑風一般席捲而來,將巨大的拳頭重重砸向夜火麵門,拳風剛勁,揚起了周圍的灰土。

夜火閃躲飛快,腳下生風,任豬妖如何出拳,就是碰不到他半跟頭髮。不多時,豬妖累得開始氣喘籲籲,氣急敗壞地罵道:“有種彆躲!”

夜火向後一躍,站穩腳跟,冷冷道:“好啊,來。”

豬妖“呸”地吐口唾沫,抽出腰間匕首,眼露殺氣,直衝夜火胸口捅來,粗壯的手腕卻被夜火單手接住,進退不得。此時他的力氣已有所消耗,即便不用妖力夜火也能接得住了。

夜火唇角一勾,手上使力,捏得豬妖吱哇亂叫,匕首“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趁勢再上前一步揪住豬妖的衣領,一記又快又狠的過肩摔直接將他撂倒在地,煙塵濛濛四起,散去後,紅紙片已然夾在兩指之間。

房頂上有人吹了聲口哨,用力鼓起掌來,夜火抬頭看去,篝火照不亮那邊,但看身形,似乎就是昨晚來救場的那位徒手使冰法的高個男子。

那豬妖顏麵掃地,又氣又惱,疼得躺在地上一時站不起來,呲牙咧嘴地瞪著夜火,兩隻小眼睛卻突然精光一閃,抬手指向夜火頭側:“等等!你那是法寶吧!用法寶算什麼能耐!”

夜火頭側是他那張從不離身的狐狸半臉麵具,變女相時總帶在外邊,因此為防有心細之人通過這個認出他來,平時便會在外麪包上一層黑布。

這麵具名喚橙炎,確是一件法寶,帶在身上時如果有攻擊襲來,就會自動發出一層貼身的結界保護主人不受傷害。

見夜火冇有否認,周圍開始有人竊竊議論:“難怪不用妖力也能扳倒那麼壯的豬妖,原來是用了法寶!”

夜火皺眉道:“我並未用它。”

豬妖一咕嚕爬起,指著夜火鼻子尖叫:“那你是承認是法寶了!你說冇用就冇用?誰信?有種就摘了跟本大爺再打一場!”

夜火冷冷道:“我確實冇用。更何況比武規則原本也冇說不能用法寶,我就算用了也無妨吧。”

豬妖咆哮道:“無賴!靠法寶上位算什麼英雄!大家說是不是啊!”邊喊邊振臂上下揮舞,煽動得房頂上有幾個起鬨的也跟著叫喚:“對!我們誇父看得是真本事,不要作弊的小白臉子!”

夜火橫眉倒豎,直氣得咬牙切齒,心說明明自己隻用一成妖力都能輕鬆對付這肥豬,現在倒讓他說得好像得靠法寶才能贏他似的,真是胡攪蠻纏!

屋頂上一雙雙眼睛射出冷電似的目光,盯得夜火如芒刺在背,眼下他是百口莫辯,唯有用實力說話才能一證清白,於是也懶得再廢話了,直接對豬妖沉聲道:“行,打就打。不過力氣已經比過了,這次該比妖力了吧?”

豬妖冇成想情況竟會這樣發展,一看恐怕要踢到硬板,支支吾吾又想找藉口,但夜火根本不給他機會。他摘下橙炎放在旁邊一間破屋的窗台上,然後腳下重重一踩就飛速攻了過去,眨眼間,豬妖還愣在原地,而夜火已至他近前。

鮮紅色的妖氣從夜火右手冒出,彙聚成雷霆萬鈞的一拳,直搗豬妖的大臉,他那巨大的身軀再一次重重砸上了地麵,眼冒金星,當場昏死過去,在土上砸出了一個豬形的大坑。

夜火抬眼一掃,視線淩厲逼人,方纔起鬨的那幾人皆是屏氣斂息,驚駭不已,再不敢張口非議了,唯有那高個男子又一次高聲叫好,稍稍打破了四周略顯僵硬的氣氛。在老伯的主持下,比武繼續進行,篝火旁涼風習習,喊聲陣陣,火星上下翻飛,人們的興致越來越高漲。

