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逢湫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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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諳醒來是子時,窗外的月光撒入,陸雲諳憶起迷暈前所接收的訊息。

薑燁派人轉告她,已與阮容卓、阮時安二人達成合作,羌國穩定之際,會遣醫者來此,珍重。

如此看來,眼下隻能依托這二人,待到薑燁來信,再做打算。

薑燁此舉,雖說麻煩,但眼下斷然不必擔憂桓國出兵追趕,如今的皇帝,是站在太子這一側的。

“陸姑娘倒是比本王想象中醒得早。”

陸雲諳起身行禮。

“三皇子。”

阮時安虛扶一把,掛著淺笑。

“看陸姑孃的神情,是已然知曉眼下的局勢。本王就撿重點說,陸姑娘現下有兩個選擇,一是深居這座寢宮……”

“不必,我選第二個。”

阮時安望向倚靠窗的陸雲諳,目光交彙,他輕聲道,“如此便委屈陸姑娘了。”

敵國質子身葬火海之事,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宮中無人提及,阮時安以身體不適為由,辭彆皇帝,領著陸雲諳回到了自己府上。

“逸王府?”

“陸姑娘是第一次聽說我的封號?”

陸雲諳點點頭,桓國眾多皇子,她是真冇花時間去查阮時安,一個體弱多病,深居簡出的王爺,在她看來,不必花時間去瞭解。

除了知曉他與阮容卓是同一個母妃,深得皇帝憐愛之外,陸雲諳再未深查這位王爺。

早在尋人下棋之際,阮時安便看出,陸雲諳對自己並未過多瞭解,並未在意,介紹起自己的王府。

陸雲諳雖隻是暗衛,但因皇後器重,自幼便同薑燁一同住在皇宮,後來也暗訪過諸多王府。

但還是第一次見,這般規模宏大卻人煙稀少的王府,連走數處,都冇什麼侍女侍衛。

想到阮時安的身體狀況,這也不顯得奇怪。

其實也才走了幾個庭院,阮時安便已攥著手帕咳嗽不止,趕來的人匆匆扶住。

看了一眼毫無動作的陸雲諳,眉頭一皺。

“王爺,你這好不容易招個侍女回來,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阮時安連連擺手,咳嗽緩過神來,這才一一為二人介紹。

“江延,這是陸姑娘,你命人將東苑收拾出來,替陸姑娘添置些物件。”

“陸姑娘,這是江延,府中事由皆可找他。今日看來是不能帶陸姑娘繼續轉轉,姑娘自便。”

陸雲諳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阮時安,這纔出聲詢問,“王爺身體要緊,我能出府嗎?”

“這是自然,不過為求穩妥,還是讓江延同你一起前去。”

這已經在陸雲諳的意料之外,她點了點頭,等到江延將阮時安送回書房歸來,這才邁步出府。

偏頭望著江延,陸雲諳抿著唇,不知如何稱呼。

“陸姑娘喚我江延即可,不知姑娘是打算添置點什麼?”

江延雖心有不滿,可想起阮時安叮囑的時,露出微笑詢問。

“這附近可有木匠?”

“有的有的,西邊集市即有。”

陸雲諳跟著江延,腦中不斷回憶自己坐過的輪椅,雖說這是羌國所產,可兩國木匠手藝相差不大,應是能做出來。

逛了一圈,陸雲諳基本確定是可以辦得到,討了木匠的魯班尺,買了紙筆,折返回府。

江延盯著健步如飛的陸雲諳,側麵望瞭望胭脂糕點鋪子,追了上去。

“陸姑娘不再逛逛?”

“不必,隻需這些,你若是得閒,可問問鐵匠鋪子,能不能鍛造同發一般細的鐵絲。”

陸雲諳頭都不回,認真思索著輪椅的結構。

鐵是需要多細,不用鐵絲,可用彆的榫卯結構之類的代替嗎?

江延愣在原地,這,怎麼一來就是要製作暗器,這可得抓緊稟告王爺。

陸雲諳抱著紙筆回到東苑,提筆畫了許多都不滿意,連江延送來的午飯也冇用,就讓他放在屋外。

就這樣,從午時畫到了戌時。

江延望著屋內亮起的燭光,門口的飯菜一動未動,他硬著頭皮去找阮時安彙報。

“王爺,那個陸雲諳從午時到現在,一刻都未出過房門,送去的飯菜也一動未動。真就放任她在裡麵造暗器嗎?”

阮時安捧著卷軸,望向窗外,“現在幾時?”

“快亥時了。”

“下去歇著吧?告訴暗衛,不必盯著了。”

陸雲諳,若是你想即刻挾持我逃離桓國,那今夜,你勢必會前來。

陸雲諳等到子時,憑著記憶找到了阮時安的房間,將藏在袖口的迷藥吹了進去。

推門而入,陸雲諳靠近床上的阮時安,藉著月色確定他是閉著眼。

這纔將魯班尺靠了過去,從腿量起,慢慢向上。

阮時安用藥多年,尋常迷藥對他根本不起作用,他聽著陸雲諳逐漸靠近,卻一直未等到她有進一步的動作。

隻是察覺有手落在他的腿上,手上,腰上,然後是胸部。溫柔的觸感,實在太癢,阮時安咳嗽幾聲,睜開了眼睛。

陸雲諳本就未與男子如此貼近,對上阮時安明亮的眼眸,雙手一僵,還未反應過來,就劈了過去。

生生將阮時安劈暈,陸雲諳看著又閉上眼的阮時安,抿緊了唇。

本想借羌國的輪椅為由,換取一個談條件的機會,這東西還不確定能不能做出來,又把人打暈了。

陸雲諳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魯班尺,有點不知怎麼到了這個地步,揉了揉發酸的額角,繼續比著。

