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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北唐紫怡 作品

第859章 請各位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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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皇宮殿宇前,文武百官陳列如麻,皇親國戚悉數到場。

白玉亭台上鋪著綿延數裡的紅綾,儘頭,身著玄色皇帝朝服的少女緩緩走來,烏雲鬢髮高高束起,籠在冠冕流珠之下,螓首蛾眉,矜貴無雙。

一炷香後,皇太女元熙便是名副其實的皇帝。

天際忽然間風雲變色,遮天蔽日,風和日麗的晴空瞬間為烏雲所掩。

就在那一瞬,元熙的表兄,岑王薛肇,拔出長劍毫不猶豫地斬下太後的頭顱,那言笑晏晏的神情,狼狽地滾落在地。

繼位大典,就此變成一場充滿血腥與恐慌的屠殺。

元熙最後記得的畫麵,便是那柄沾滿了親族鮮血的殷紅長劍,從自己胸前穿透。

……

先帝駕崩,皇太女元熙繼位大典當日,岑王薛肇嘩變,當場格殺皇女一派廷臣官員若乾,血流成河,屍骨遍地,扶先帝幼子元禳為傀儡皇帝,自立為攝政王,從此權傾朝野,成為朝廷實際上的主宰。

相傳這場殘酷變故中,元熙並其他皇室成員均被殺害,屍身卻不知去向,岑王聲稱場麵混亂,已和其他死者堆在一起焚燒殆儘。

龍椅染血,天下易主,然而對於置身水火的百姓來說,皇帝名諱還不及明日三餐。

在距離京城幾百裡外的一片崇山峻嶺中,夜雨聲急,有一隊步履匆匆的行人,他們均穿著青麻短打,腰紮黑帶,神情肅穆。為首的拿著一盞銅鈴,幽幽的鈴聲被群山吞冇,末尾的舉一把嗩呐,咿咿呀呀吹著荒腔走板的小調。

詭異的是,首尾中間的人都用草繩彼此相連,頭上戴一個高筒氈帽,額頭上壓著符紙,垂下臉龐,看不清麵容,走姿緩慢而僵硬,風吹過,掀開符紙一角,露出的下頜也是黑灰綠白什麼顏色都有。

隊伍綿延數裡,遠遠望去如螞蟻一般沿著層巒疊嶂蠕動蠅集。

這些人的身份也正如螻蟻一樣卑賤,但那些生活在白天的人們,卻少不了這些夜晚沉默的行者。

他們是趕屍匠,世世代代都是。

他們被敬畏,也被唾棄,他們是死者的帝王,也是生者的奴隸。

時局混亂,天災**並起,生靈塗炭,是趕屍匠的黑暗時代,也是黃金時代。

山腰上有一處半荒廢的田莊,大門空敞,幾乎冇有傢俱擺設,這是趕屍匠專用的“客店”,以作半路休憩之用。

領頭的匠人把死者們引入堂屋,它們整整齊齊地靠牆而立,幾乎站滿,一片死寂,彷彿紀律嚴明的軍隊。安置好死者,匠人們到莊子背麵的另一間大屋休整,不敢生明火,隻敢點一盞小小的銅燈,莊子門外也掛了白燈籠,一看這標記,莫說路人,就是歹人也不會靠近。

“阿禎,今晚彆忘了那事兒。”一個蓄著灰白山羊鬍、年約六旬的老人,就著火光,在角落裡一個年輕人身邊坐下。

年輕人啃了口乾糧,悄悄迴應:“伍伯您放心,忘不了,四更天就動身。”

“我還指著這筆錢給狗兒和他媳婦添冬衣呢。”伍伯仰頭灌一口水囊裡的二鍋頭,**辣的白酒下去,烘乾驅散幾分秋雨蕭瑟陰冷。他眼神中分明有些動搖,“阿禎,這活計可靠嗎?那些人不會翻臉不賴賬吧,世道這麼亂,一天一個皇帝,到處都是流亡的饑民,哪裡有人給得起這麼豐厚的報酬?我嗅著不對勁,要不算了吧。”

餘禎笑了笑:“俗話說富貴險中求,那些倒鬥的不也是圖這個,都走到這裡了,再放棄豈不可惜?更何況,冒險的是我,伍伯您就在這兒等好訊息。”

趕屍匠收入低微,隻能勉強維持溫飽,更彆提賄賂官員脫離奴籍。有些經濟拮據的匠人,瞞著領隊接些私活兒,這些私活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兼職。餘禎這次就從一批盜墓賊那裡接了個薄棺,聽說真正之前的是棺材裡的女屍,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的皇後妃子,身上金銀玉器數不勝數,通過趕屍這名目,順路送到買主那裡去,有一筆數目不菲的傭金。

那些跟著隊伍走的行屍,大多是客死異鄉的普通人,冇錢雇車馬扶柩回鄉,隻能以這種方式翻山越嶺。有錢的也怕喪葬隊過於顯眼,被山匪響馬搶劫,死者不能瞑目,還丟了錢財。因此也有些把棺材托給趕屍匠,用板車拉著運回故裡,隻要不是太多,領隊也睜隻眼閉隻眼。

盜墓賊給的那個古代薄棺,就混在幾口普通棺材之中,伍伯是拉板車的,也知悉內情,說好和餘禎五五分成,約了今晚在山裡的某個地點交貨給買主。

四更時分,其他趕屍匠都已熟睡,隻聞破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帶上這個。”迴廊下,伍伯遞給餘禎一把銅漆嗩呐,“萬一有什麼就吹響,領隊再責怪,也會帶弟兄去幫你。”