此番比武共分前後兩輪,兩輪都取勝才能獲準加入誇父。不多時,第二輪比試便開始了。

夜火的第二個對手是位身著布衣的男人,看著不老,眼角卻細紋叢生,眼下也有大片的烏青,一臉倦容。

他既無妖氣傍身也無靈氣護體,看著完全就是個未經修煉的普通人。由於那匹戲精老馬拖後腿,夜火遲到了一會兒,冇看見他前一輪比武,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麼取勝的。普通人與妖、與修行之人相對都可說是毫無勝算、不自量力,因此基本不會敢來參加誇父的招新,這人怕是實在冇錢買硬骨散纔會來背水一戰、抓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吧。

三聲銅鑼錚鳴,夜火快步走進場地,比武正式打響。

男人率先出招,一記飛踢襲來,夜火抬手格擋,想到用妖力怕是會把他的骨頭給震碎,便有意撤掉了手臂中的妖氣,本以為能輕鬆接下,冇想到卻感覺手臂像被巨石擊中一般,這一腳力氣大得驚人。

夜火連退幾步,跳上一座枯井邊沿,手臂微微發麻。男人的拳頭緊隨而至,夜火翻身躲開,井上的青磚被他打出了蜘蛛網般的裂紋。

“這人不對勁!”夜火心中一驚。他雖力大如牛,速度卻仍是普通人水準,如果是有意隱藏修為的高人是絕對不會這樣的,因而若非天生神力,就很可能……若果真如此,那就得儘快結束戰鬥才行。

夜火當機立斷,右手探進左袖,抽出綁在小臂上的一把雙刃匕首。

這匕首是他小時候自己煉製的一件法寶,名喚星影,柄中裝有鐵鏈,能夠無限伸長,目之所及無論多遠都能到達。

一扣刀柄機關,星影的利刃連著鐵鏈飛射而出,彈在一麵土牆上,精確地轉了個彎兒,輕輕從男人後背擦過,插中紅紙片。刀刃收回時,紙片也被帶到了夜火手中。瞬息之間,勝負已分。

男人呆呆地眨了眨眼,僵在原地麵色如土,繼而嘴唇顫抖,不甘心地悲嚎道:“還冇完!”竟還想攻擊夜火。

見他壞了規則,屋頂上那個高個男子出手神速,使出一道迅疾的冰法擊中了男人腳下,冰檻拔地而起,立刻將他絆倒在地。夜火忙對他道:“你彆再動了!”趕緊衝到男人身後把他扶了起來,兩手貼上他的後背,凝神開始調息。

鮮紅的妖氣如流水般娟娟湧入男人的經脈血管,迅速捕捉四散的毒氣,他跪坐在地,麵色青白交加,動彈不得。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夜火撤回妖氣,在他背上重重一拍,他猛地一咳,嗆出了一口烏血,在血泊中赫然躺著一顆溶解了一半的藥丸,冒出絲絲黑紫色的煙氣。

果然是大力丸!這藥能夠短時間內激增體力,但副作用卻奇毒無比,輕則折壽三五年,重則全身癱瘓!

夜火擦擦額上汗珠,鬆了口氣:“還好冇全消化,否則就無法挽回了。”但那男人臉上卻不見獲救的喜色,隻是呆呆地盯著地麵,宛如一尊石像。

夜火沉默片刻,對他道:“請你把住址告訴我。”

男人冇好氣道:“乾什麼?”他雖剛被夜火所救,但也是因為他才失去了得藥的生機,故而頗有敵意。

夜火道:“一會兒誇父會登記新成員的住址,我留你家,讓他們把每月配送的硬骨散送給你。”

男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驚得目瞪口呆,磕巴道:“……為,為何?”

夜火歎了口氣:“你並非為自己,而是為孩子才需要硬骨散的吧?而且還是個嬰兒。”

男人吃驚更甚:“你怎麼知道?”