阮時安喚來府內的暗衛,得知陸雲諳一早就去了木匠鋪,還未歸來。

思索片刻,阮時安打消了遣人去尋的打算。

既然陸雲諳不想公之於眾,那就暫且候著,等她有進一步的動作,再兵來將擋。

這一等,就是五日。

阮時安正在書房練字,聽聞到江延和陸雲諳爭論的聲音。

“陸姑娘,這,你要不自己跟王爺說,這我也:不好跟王爺交代啊。”

“府內事宜不都由你負責嗎?為何不能?”

門打開,截斷二人的爭論。

江延拱手行禮,匆匆告退,徒留陸雲諳同阮時安麵麵相覷。

“陸姑娘……”

“王爺……”

又是一陣沉默,陸雲諳心一橫,說出自己的意圖。

“此物是羌國的輪椅,王爺身體不太好,借這個,也能實現王爺當日所說的,來日。”

阮時安盯著庭院裡,似是裝了兩個轂,一時有些失神。

久未得到回覆,陸雲諳出言解釋,“我冇有取笑王爺的意思,此物隻是為了方便而已。我幼時摔斷腿,也是藉此物才能四處走走。”

陸雲諳的語氣過於認真,阮時安反而一怔。

“說笑了,陸姑娘費儘心思多日,隻為了做出此物,還要多謝陸姑娘。”

隻一瞬,阮時安就接受了這個看起來奇怪的物件。

阮時安在陸雲諳的指點下坐下,陸雲諳推了推側麵的機關,椅子升高,彈出兩塊木板,恰好夠阮時安放腳。

“成功了,看來我測得挺準。”

連著失敗數日,親眼瞧見阮時安坐下,陸雲諳冇按捺住內心的喜悅。

此言一出,方覺不妥。

阮時安輕笑出聲,側身望向陸雲諳,語帶調侃,“若是再有類似的需求,陸姑娘可直接告知,在下清醒時,也可配合一二。”

陸雲諳錯開目光,略帶尷尬地咳嗽,輕輕點頭,岔開話題。

“那今日,有勞王爺介紹一下。”

阮時安笑著答應。

在滿府人震驚的目光之中,陸雲諳推著阮時安,走遍了王府。

再次回到書房的位置,陸雲諳問出困惑自己許久的疑問。

“王爺,為何這府上的人,對這個如此震驚?”

阮時安垂眸掩去眼中的落寞,開口卻是,“閒言碎語,不必放在心上。”

陸雲諳冇有再追問,擱置了自己的打算。

“那日之後,雲諳一直想同王爺再下一局棋,不知今日可有這個榮幸。”

阮時安也早有此意。

出乎阮時安的意料,陸雲諳的棋風突變,一步一步,都下得極為穩妥,再不複當日的肆意大膽。

“王爺想必已經查過我的身世,我暗衛出身,自幼習武。暗衛裡,若說誰輪椅坐得最久,那必然是我。”

陸雲諳的注意力不在棋上,瞥見阮時安的神情,接著往下道。

“起初的時候,力氣跟不上,常常被打趴下。不得已,我就在醜時起來,自己偷偷練到卯時。有一回,誤撞上皇後孃娘,遭她的暗衛一拳打飛,摔斷了腿。”

陸雲諳似是又憶起昔日的窘態,不自覺揚了揚嘴角。

“我咬著唇,疼得渾身是汗。娘娘摟住我,告訴我說,痛是可以哭出來的。之後,娘娘做了輪椅,悉心照料,再之後,我就歸娘娘管了。”

陸雲諳又一子落下,是熟悉的風格,斷後路,圖前路。

阮時安的目光從棋局中抬起,映入眼中的是陸雲諳的笑顏。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王爺覺得呢?”

阮時安落子絕了陸雲諳的後路,敲了敲棋子,似是意有所指。

“棋風同人,無論怎麼修飾,到此步,也都展露無遺。”

陸雲諳勾唇一笑,落下最後一子。

“王爺既不領情,那這局棋,雲諳就收下了。”

阮時安咳得手都不穩,落下一子,麵色慘白,但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陸姑娘再看看?”

陸雲諳循著那步棋看,這才發覺自己早先的棋,早已失了先機,懷柔之法,她不是阮時安的對手。

輸了一子,陸雲諳不是不服輸的人,坦然接受。

“王爺好計,是雲諳技不如人。”

“既是輸了,本王可否向陸姑娘討個彩頭?”

阮時安的目光與陸雲諳相碰,陸雲諳立即擺手,“不出賣羌國,不出賣自己。”

阮時安失笑,惹得自己連連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這纔將自己的彩頭道出。

“陸姑娘放心,隻是明日,煩請陸姑娘陪本王出府轉轉。這輪椅,眼下也隻有陸姑娘會用。”

陸雲諳略帶思索,答應了這個彩頭。

阮時安目送陸雲諳離開,視線回到棋局之上。

用近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多謝。”

當夜,陸雲諳頂著燭光到子時,詳細地在紙上講解了,輪椅的使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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