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還有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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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叫什麼,小七並不記得,不記得卻也不願拿謊話誆他,是故隻是垂著眼簾,再不去答他的話。

那人還問,“在你心裡,謝玉是比大表哥還重要的人嗎?”

她急於終結掉這個話題,於是胡言亂語起來,“是。”

人還是方纔的人,衣袍還是方纔的衣袍,青鼎爐也還是方纔的青鼎爐,但也不知怎麼,這未央台已不似方纔那麼燥熱,甚至涼下來許多。

身上一涼,被洇濕的襯裙便也開始涼了起來。

那人恍然起身,眼底悲涼浮漫,“小七,你大抵還不知道,這世間隻有一個謝玉。”

小七懵懵然抬頭望他,不知他的話裡究竟含著什麼深意。

她一樣的不知謝玉是誰。

也一樣的不知這世上究竟有幾個謝玉。

一個,或者兩個,與魏人姚小七又有什麼關係呢?

人各有誌,她隻想回家。

那人看起來十分落寞,平平靜靜的麵孔之下暗流湧動,那裡頭不知掩藏了多少的不平呐。

但他既起了身,她便也有了地方落腳。

那長案燙人似的,使她片刻也不願再多待,急忙忙退後一步,與那人離得遠遠的。

那人隻是怔怔地立著出神,那漸弱的燭光在他臉上搖曳不定,就在此時,就在當下,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他不說,她也不去問,生怕那人再生出什麼新的餿主意,因而倉皇逃到內室,將木紗門掩得緊緊的。

單薄的脊背就抵在木紗門上,與那人頎長的身影合在一起,他的輪廓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呢?她的影子被那人覆得嚴嚴實實的,好似合二為一,從來也不曾分開過,但到底是這一道門將兩人隔了開來。

什麼從來也不曾分開過,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念頭。

忽聽木紗門後的人兀然一歎,“小七,你總會想起來的。”

也許是罷。

也許總有一日她什麼都能想起來,但誠如大表哥所說,過去的事不要再想,忘記了是好事,忘記了便是並不願想起。

那人還說,“我等你。”

他又似恢複了尋常的模樣,生怕再嚇著她一般,慢聲細語地與她說話。

小七輕聲道,“想起來了,就能回家了,公子不要等我。”

他自己便有夫人,不是非小七不可。若是實在不喜那兩個夫人,薊城還有數不清的美人。他若動了納姬妾的念頭,那些美人必蜂擁而來,擠破蘭台的高門。

她要等心裡的人,因而也不願叫公子白白地等她。

木紗門後的人輕歎一聲,“若想起來了,仍舊要走,你便走。”

小七心裡稍稍一安,輕舒了一口氣,既是如此,那盟約仍然有效,她便也仍然有得談。

轉身將木紗門推開一條縫,鑽出個腦袋來,“公子,我們再談一談。”

那人大抵未料到她又冒了出來,那黯淡的眸光兀自一亮,頓然恢複了幾分光彩,他的聲音亦是十分溫和的,“好,談什麼?”

小七推開木紗門,起身跑去推開了那人的櫃子,鬼鬼祟祟地翻出來自己的那捲盟約,而後回到長案旁跪坐下來,“公子坐。”

哦,那人霸道慣了,從來隻有旁人聽他的,哪兒有他聽旁人的。

你瞧,那人竟十分聽話,果真依言落座,還好奇地說了一句,“你藏在我的櫃子裡。”

小七冇有抬頭,自顧自在案上鋪開竹簡,“下次我會換一個地方。”

繼而把竹簡推到他麵前,一板一眼地說道,“既是盟約,便要再補上一句,公子可認?”

那人不曾生惱,和和氣氣的,“要補什麼?”

小七正襟危坐,清泠泠的聲音似敲冰戛玉,“公子非禮,便是背盟。”

就補上這一句,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造次胡來。

那人定定地望來,神色十分複雜。

看什麼看,看什麼看。

談判就是要博弈,她被那登徒子白白地占了一頓便宜,怎麼還不能提出條件來嗎?

得提,得理直氣壯地提。

她理直氣壯了,那人自然在氣勢上就矮了三分,這就叫聲勢奪人。

小七掰開他的手,將狼毫塞進他的掌心,氣粗膽壯地催促起來,“公子寫。”

那人素日都痛痛快快的,就連上一回談判亦是一分的猶豫也無,哪知眼下卻不肯了,一把將狼毫丟回案上,悶悶地說什麼,“我不寫!”

不寫就是不應,不應可不行。

小七撿起狼毫,又去掰他的手。

那人力道真大呀,他把拳頭攥得緊緊的,小七掰得骨節發白,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怎麼掰都掰不開。

她偏不信這個邪,今夜這盟約補也得補,不補也得補,過了這迎頭痛擊的好機會,以後再談可就難了。

“公子寫!”

她往前傾身,那人微微後仰,“不寫!”

堂堂一國大公子,竟連區區八個字都不敢寫,若叫魏人與羌人知道,那可夠丟人了。

敵疲我打,敵逃我追,那人往後躲避,小七乘勝追擊,“你寫!”

眼看著要將那青銅般的長指掰開,那人倏然仰倒,小七身子半懸,無處支撐,竟生生地摔進了那人懷裡。-