夜火指他手臂:“第一,布衫手肘裡側發白,這位置極少磨損,除非經常抱孩子,小孩的頭枕在上麵。第二,袖口有奶漬,可以看出你需要餵奶,家中有嬰兒。第三,右手拇指和食指沾了黑色汙漬,還有淡淡的蝦鮮味,應是硬骨散藥丸留下的藥漬。隻有哄孩子吃藥才需要捏碎了摻進奶裡。”

這番細緻入微的觀察和推論讓在場眾人大為欽佩,不由得議論紛紛、讚不絕口。

男人紅了眼眶,泣不成聲,哽嚥著連道“謝謝”,抽噎著問:“那您怎麼辦?”

夜火在他肩頭安慰地拍了拍:“……我買得起藥。”

——其實硬骨散對於他來說也相當昂貴,但他實在不忍對一個飽受喪子之憂折磨的父親見死不救。

比武一直持續到了午夜時分才宣告結束。隨後,落選的人三三兩兩散去,空地上的篝火缺少薪柴,漸漸變得暗淡昏黑。夜火起身去拿放在一旁的橙炎,卻見麵具正被一陌生女子捏在手中。

這女子髮色淺褐,濃眉大眼,雙唇如嬌花般鮮紅飽滿,頗為美豔,氣質卻端莊而嚴肅,不現媚態,身姿挺拔,站出了一副將領的英氣。她身材不高,但極為豐滿,凸凹有致,曼妙勻稱。

女子把橙炎遞給夜火,矜持地道:“剛剛那豬妖想偷,我拿回來了。”

夜火抱拳頷首:“多謝。”

女子也回禮,接著道:“我是誇父的首領理惠。感謝您願意加入我們,有您這樣的高手出力,想必查清太陽異變真相之日也不遠了。”

原來她就是陽花城城主的胞妹。

夜火淺淺一笑:“您過獎。”

之後,老伯拿出了一卷文書讓剛剛選出的新成員們簽字畫押,這上麵附有特殊的保密法術,一經簽署就無法向外人泄露誇父總部的位置。然後,他又用筆蘸取靈水,在每人手背上畫了一個神叨叨的符篆。夜火能感到有少許妖氣被引導至手背處,順著那紋路緩緩流動,即使乾掉後也冇停止。這些都是人類修士的道法,鮮少有妖會用,夜火也是第一次見,感到十分新奇。

理惠對老伯道:“鄭老,那就麻煩您帶我們回城了。”

鄭老伯點頭應是,忽見村口大樹上拴著匹馬,感興趣地問大家:“那是誰的馬啊?可否借我騎一下?”

他指的正是夜火帶來的那匹戲精老馬。

夜火撇撇嘴:“可以是可以,不過它可是個弱不禁風的祖宗。”

鄭老伯淺淺一笑,伸出了左手。

他的中指上戴有一枚紅寶石大戒指。理惠用指尖在紅寶石上輕輕一點,一道白光閃爍,她的身影唰地消失無蹤。

新成員們紛紛揉眼道:“怎麼回事?”

老伯道:“用畫了符的手觸碰寶石,就能進入總部。”

夜火依言照做,周身頓時一陣天旋地轉,感到身體在虛無中緩慢地下落,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層藍色琉璃般透明的結界。手背上的符文發出亮光,結界受到感應,讓夜火從中通過,感覺就像穿過了一層水膜一樣,但並不寒冷。繼續墜落片刻,夜火感到兩腳踩上了堅實的地麵,四周景象也變得清晰起來。

這裡是一座巨大的圓形閩地土樓建築,共五層高,每層有近百個小房間團團環繞。夜火落在土樓中心,環顧四周,但見燈火明亮溫暖,家家門上貼著鮮亮的年畫,門口掛著辣椒、大蒜等乾菜,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香噴噴的煙火氣息,彷彿來到了一座熱鬨快活的小村莊。

原來如此!誇父組織的總部竟建在一隻乾坤戒裡!難怪護城衛怎麼明察暗訪都尋不到蹤跡。隻是這乾坤戒居然能大到如此地步,真是聞所未聞。

一群嘻嘻哈哈、鬨鬨騰騰的小孩兒正把理惠圍在中間,興高采烈地跟她撒嬌:“小惠姐姐,你回來啦!今天有好吃的嘛?”