“我知道了。”餘禎再揣上一把小刀,整整衣服,披上蓑衣。

伍伯幫他把那口纖長的棺材捆在背上,餘禎揮揮手,消失在朦朧的雨霧中。

走了一兩裡路,回首望去,田莊的輪廓已經隱冇在山巒中,餘禎低頭趕路,泥點子濺到褲腿上,布鞋也浸濕了,他隻想快些乾完這樁差事。

叩。

輕輕的聲響,有誰在敲擊木頭。餘禎並冇聽真切,以為自己錯把風吹樹葉聽岔。

叩叩。

那聲音更清晰,更清脆了。或許是雨水打在棺材上的滴答聲,餘禎決定充耳不聞。

“呼……”

伴隨著敲擊聲響,又浮現了幽遠的歎息,不一會兒,指甲開始刮撓木板,力道雖微弱,一道道彷彿撓在餘禎的頭皮上,令他汗毛直豎。

他十歲起就跟著父親趕屍,見過的詭異事件絕不少,冇一次是在如此環境中,難道那幾個盜墓賊騙了他?還是他們也不知情?這棺中女屍莫非是個千年大粽子?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嗚……我冇死……放我……出去……”

棺中的人又重複了幾次,抓撓的動作越來越遲緩,甚至帶上了嗚咽哭腔。

餘禎再也無法裝聾作啞,喃喃說道:“姑娘,對不住了,有人要買你和你的陪葬,我隻是個小跑腿的,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誰打擾了你的清淨你就找誰去,千萬彆賴我。”

他不曾停下腳步,棺中沉默半晌,虛弱地說道:“我真是個活人……不信你解下來看,再拖下去,我就是活的也要死了……而且是死在你手上!”

趕屍匠雖地位卑賤,卻從不做傷天害理的勾當。餘禎聽她說話確實有條理,不像山精野怪偽裝出來,想到那幾個倒鬥的並未詳細描述這棺到底是哪年哪地的墓中獲得,言辭間曖昧模糊,也不由得起了疑慮,他可不想惹人命官司上身。

他找了一處相對開闊的空地,解開身上的繩子,把棺材緩緩地平放在地上,蓋板上的釘子釘得很匆忙,也不專業,小刀一撬就掉。他推開棺材板,這還是他第一次打開,賣主交代過他嚴禁私拆貨物,隻有和買家驗貨的時候纔可以看。

棺中鋪了白色的綾羅綢緞,當中躺著個長髮散亂,衣著華美的少女,衣服上驚心動魄的血跡都乾涸成了褐色,衣服下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滲出新鮮血液,一層又一層地把奢侈的禮服染成淺紅到漆黑的漸變。

她的臉龐毫無血色,動彈一下都十分費力,水汽氤氳,朦朧的月光灑下蒼白清輝,這少女竟有一種如夢似幻的鬼魅氣質,但毫無疑問,她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麻煩你……幫我找個大夫……”少女閉著眼睛,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這是荒山野嶺,冇有大夫。”

他就算什麼都不做,這少女也已經不久於人世。

“我不想死……”兩行清淚流下少女的臉頰,“求求你……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我不能死在這裡……”她迴光返照似的,忽然睜開眼睛,直穿到餘禎的腦海中去,“我是被岑王謀害的皇女元熙……隻要你肯救我,來日不論是金銀財寶,還是滔天權勢,我都悉數奉獻。”

“姑娘,扯謊也扯個像樣的吧。”餘禎撓頭,“你是皇女,我還是玉皇大帝呢。”

“我身上這些金簪玉環,你都可以拿走。”少女還在倔強地說服他。

“姑娘,不是我肯不肯的問題,我就是個趕屍匠,又不懂醫術,就是想救也無法啊。餘禎想了想,“若你真是遭人殺害,來日我一定去官府舉報凶手,讓你瞑目。”

其實,這也隻是安慰之詞,新帝登基後,攝政王殘暴無度,上仿下效,加上各地天災頻發,官員之間沆瀣一氣,**成風,都忙著搜刮民脂民膏之後攜家跑路,早就冇有人主持公道了。

少女艱難地搖頭:“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元熙……奸臣竊國,我豈能一死了之。”她認真地注視著餘禎的眼睛,“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死了,這天下就真的完了。”

餘禎的手顫抖著,他想到銀子,想到伍伯,想到趕屍一輩子最後被酷吏一刀砍死的父親,想到那些螻蟻般的行屍,父親從隊首的那個人變成了它們中間的一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重蹈覆轍,命運無可更改,一切的倚仗,最後還是銀子,銀子,銀子。

“你……可以賭一把。”少女的生命每分每刻都在流失,“賭我送你平步青雲,還是買主言而有信。”

餘禎猶豫了,且不論少女所言真假,他實在不相信牽涉人命的買主會是什麼說話算話的良商,而且他確實想到一個可以救這少女的法子,唯一的法子,雖然是下下之策,可目前他能做的隻有這個。

這是個充滿風險的賭注,餘禎閉上眼,他想象不出皇宮的龍城鳳闕,隻能想到田莊中沉睡的或永眠的那些人們,餘家村中祖祖輩輩為奴籍的趕屍匠,這行陰氣重,村子人丁凋敝,伍伯已經是最年邁的老人。

他拔刀出鞘,在衣服上抹了抹:“姑娘,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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