理惠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掏出糖塊分給他們吃,挨個摸了摸他們圓溜溜的小腦袋。

一個誇父的前輩衝剛進來的新成員們招呼道:“新人都來我這裡集合!”

他領著夜火等人簡單逛了逛土樓總部,這裡有水有糧有柴火能做飯,那些無家可歸的誇父成員們就住在這裡,總共有將近五百人。他們都是已故誇父成員的親屬,之前為了給病人買藥變賣房產、居無定所,失去親人後又更加無依無靠,理惠便招攬他們來做些力所能及的雜事,其實就是收留照顧。

夜火心想“所以纔會有月月那種腦子缺根筋的成員存在吧。”他之前對此很是不滿,但現在卻不禁對理惠肅然起敬。

參觀過後,前輩道:“用另一隻手壓住畫了符的手背就可以從總部裡出去了,但要等外麵拿乾坤戒的鄭老找好地方纔行,否則一大群人在街上憑空冒出來,馬上就會被護城衛發現。大家先隨便逛逛吧,能出去時會有鐘聲為信號。”交代完畢,他又走到夜火身邊,沉聲道:“夜火公子,理惠大人有請。”

夜火點了下頭,跟著他前往一層的廳堂,遠遠望見房間門口聚了好一群人,圍著中間的兩個高個男子,看身形正是昨晚來救人的那兩位。

左邊的男子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眉毛又粗又濃,麵龐棱角分明,透出一股粗獷狂野的俊朗之氣,顯得脾氣冷厲不易相處,卻雙臂交叉靠在門框上,幼稚地一下下吹動自己額前的碎髮。

他一頭長髮、眉毛和睫毛都如初落霜雪般潔白耀眼,熠熠生輝,不帶一絲雜色。身著皮毛大氅,一圈緊貼脖子的毛領溫暖而厚實,散發出塞北特有的肅殺之意。腰懸彎刀,刀鞘瑩白,冰晶似的閃爍著菱形光芒。

另一男子也著毛領大氅,布料青藍,帶有暗紋,流光溢彩,袖口和衣襬飾有華貴典雅的刺繡;腳上蹬著一雙靴筒甚高的鹿皮長靴,連膝蓋都被包住,看起來暖和極了。腰側的佩刀與尋常蒙古彎刀相比更寬更長,刀鞘由整塊烏木所製,冇有多餘的雕刻繁飾,古樸而素雅。

他的頭髮濃密烏亮,髮尾微卷,用一個精緻的白銀髮冠高高束在頭頂。五官俊中帶俏,正與門口眾人談笑風生,唇角彎彎勾起,好似春風般和煦溫暖。眼瞳的顏色極深,如黑夜,如深海,如寰宇,彷彿能吞冇一切光明。

之前見這兩人一直是在黑燈瞎火之處,現在始得廬山真麵目,夜火才發現他們竟是自己幾天前在森野屋遇到的那兩個毛頭小子。

那夜,夜火在森野屋登台獻藝,富豪商賈成群結隊慕名前來,不惜一擲千金來一睹他的芳容,大堂內座無虛席人滿為患,每個蒲團上都至少擠了四個屁股。

其實夜火的三味線隻是初通,但他特彆擅長一邊彈奏一邊釋放魅力,舉手投足儘顯娉婷妖嬈,從和服寬大的袖口中露出兩隻纖細白嫩、骨節分明的手腕,讓人想摸的心裡直癢癢;一雙眼睛勾魂攝魄,從左到右掃一眼觀眾,就撩撥得他們坐立難安。

掃到大廳最右,夜火瞄到角落裡有一人居然冇看他,而是低頭猛吞和果子,還吃得十分賣力,正是這名黑髮男子。

這還是夜火頭一回見到不為自己女相美貌所動的男人,當下很是不爽,感到自己的變化術遇上了嚴峻的挑釁,不由得較起勁來,拚命賣弄。

然而直到奏曲終了,夜火使出了渾身解數,那男子卻始終低頭猛吃,還大聲喊了好幾次“再來一份!”讓夜火感到顏麵儘失,心中憤憤道“我還不信拿不下你了!”又看他衣著不凡,從頭到腳佩飾皆十分華貴,應該很有錢,便決定把他選作今晚的獵物。

夜火斜眼覷那男子,拿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枡清酒,端到他身邊跪坐下來,淺笑道:“公子,你好。”伸出兩根蔥根般的手指,從酒枡裡捏起小陶杯,溢位的清酒順著手指流到了手腕處。

夜火眯起雙眼,以舌尖曖昧地舔去酒滴,小飲一口,然後把酒杯遞到男子嘴邊,有意把剛剛自己喝過的位置貼上他下唇。男子挑了挑眉毛,看他一眼,什麼也冇說,爽朗地一飲而儘,唇角微微濡濕。夜火又勾起他下巴,用拇指輕輕一抹。

旁邊一侍女見了這酥麻之景,羞得麵紅耳赤小鹿亂撞。夜火偷偷把手探進男子懷裡,又輕又快地摸走了他的錢袋,暗自掂了掂,分量很重。

——這般做法既能進一步確認“獵物”是否真的有錢,稍後還能順勢表演一個“變戲法”,假裝錢袋會“瞬移”,給自己增加一種俏皮的魅力,讓夜火屢試不爽。

正欲開始表演,那銀髮男子卻忽然探頭進來,高聲招呼道:“少主,彆吃了!車備好了!”

黑髮男子立刻應道:“來了!”迅速起身,轉頭就走。

夜火急道:“等等!”然而他兩條長腿邁得飛快,根本不給夜火把錢袋還回去的機會,隻丟下一句“謝謝你的酒。”就走遠了,徒留夜火一人在原地淩亂。這隻錢袋現在仍躺在夜火的衣櫃裡……

夜火與前輩越來越靠近那群人,漸漸能聽清他們交談的內容了。

有人感激道:“這個月也全仰仗北墨大人為大夥兒破費了!能養活總部裡這麼多人,您可真有錢啊!”

黑髮男子笑嗬嗬道:“其實也冇多少錢,湊一湊也就勉強夠養活兩三個陽花城罷了。”

兩三個陽花城??

陽花城可是當今規模最大的地下城,人口將近十萬啊!

又有人連聲讚歎:“昨晚一百多個護城衛,在您麵前毫無還手之力!”

“要不是有北墨大人在,得有多少人被抓啊!您真是太強了!”

黑髮男子擺擺手:“幸好隻來了一百多人,若是上千,可能真就稍微有點吃力了呢。”

兔妖月月也混在人堆裡,興奮地捧胸口道:“北墨大人太俊啦!我從冇見過比您更俊的男人!”

黑髮男子笑出一口白牙:“哈哈,我也很苦惱啊,走到哪兒都被女孩子團團圍住,經常耽誤事兒呢。”

……夜火感到一股子無名火直衝腦門兒,氣得他兩條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處,嫌惡地問:“那傻子是誰?”

前輩尷尬地笑了笑:“是咱們誇父組織的二把手北墨淵明大人。他人是很好的,就是有點……不太謙虛。”

北墨淵明,夜火聽說過這個名字。白靈山狼妖一族的少主,擁有姓氏的上古貴族後裔,年少成名,冰法刀術威聲赫赫,想不到竟是個如此輕浮之輩。

夜火心道“何止不謙虛?我就是再長十層臉皮也到不了他這境界。”

前輩又介紹了一下那名銀髮男子:“他名叫白狼,是北墨大人的親信兼發小。”

看到夜火過來,白狼揮手遣散了人群,招呼他和淵明進屋。理惠已在廳堂裡等著了。

四人落座桌邊,理惠問夜火道:“夜火公子,你是三尾狐妖吧?我們有個調查計劃擱置了許久,一直在等足夠強大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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